死亡沼澤上空,一銀一紫兩道光芒劃過天際,彷彿歸巢的大雁般向遠方飛去。
一路上,常生與金瓶兒只是靜靜地飛行,並沒有說太多的話,大多時候,只是金瓶兒在說,常生在聽,簡要地說完自己大漠之旅後,二人已經出了內澤,金瓶兒靜靜地看了常生一眼,道了句“小心”,就化爲紫光沖天而去。
常生站在內澤邊緣,默默地凝視着那道紫光,忽然心裡有些空蕩蕩的感覺,似乎失去了什麼東西一般。
旁邊厚厚的瘴氣層依舊翻滾不已,彷彿在注視着這對奇怪的男女。
隨即,常生深深呼吸,再長出了一口氣,轉頭看了看肩頭不停地打瞌睡的小月,問道:“小月,你沒事吧!”
小月這一次連眼睛也沒睜開,模模糊糊地叫了兩聲:“吱吱,吱吱。”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答。
常生微微一笑,稍稍辨認方向,就化爲一道疾風,向長生堂在外澤佈置的人馬所在地飛去。
他的御風術雖然沒有達到身化飆風、縱橫逍遙的地步,但他的飛行速度也比其他修士快的多,不過死澤實在廣大,飛了小半個時辰,眼前望見的仍到處都是茫茫草海,翠綠一片。雖然不知道這下面有多少死亡陷阱,但在半空看去,倒也景色如畫,讓人精神一振。
只是快飛到長生堂人馬所在地時,常生突然皺起眉頭,因爲他在空氣中隱隱聞到一股異樣的味道,好似血腥味!
常生臉色一變,速度更是加快少許,從高空中衝了下去。
他的身形從天而降,卻沒有半點勁風,彷彿一道輕盈的羽毛飄落,無聲無息。
很快的,常生望見了長生堂人馬聚集所在,只見許多人仍然聚集在此,看來至少大部分人還安然無事,這才放心了一半。
這時,長生堂弟子也發現了常生從天而降,都紛紛站起。
常生落了下來,站在地上,但第一反應卻是眉頭鎖的更緊了。
這裡的血腥氣息竟然濃烈之極,看來剛纔在高空聞到的血腥味,就是這裡散發出去的。
常生深深呼吸了一下,不一會兒就恢復了平時的冷靜。
心若冰清,
天塌不驚。
萬變猶定,
神怡氣輕。
他的心裡默唸這幾句口訣,原本有些慌亂的心瞬間恢復平靜,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麼就去面對,前提是有一顆平靜的心!
長生堂的弟子看到常生走過來的身影,臉上竟然都流露出大喜之色,全部奔跑了過來。
“副宗主,您可回來了。”
“您再不回來,我們,我們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着見您了,那些怪物好可怕啊!”
一疊聲七嘴八舌雜亂無章的言語訴說,倒是讓常生吃了一驚,愕然道:“呃!怪物、你們在說什麼?”
衆長生堂弟子這段日子以來也不知遭遇了什麼,臉色都十分蒼白,驚恐莫名。
常生在長生堂裡地位崇高,雖然平日大都不見
人影,但是對待普通長生堂弟子,卻也從沒有欺凌之事,一衆長生堂弟子暗中對這位實力高強卻又總是微笑示人的副宗主還是十分敬重、佩服的。
此時此刻在驚慌之際,突然看到常生,就如雪中送碳的救命稻草,如何不令他們這些沉浸於恐懼之中不能自拔的人狂喜不已。
聽着周圍這些弟子你一句我一句的爭相說個不停,常生淡淡道:“大家靜一靜。”
周圍一衆長生堂弟子一時間都安靜無比,畢竟魔教教規森嚴、嚴刑酷法衆多,他們還不敢太過放肆。
此時有一人從人羣中越衆而出,是個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卻非常瘦弱,手拿着一件短棒狀的法寶,正是孫碩。
只見他走上前,向常生行了一禮,道:“副宗主,您回來了。”
常生點了點頭,道:“這裡怎麼了?”
孫碩欲言又止,以目示意常生,常生會意,向前走去。
孫碩向周圍看了一眼,大聲道:“副宗主回來了,大家堅守崗位,不必驚慌。”
衆人齊聲相應,隨即散去。
孫碩快步跟上常生,低聲道:“您跟我來。”
說罷,大步向右側偏僻處走去。二人走了一會,來到一處草叢茂盛所在,野草足有半人多高,雖然四下無人,但空氣中的血腥味,卻是越發重了。
常生向孫碩看去,只見他臉色也微微有些蒼白,聲音有些輕顫道:“您自己看吧!”說着,走到那片草叢之前,伸手撥開野草。
常生緩步上前,向那草叢裡看去,瞬間臉色大變。
只見這草叢外表看去與周圍無異,但中間盡數被人血染作鮮紅之色,血腥之氣撲鼻而來,聞之慾吐。
在濃密草叢之下,竟然堆放着十二具人的屍骨,死狀慘不忍睹,幾乎每個人身體都碎裂成了好幾塊。
饒是這些年來常生身在魔教之中,見慣了腥風血雨,但這等殘酷手段,卻也是第一次見到。
他閉上眼睛,定了定神,隨即面色回覆了平靜,慢慢的走上前去,在這些屍骨前仔細查看。
孫碩跟在他的身後,低聲道:“這些弟子都是昨晚安排在這裡警戒的,此處離我們大隊人馬所在處最遠,是我們佈署最遠的眼線,這些人也相當精幹。不料昨晚一夜之間,毫無聲息的就被人全數屠戮。”
常生緩緩道:“兇手是誰?有頭緒了嗎?”
孫碩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道:“副宗主,您來這裡看看。”
常生看了他一眼,只見孫碩跨過這些慘不忍睹的屍體,向草叢深處走去。
在草叢更深的地方,還有一具屍骸,但這個人的屍體卻相對完好,只有一隻左手不知哪裡去了。
常生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這個人他是認識的,名叫徐連海,有捨生境七層的修爲,想不到也死在此處。
只見孫碩走到徐連海身邊道:“您看。”
常生走到近處,向地下看去,赫然見徐連海頭顱旁邊,僅存的一隻右
手在泥地上劃出二字:
魚──怪。
那“魚”字還算清楚,但第二字“怪”字則已然繚亂,看來當時徐連海已經是精疲力盡了。
“魚怪?”常生皺起了眉頭。
孫碩點了點頭,道:“我也不知這是何意,難道這附近有魚怪妖孽?但今日發現他們之後,我立刻在周圍搜查,卻根本沒發現有什麼魚怪蹤跡。”
常生緩緩轉身,走出了這片草叢,孫碩也跟了出來。
空氣中難聞的氣味還是很重,但比起草叢裡卻彷彿清新多了。
孫碩面上閃過一絲恨意,道:“本來副宗主您嚴令在您回來之前,我們不能和合歡派、萬毒門、鬼王宗發生衝突,但今早這等血案,我覺得怕是這三派下的毒手,便偷偷帶人前去他們所在,想要一探究竟,如果真是他們所爲,自然便當報仇。”
常生淡淡道:“事發突然,你並沒有錯,不過,合歡派我認爲不可能,至於萬毒門和鬼王宗倒是有這個可能,那你去了之後,結果如何?”
孫碩聽到常生說合歡派不可能時,奇怪地看了常生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想了想說道:“這個,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萬毒門的人馬,原來在前一日已不知爲何突然全部撤出死澤,而合歡派、鬼王宗那裡……”他看了看常生,低聲道:“好像也發生了和我們一樣的事情,死了二十多人。”
常生臉色微變,道:“有這種事?”
孫碩道:“不錯,我親自查探清楚,這纔回來的。”
常生沉默不語,站在那裡,似乎陷入深思。
“也不知她現在如何面對?”
孫碩看到常生沉思,一時不敢打擾,但過了許久,見常生還是沒有說話,忍不住輕聲道:“副宗主,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常生緩緩道:“這件事你處理的很好。如今死澤的事已告一段落,從現在開始,你立刻帶領下屬離開此處回總堂,記得收斂他們的屍骨,回去後好好安葬。”
常生點了點頭,道:“那副宗主您呢?”
常生轉過頭去,望着天邊悠悠白雲,那裡看去潔白無瑕,誰能想到在它下面,會有多少血腥事情發生呢?
只得淡淡的道:“這些魚怪來歷不明,又殺了咱們的人,我自然要追查下去。”
孫碩恭敬地說道:“那屬下就回總堂了。”
常生點了點頭,道:“哦。”
心裡卻在想:“魚怪、魚怪,也不知是何方神聖?也不知她是否知道?去問問她吧!”而後化爲一道疾風向沼澤的某處飛去。
天邊的烏雲緩緩飄來,看樣子又是一場大雨降臨,地上的野草輕輕搖動,是在歡迎世人爲之厭惡的沼澤大雨嗎?
即便是將要到來的大雨將它淹沒,它的內心也不會有絲毫怨言吧!
因爲它們天生註定如此,怨有何用?
而逃避多日的他,內心是否也在渴望?
但他究竟渴望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