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刀

山風吹來,吹起了的是誰的髮絲?撩起了的是誰的心緒?

風,吹迷的,是誰的眼睛?

淚水悄然滑落,嘴脣微微動,心裡有着千言萬語要說,可是等到自己真正見到的時候,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是誰,穿越了時空,擋在了你的面前?

是誰,爲了你,奮不顧身?

“我來遲了。”

輕輕的一句話,誰又能知道里麪包含的痛苦與酸楚呢?

葉天面對着獸神,輕輕地落下,來到了水月大師身邊,將陸雪琪交給她,道:“師叔,你們退後,這裡交給我了。”

水月大師剛想說什麼,葉天已然閃身到了田不易身前。陸雪琪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沒來一陣酸楚,剛想過去,卻被水月大師拉住了。

“師父、師孃。”葉天道。

田不易和蘇茹點了點頭。

“你們退後,獸神交給我吧。”

他的語氣不容反抗,彷彿諸天之上的皇者在發號施令!

說完這句話,他的人已經來到了獸神的身前,目光直視這個造成天下生靈塗炭的男人。

反正我的生命已所剩無幾,就讓我爲這個天下做最後一件事情吧!

葉天默然想着,眼神的深處沒有絲毫懼意。

獸神看着他,淡淡地道:“你很強。”

葉天看着他,道:“你必須死!”

獸神撫掌大笑道:“很好,很好,好久沒有人敢對我說這話了。”

葉天卻沒有笑。

獸神倏然停止笑容,道:“你以爲你可以殺死我麼?”

葉天冷然道:“是。既然你傷了她,你就必須要付出代價!況且你造成天下生靈塗炭,百死也難贖你的罪過。”

獸神臉色忽然冷了下來。

……

清晨微寒,薄霧層層。

鬼厲和鬼先生同時停住了腳步……

薄霧之中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帶着無法言語的滄桑疲倦:“二位,這是要到哪裡去啊?”

兩人身子一震,卻見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佝僂着身子慢慢從薄霧中現出了身影,手中還拿着一把大掃帚,一如其本人一般飽受歲月的蹉跎。

鬼厲和鬼先生漸漸鎖起了眉頭,警惕地看着這個慢慢而來,似乎人畜無害的老人。

老者原本低着的頭緩緩擡起,看向了面前兩人,目光依然清亮,這恐怕就是老者爲什麼能夠活下去的原因所在了。

“清晨寒意,倦鳥未起,二位有意與老朽飲一碗熱茶否?”老者淡淡地道。

鬼厲和鬼先生眉頭更皺。

老者臉色皺紋微動,又道:“二位既然不願陪老朽喝茶,又非這青雲山上的人物,爲何私闖青雲重地,莫非有什麼事情嗎?”

鬼厲和鬼先生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老者。

老者忽覺目光有異,慢慢看向了鬼先生,道:“這位高人,你一直盯着老朽,莫非有什麼話要說嗎?”

鬼先生輕然一笑,道:“你不過是個看守青雲山祖師祠堂的老人,何必多管閒事,眼下這位年輕人,”他手一指鬼厲,“久聞青雲山幻月洞府的名聲,想要進去見識一下,不知老丈放不放行?”

鬼厲冷哼一聲,道:“上山之前,你我早就商量好了,由我進入幻月洞府吸引青雲門的注意,你趁機潛入青雲山祖師祠堂,將青雲門列代祖師靈位全部毀去,給青雲門一個好看,既已到了此處,你怎麼還不進去?”

老者打量二人一番,眼睛突然銳利了起來,竟是綻放了如劍般的光彩,嘴中卻是淡淡地道:“看來不管是哪樣,二位都是對青雲不懷好意了,只是青雲重地,老朽看守多年,二位想要在此肆虐,便先跨過老朽的身體好了。”

話音悠悠落下,他的身體之中彷彿生出了無形的力量,慢慢站直了。

鬼先生忽道:“你的左手可還好嗎?”

鬼厲和老者竟是同時一怔。

鬼厲疑惑地望着鬼先生,而老者則是直直地盯着鬼先生。

三人之間的氣氛陡然微妙了起來……

等了許久,老者方纔徐徐地道:“是你?”

鬼先生點頭道:“是我。”

鬼厲莫名其妙,老者卻不說話了。

鬼先生繼續道:“這些年來,你怎麼老得這麼厲害?看你這個樣子,誰還認得你就是當年名動天下的青雲萬劍一!”

老者的身子陡然顫抖了起來,情緒莫名激動了起來,口中不停重複着:“萬劍一,嘿嘿,萬劍一……”神色竟是莫名的痛苦了起來。

揹負了太多的盛名,登上了無上的神壇,只是當所有一切失去的那一刻,狠狠摔下的時候,方纔明白盛名累人,神壇的背後就是絕望的深淵……

風,忽然有些冷了!

噗!一聲輕響,萬劍一手中的掃帚終是承受不住他的大力,化成了碎屑,隨風滾滾而去!

他看着鬼先生道:“當年若非是你,我已是殘廢之人,這份恩情,我一直都記在心上的。”

鬼先生淡淡地道:“你我當初一見如故,在西北蠻荒還有那普智和尚……”

鬼厲聽及“普智”二字,身子陡然大震,望向了鬼先生。

鬼先生繼續道:“我們三人雖然門閥不同,卻總歸是相交一場,如今普智過世多年,你也早就斷了消息,不料今日居然還能相見,也不枉我來這青雲山一趟了。”

萬劍一嘆了一口氣,道:“不錯,我也沒有想過,居然還能再見故人……”話語只此,突然頓住,猛地大喝一聲,“站住!”

卻見鬼厲身形正欲朝着幻月洞府行去,但是未走兩步,萬劍一喝聲便傳了過來,也不見其如何動作,只一擡手,枯爪猛然抓向了鬼厲!

鬼厲頭也不回,單手輕震,太極陰陽圖憑空浮現,阻住了枯爪的攻勢。

只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萬劍一已擋在了鬼厲的身前,臉上浮現錯愕的神色,道:“太極玄清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鬼先生悠然道:“他可是當今魔教鬼王宗的大人物哦。”

萬劍一看了看鬼厲,點了點頭道:“原來你就是當年那個被逐出山門投靠魔教的張小凡。”

鬼厲面色冷然,寒聲道:“讓開!”

萬劍一嘆道:“田師弟竟然能夠教出你這樣一位弟子,當真是了不起。”

鬼厲冷哼一聲,剛要擡腳繼續向前走去,突聽天際傳來一聲尖銳的嘶鳴,緊接着半空中白影一閃,林驚羽落在萬劍一身旁,目光先是看着鬼厲,而後轉到了萬劍一身上,恭敬地道:“前輩。”

萬劍一臉色緩和了下來,笑了笑,沒有說話。

林驚羽的目光再度落到了鬼厲的身上,鬼厲也看向了這個年少的好友。

兩人相視無言,默然以對。

蒼穹之上,天色陡然變了……

大風忽起,塵土飛揚,古鬆搖擺,狂猛的吼嘯突然傳了過來,四個原本對峙的人面色頓時一變,向着青雲山主峰那個方向望去……

……

絕神刀在葉天手中慢慢變大,伸長……這個過程中,他的眼睛也在漸漸變亮,最後竟隱隱有着的異樣的神輝……

獸神的臉色由開始的不屑慢慢凝重了起來,當看到絕神刀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所有的人或者妖獸都停止了動作,望着天空上對峙的兩人,然後都下意識地後退,似乎想將中間的空地讓給兩人。

葉天手撫長刀,默然想到,生亦何歡,死又何苦?

本就該死,何必苟活?

既不苟活,死又何妨?

當是時,蒼勁古遠的歌聲忽然響起……

下一刻,饕餮狂吼一聲,萬獸齊聲仰天咆哮,音波化實,排山倒海般地壓了過來,浩蕩的威勢震天動地……

天際,魔雲漆黑,從四面八方向着青雲山包裹了過來……

葉天目光所及,看到獸神全身黑氣翻涌如浪,應和蒼涼的歌聲與天上的魔雲連成了一體,再不分彼此……魔雲由遠及近,層層逼壓,速度竟是快捷無端,只在片刻之間,便籠罩了青雲山頭,隱約間,似有魔龍在其中滾騰咆哮着……

獸神的身形漸漸隱去,無盡的黑氣凝結成了惡靈兇獸,然後慢慢顯化而出,腳踏高山,首與天際魔雲相接……

陸雪琪遠在人羣之中,心頭狂震,身子竟是莫名顫抖了起來!

正道三大領袖默然無語,沒有一個敢上前,感覺場中已然一股莫名的肅殺之氣封鎖了,只能遠遠觀望着這一戰……

萬千兇獸嘶吼咆哮,亦不敢上前……黑煙漫天,魔雲蓋地,令得四周空間似乎發生了鼓盪……

葉天就身處在魔雲黑煙之中,眼神的深處一片淡然……

狂風鼓卷,一聲厲嘯震動八荒……

那成型的惡靈兇獸霍然衝來,巨口大張,滔天魔氣狂涌而下,吞天噬地……

只在關鍵的時刻,葉天驀然回首,目光越過了層層黑雲的阻隔,踢開了一個個陌生的人,落在了那個渾身浴血的女子身上……

然後,他就笑了……

萬千雙眼睛凝視高天之上,只覺得那道青色的身影在無盡的魔雲之中顯得是無比的渺小……眼看着惡靈涌來,幾乎一口將葉天吞下的時候,所有人的心陡然懸起……

水麒麟霍然從寒潭中躍出,誅仙劍拋射而出,落在了道玄真人的手上!

緊接着天地震動,誅仙劍陣猛然開啓,無數道彩色的神劍沖天而起……

然後,就在此刻,天地陡然靜止了!

下一刻,衆人再度望去,天朗氣清,煙塵悄落,獸神消失了,萬千妖獸消失了,滾滾黑煙魔雲消失,隨之消失的還有葉天……

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天空,一道細微的空間裂縫緩緩合併,最終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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