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何必如此

青雲山,大竹峰,後山一處噴泉之中。

清風悠悠,涼爽怡人,泉水叮咚,靈動而生韻。綠草地上,放置着些許衣物,葉天全身浸泡在泉水中,愜意地泡着澡!

在這炎炎夏日,能夠*地泡上一個山泉澡,當真是一件令人神清氣爽的好事。葉天不算一個很會享受的人,但是卻也不會虧待自己。既然決定了要好好的活下去,便就要從一點一滴做起。

這幾日來,他親自掌勺,精心地烹飪了十幾樣美味可口的菜餚,總算是將大竹峰全體人民飲食水平提高了上去。看着衆位師兄和靈兒師妹貪吃的樣子,看着師父和師孃誇讚的表情,看着大黃和小灰流口水的憨態……他心中暗暗好笑的同時,也覺得一陣得意!

他不會爲自己的實力高而得意,不會爲自己見識廣而得意,也不會爲自己畫得一手好畫而得意,卻會爲一道菜,一杯酒而得意!

葉天半眯着眼睛,身體完全鬆開,享受着山泉的洗禮。每天黃昏時分,他都會來這裡,讓山泉洗去身上那淡淡的疲倦。

“哎……”葉天忽然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的眼睛又重新睜開了,因爲閉上眼睛,他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他有很多時候已經不敢再想陸雪琪了,因爲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會忘了陸涵,可是每當想起的陸涵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起了陸雪琪!

有時候,他真的很希望陸雪琪就是陸涵的轉世,這樣他便有着絕對的理由去追求她了,也完全可以問心無愧地追求她了!

可惜,她不是!

他忍不住地愛上了陸雪琪,卻偏偏不敢去愛!

這是個什麼樣的感覺,他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但是心痛卻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他!

嘴角一抹淡淡的苦笑,下一刻,他已經穿戴整齊,站在草地上了,背後是青山綠水……

墨軒不知何時已經從水中落在了葉天的肩膀上了,蛇頭輕輕地蹭着主人的臉龐,碧綠色的眼眸彷彿陷入了癡迷!

時間不早了,是該回去了……

……

大竹峰,獨屬於葉天的院落。

房間中,陸雪琪站在了那裡,看着四周,視線再也無法轉移,腳步再也無法挪開了。那一幅幅堪稱完美畫卷攤貼在牆上,完完全全地展現在自己面前……

畫中的人竟還是自己!

陸雪琪心神劇震,嬌軀顫抖!

如果,畫中的人不是自己!

陸雪琪或許還會定下心來好好欣賞一番!畢竟,世上難有如此好畫!可是其中的人究竟還是自己,這是不爭的事實……

不可否認,畫中的人物真的很美,甚至比真人還要美上一分。

細眉婉約,靈眸如水,一襲白衣如廣寒仙子下凡,一柄藍劍更添幾分英姿,面容冰冷如冰霜,氣質出塵。

每幅畫卷都將陸雪琪的氣質一絲不漏地展現了出來,精緻、細緻。每幅畫卷中的陸雪琪都彷彿要從畫中走出來一般,由此亦可以看出作畫人的筆工……更可以看出作畫人對於畫中人一種很濃很濃的情感……

陸雪琪彷彿感覺到自己心中的某一根弦被這些畫卷狠狠地撥了一下,其中最令她震動便是那張染血的畫卷……

何苦呢?透過那張畫,她彷彿能聽到深夜裡單思人痛苦的呻吟聲,然後,噴灑在畫卷上鮮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

大竹峰一脈所在地是處於大竹峰山腰之處。

通向這裡的山路上,葉天慢慢悠悠地走着,一襲青衫飄飄灑灑,閒看藍天白雲,倒還真有一股仙家的氣派。

山路不算陡峭,卻也不算好走。不過對葉天這些修真煉道之士來說,區區山路卻是不在話下!兩三裡的山路,葉天輕輕鬆鬆就走到頭了。

盡頭,就是葉天的家,青雲山大竹峰一脈的所在地!

夕陽斜掛,山風悠悠,萬里碧空,白雲幾朵,錯落的房舍中時不時傳出幾許笑聲,更遠處些許犬吠猴鳴,林間飛禽歡歌……竟是說不出的和諧,道不盡的溫暖。

……

看得幾位師兄邊走路,邊討論着什麼,葉天沒有立即回房,而是施施然地走了過來。不過,衆人一見葉天走來,先是一怔,便齊齊笑了起來,不再言語。

“你們在說什麼,笑得這般古怪?”葉天問道。

他當真有些好奇了。

杜必書藏不住話,先道:“陸師妹怎麼樣?”

葉天眉頭一皺,不解地道:“什麼陸師妹怎麼樣?”

呂大信奇道:“難道你剛纔不在房中?”

葉天道:“不在,我去那邊山泉泡了個澡。”

衆人頓時明瞭,齷齪一笑,杜必書又道:“小竹峰的陸師妹來找你了!”

葉天渾然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哦……”,但是聲音只到一半,臉色倏然大變,道:“小竹峰陸師妹!陸雪琪!她在哪裡?”

衆人看他神情激動,只當二人之間有些什麼,杜必書更是直接道:“去你房間了,去了沒一會兒,應該還在吧!”

葉天暗呼一聲“糟糕”,顧不得這些師兄,急忙向着自己的房間跑了過去!

看着葉天急匆匆的聲音,衆人再度怪笑了起來。

“笑什麼!”正在這時,一聲大喝從身後傳來。

衆人一驚,卻見田不易和蘇茹走了過來,剛纔喝聲的正是田不易!

此刻,他和蘇茹目視葉天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憂慮!

“都給我滾回去!”田不易心情大壞,斷然喝道。

衆弟子心中一驚,不明白師父爲何發怒,不過聽到這句話,如蒙大赦,急忙跑了回去!

……

盛夏的黃昏,通風的小院中竟也有幾許碧綠的落葉了。

葉天站在院子的這頭!

陸雪琪站在院子的那頭!

空氣凝固了,相視無言。

那一幅幅畫卷是葉天心靈的寄託,此刻卻已然暴露在外。

氣氛壓抑,像一堵厚重的牆壁,壓得人喘不過起來!

沉默,不是在沉默爆發,便是在沉默中消散……

一男一女就這樣對視着。

陸雪琪的眼眸如冬夜裡的寒星,冷光點點,絲毫不見熱度。

葉天的眼眸如無盡的星空,包容了一切,包括黑洞、寒星……

只是,最後,終是葉天低下了頭,高傲如他卻低下了頭,在陸雪琪的目光下低下了頭。他看破了生死,看破了陰陽,看破了輪迴,卻始終參不透一個“情”字……

這是悲哀呢?還是命數使然?

良久,良久……

好像過了千年之久,又好像過了萬年之久……

陸雪琪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三個字,“葉師兄”……

葉天擡起了頭,看着眼前這個女子,是如此的遙遠……拳頭攥緊了,又鬆開,最後臉上中與擠出了一絲微笑,道:“陸師妹,是我的錯。”

這一絲微笑就彷彿那天際的夕陽,雖然溫暖,卻已經無力……

誰又能知道,這微笑的背後,其實心在滴血……

心,忽然不痛了,因爲已經麻木了麼?

陸雪琪又道:“可以陪我走走麼?”

她沒有回答葉天的問題,卻又問了一個問題。

葉天無聲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陸雪琪定然是想要如何和自己劃清界限了,而不是找自己談情說愛……

……

後山,黑節竹林。

日薄西山,太陽即將落下去了,金色的餘暉將一男一女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陸雪琪和葉天並排走着,中間隔着些許距離。兩人的衣着一白一青,樣貌也是女的絕美,男的俊逸……外人一眼看去,便覺得應該是兩個年輕男女在談情說愛……

其實,他們兩個真的很般配!

真的很般配,只是兩個人不知道而已,因爲他們都有着自己的心事。

或許,如此走到天荒地老的那一刻,也不錯呢?最起碼,葉天轉首就可以看見她!

然而,該面對的畢竟是要面對的!

忽然,陸雪琪快速超前走了幾步,站在了葉天的對面。

她就這樣看着這個男子,目光直視!

“葉師兄……這個還給你,多謝你上次的救命之恩!”

陸雪琪說着,拿出了五龍輪,遞在了葉天面前……

葉天看着玉手掌心的五龍輪,很精緻,很漂亮……嘴角不由露出了笑容,苦澀的笑容……

慢慢的,慢慢的,他伸出手,接過了五龍輪,然後將它收起,重新看向陸雪琪,看向這個絕美的女子……

似乎,她現在又離自己遠了不少!

是了,兩個人之間最後一點關係徹底斷了!

陸雪琪臉上的線條忽然柔和了,只是眼眸的深處一片決然……

她看着葉天,道:“葉師兄,告辭了。”

一句話說出,背後的天琊劍霍然長嘯,破空而出,載着她化作一道藍光,飛逝……

看着她的背影,葉天再也止不住心的痛苦,嘴角的鮮血溢出,一滴一滴地滑落,滴在了地上,鮮紅、刺眼……

“難道我真的愛上她了麼?”葉天用力吞回還要繼續外溢的鮮血,擡眼望天,內心一片迷惘……

陸涵……我真的好孤單……

你在哪裡?

最終,他拖着疲累的身體,緩緩走出了後山,走了回去……

……

他不曾注意的天際,陸雪琪又回到了黑節竹林,站在他先前站過的地方,看地上的血跡,緊緊咬住了嘴脣,喃喃低語:“葉師兄,你又何必如此!”

她始終不曾真正離開,一直隱藏在一邊。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不離開。或許是愧疚,或許是……

若是葉天沒有失神,或許能夠發現她……

反正,她確是看到了全過程……

葉天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再度浮現她的腦海!

陸雪琪眼中現出迷惘的神色,心,忽然疼了起來,最終還是忍不住,“哇”得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和地上的鮮血重合在了一起……

太陽,在這一刻,徹底落了下去……

天,黑了下來。

悽迷的昏暗中,這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終於御劍飛出了那幽深的竹林……

情孽的糾纏是結束呢?還是開始……

……

就在兩個年輕男女先後離開,三個人出現在這裡,赫然是田不易、蘇茹和水月大師……

田不易和水月大師之間互相怒視,蘇茹在一邊充當和事老!

只是,田不易和水月大師兩人沒有對視多長時間,終究頹然了下來!

是誰的錯?

誰都沒有錯!

“葉天這個孩子……”水月大師長嘆了一聲,再也難以說下去……

她第一次沒有維護自己的得意弟子,而是談起了葉天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蘇茹不由嘆道:“這兩個孩子用情當真深得可以……”

田不易冷哼一聲,直接破空而去……

葉天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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