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功瞪了君山酒樓老闆一眼,不耐煩地揮手說道:“沒有你的事,我今天是依例巡邏,搜尋朝廷通緝犯──王婆留。”說着,他那犀利的目光一轉,落在那些正在吃飯的食客身上,逐個打量。
王婆留感到有些緊張,他爲了掩飾身份,避免路上守崗的官兵懷疑,沒有攜帶兵器。更糟糕的是,王婆留坐的位置十分顯眼,走上二樓吃飯的食客都會有意無意往這個方向瞥一眼,因他座落的方位臨窗透光,容易引起食客們注目。
君山酒樓上食客攀話勸酒,有說有笑,象一羣鴨子使勁叫喚,亂哄哄的吵作一團。周全功有些看不慣食客們無視他的存在,突然一聲厲吼:“肅靜,官差巡行抓賊,沒相干的人趕緊結帳迴避。”
一時間,酒樓中的氣氛立即緊張起來,原本吃飯的客人紛紛結帳離座,都跑到街上,站酒樓四周圍觀。偌大一個酒樓,只有唐三以及王婆留這幾個食客端坐不動。
周全功目光先落在唐三等人身上,驚訝萬分地看了一眼唐三身邊的檀木箱子,眉頭皺了一下,似乎有點不滿的意思。但他隨即換上笑臉,拱手道:“唐三兄弟呀,你們也在這裡吃飯呀?太好了,我還沒吃飯呢,添雙筷子,大家一起吃吧。”唐三自然招手邀請,周全功正要找張椅子入座,擡頭看見低頭吃飯的王婆留,頓時驚呼一聲,跳了起來。
唐三本來背對王婆留,也沒注意王婆留也在這裡吃飯,順着周全功的目光回頭一看,看見王婆留就坐在離他數丈外的地方。他目光有些呆滯,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一樣,這件事確實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王婆留知道他這一次跑不掉了,死就死吧!這一刻,他已置生死於度外,悠然自得喝着酒,眼裡空洞洞的不見一絲光彩,看得出他沒有把眼前任何人放在眼內。他眼中無物,直接當週全功等人如空氣般不存在。
周全功右手按着劍柄,用那幾乎踏破樓板的沉重腳步,雄赳赳氣昂昂衝到的王婆留面前,疾言厲色道:“狗雜/種,好大架子呀,見了大爺還裝瘋賣傻。老子以大明律之名命令你立即繳械投降,否則殺無赦!不服氣,放馬過來,我接下你的高招;沒膽子就給我跪着替我舔腳丫!狗雜/種,我警告你,別搞小花招妄想逃跑,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是要把你逮捕歸案,依律法辦。”
王婆留握緊雙拳,心中被怒火燒沸的熱血瞬間涌上頭顱,顱內血壓飆漲,脖子額頭血管如樹根虯結顯露。誰都能看出來,王婆留的憤怒已到達臨界狀態,只要有不知趣的人再接再厲煽風點火,他哪座憤怒的火山將會澎然爆發。
周全功就是那個再接再厲煽風點火不知趣的人,他步步進逼,口水唾沫都幾乎噴到王婆留險上,火上加油冷笑道:“你把南塘鎮棲鳳閣的淫婦小玉蘭拐到哪裡去了?你要老老實實給我交待清楚,不管你幹還是你的同夥乾的,你都難辭其咎,你都有罪!”
王婆留只覺眼前金星亂迸,渾身發抖。南塘鎮居民的白眼、辱罵、唾沫;這周全功和唐三他們的無情的嘲笑聲,以及他們絕不留情的兇恨拳頭;小玉蘭悲憤無奈的哭泣聲………過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的洪流又一次襲擊了他的大腦,使他的精神陷入瘋狂的歇斯底里狀態,他已忍無可忍了。一個人即使他本來是個正常人,但他若遇上一羣蠻不講理的瘋子,他也將被傳染瘋狂的情緒變成一個徹底的瘋子。周全功無疑是一個向正常人傳播瘋狂病的──“瘋子”。
你們這些人太過份了,羞我、辱我、罵我、毀我、欺我、害我,甚至是將我置以之死地而後快?他丫的,你們這些人既然如此不講理,老子也不跟你講什麼道理──我直接消滅你們這些人的肉體,圖個耳根清靜還不行麼?王婆留肺都給周全功氣炸了,這時他只能選擇訴諸武力解決這個問題。
“我以大明律之名──命令你立即繳械投降,負隅頑抗,罪加一等!”周全功這句話是完全針對王婆留說的,他對王婆留這個假倭十分不屑,措辭十分嚴厲,表示他理正詞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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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留早已出離憤怒,他的眼晴象兩把刀,直接穿透周全功的靈魂,看穿這個傢伙靈魂深處骯髒齷齪的本質──假以朝廷之名,公正之名,幹謀取私利的事。這些自命爲正人君子的傢伙打着朝廷幌子,對不馴服他們的人進行殘酷無情壓制和打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王婆留心裡清楚又明白,只要他在周全功裝裝孫子,表現一付俯首帖耳的奴才模樣,周全功肯定會放過他。他絕對不能反抗周全功加諸他身上的痛苦,否則將會遭到周全功冷酷無情的鎮壓。
“你看我身上有帶武器嗎?怎麼繳械?”王婆留對周全功蠻橫無理的要求感到憤憤不平,忍不住出言駁斥。
“呵呵!”周全功冷笑道:“誰曉得你把武器藏到哪裡去,也許藏在褲襠中,你下身帶着那根東西也是邪惡的兇器。”
唐三、錢威和王猛聞此妙語,俱忍俊不禁。這周全功的嘴巴傷人也夠狠毒,幾乎可以當刀使了。
王婆留沒再說什麼,只見他雙臂一振,如飛鳥起飛時煽動翅膀,攪起一股旋風。衆人看到王婆留的身子突然間發生變化了,雙手一生二,二變四,四變八………生化無極,似千手觀音現身凡間。王婆留身上散發的氣勁讓人感到他象天神降臨,酒樓內的空氣壓力在他的雙臂攪拌下迅速增加了好幾倍。當王婆留帶着似真似幻的殘像開始出擊的時候,周全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象置身在洶涌澎湃的海浪波濤之中,王婆留身上媲美大自然力量的內氣磅礴噴發。唐三、錢威、王猛和邵竹君都被這股無與倫比的氣勁力量給擠壓得紛紛後退。
“王婆留,你用的是什麼武功呀?可是下三濫的忍者魔法麼?”周全功每次跟王婆留接仗過招,都被王婆留花樣百出的武功打得大敗而逃。現在,他又目睹王婆留使出一套他聞所未聞的恐怖武功,不免感到疑竇叢生,既驚訝又佩服,忍不住出言質詢。
王婆留雖然忙碌鼓勁發招,自尊心讓他無法容忍周全功的質疑,百忙中回了周全功一句:“我練的纔不是倭人迷惑人的忍者法術,而是貨真價實的中土玄門武功──圓通融合功。”儘管王婆留中毒尚未康復,身上只餘一至兩成功力,只要他淋漓盡致發揮出來,仍然可以和周全功他們周旋一時片刻,尋找機會逃跑。
“扯你的鳥蛋,你這個妖人,又用妖術………”周全功何嘗不知道王婆留用的是一種神奇的武功,但他既不承認,也不看好,直截了當斥之爲妖術。周全功練的是自私無爲功,他身上發出的氣勁很怪異,似乎天生並抗拒跟王婆留的圓通融合功匯通融合,恰恰是圓通融合功的剋星,王婆留第二層境界的圓通融合功對周全功根本無法構成傷害。也就是說周全功能用他那套自私無爲功制衡王婆留的圓通融合功。
“王婆留,你逃不掉的,你必須死在我手裡。”周全功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拔出腰間的龍泉寶劍,使出龍虎天師傳授給他的御風浮雲劍法。無數劍影一重重地在他的身上如箭離弦射了出來,那些劍影中帶着刺眼的寒光,象長了眼晴一樣集中威脅王婆留身體每個要害部位,同時巨大的劍光氣罩也把王婆留整個人團團包裹起來。
不過在場的高手們都看出來,周全功的自私無爲功根本不能跟王婆留的圓通融合功相提並論,周全功要不是憑藉着手中鋒利的龍泉寶劍剋制着王婆留的圓通融合功正常發揮,他早就輸了。
凌厲的氣勁從王婆留的雙掌間發出來,象兩條桀獒不馴的巨龍咆哮呼嘯,盤踞、守護在王婆留身周,不容周全功的劍尖接近他的身體。
唐三、錢威、王猛也出手配合周全功圍攻王婆留。唐三滿眼警惕地留意着王婆留一舉一動,他曾經和王婆留交過手,最清楚王婆留底細,所以一出手就用出唐手道那凌厲的攻擊──推肝裂膽擊。企圖把王婆留一擊致死。他曉得王婆留的圓通融合功經久耐戰,那一波波吸收周圍人羣的能量以及天地元氣的圓通融合功猶如滔滔不絕的長河大江,一浪接一浪,延綿不絕,直至把對手拖垮爲止。絕不給王婆留一點喘息的機會,必須迅速把王婆留徹底解決,否則他們會輸得很難看。
錢威、王猛在周全功發絕招“浮雲遮眼”攻擊時,也聯手打出一道合流的氣勁,意欲推崩王婆留的防守氣牆。一道劍光,兩道氣流,相輔相成。宛如洪流夾着一根參天巨木,直撲王婆留的丹田穴位。
王婆留髮功一搡一引,把唐三、錢威、王猛和周全功發的氣勁全部吸引到三人之間的軸心位置,即讓他們圍繞飯桌旋轉。只聽轟的一聲,那強勁的氣勁頓時把飯桌轟的粉碎,如花火四散飄落。但唐三扛來的檀木箱子卻紋絲不動,一點破損也沒有。
一旁的邵竹君不免象貓見老鼠一樣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問唐三道:“唐三兄弟,你的箱子裝的是什麼東西?”明明知道唐三不會鳥他,但他還是忍不住動問。
王婆留忍不住提醒邵竹君道:“我懷疑是銀子,不知那貨從哪裡搶來這筆不義之財,正打算搬回家呢!”
邵竹君聽說檀木箱子裝的是銀子,滿面疑問,這檀木箱裝的真是銀子?這唐三從哪裡弄來這麼多銀子?。他聽人說官兵漕銀在太湖被強盜劫去的,難道說唐三跟此案有關?他是南京的副提刑官,被蘇鬆提督曹邦輔責令負責偵破此案,遇到可疑事情他有必要搞清楚。是不是該出手了打開唐三的檀木箱子看看呢?邵竹君十分矛盾,他既不想添亂幫助王婆留脫險,也不想跟唐三等人糾纏不清。一時間進退兩難,讓他頗費思量。
王婆留看見邵竹君對檀木箱子興趣勃勃,心念稍動,揚聲對邵竹君道:“他這箱銀子,可能與太湖漕銀劫案有關,你身爲辦案差人,怎麼能置之不理呢?”他重傷未愈,功力有限,如果他跟這些高手一對一過招,他當然穩操勝券。但這些人聯手對付他,他就感到比較吃力了。怎樣分化、瓦解這些人對他圍攻呢?王婆留只好在唐三這個檀木箱子上做文章,他這些話原是故意說給邵竹君聽的,讓邵竹君對唐三產生懷疑。只要邵竹君執意檢查檀木箱子,肯定不可避免地與唐三他們發生衝突,一場好戲就會隆重登場。
唐三聞言氣破肚皮,惡狠狠地瞪了王婆留一眼,回頭對邵竹君搖頭擺手道:“這是我的私貨,你別管?”說着象護食畜生一樣急吼吼擋在檀木箱子前頭,防止邵竹君靠近。
“狗雜/種,你找死,我剁了你。”周全功揮劍猛進,刺、剁、劈、砍、捅、斬………漫天劍影象羅網一樣罩向王婆留,把王婆留封堵在一個窄小的空間裡,讓王婆留找不到任何的縫隙去躲避他的攻擊。
而錢威、王猛也揮拳發功,打出兩波迅雷一般剛猛犀利的心意五行拳。一時間勁氣飛舞,狂風大起,把已經王婆留逼到了一個再也不能退卻的角落。
王婆留一邊招架,一邊看着邵竹君使了個眼色,故意大嚷道:“你們想抓我,想抓我呀,看你能不能接下我這一招再說。”王婆留應付周全功他們已經夠嗆了,他很擔心邵竹君來一手落井下石,跟周全功他們一起圍攻他。想到邵竹君是個固執認死理的盡職提刑推官,於是心生一計,搶到唐三身周,飛起一腳,把檀木箱子踢到邵竹君面前。
這倭子把檀木箱子送到我面前,這算什麼奇招呢?邵竹君腦子好象給人整懵了一樣,亂成一團。這檀木箱子裡面裝的東西真的是銀子嗎?這小子怎麼那樣大方便把一箱銀子送給他?這會不會是嫁禍栽贓的陰謀詭計?邵竹君就象一隻屢被獵人戲弄的老狐狸一樣,猛可看見路上丟着一塊肥肉,禁不住疑竇叢生。
早見唐三一貓腰,以餓虎擒羊之勢,象護食畜牲一樣兇猛地急吼吼地上前撲在那隻檀木箱子上。同時口齒不清嚷道:“這是我的,這是我的,誰敢跟我搶,我就跟他拼命!”
周全功一見唐三這個樣子,揮手對唐三的手下說道:“你們幾個幫唐兄弟扛着箱子先走吧,別在這裡添亂了。”唐三的僕從答應一聲,一齊動手,使勁扛起那隻檀木箱子,發足衝下樓去。
王婆留原本被四大高手圍攻,這時去了一個,身上壓力陡減,好整以暇專心對付周全功他們。邵竹君看見唐三他們急不可待擡着檀木箱子跑了,愣在那裡。要抓王婆留,還是追趕唐三他們?一時不知所措!
周全功也發覺得有點力不從心,正要招呼邵竹君先搞掂王婆留再說。那知王婆留早已發動圓通融合功,對他展開進行排山倒海的攻擊。一波氣勁擊飛他手中的龍泉寶劍,再一波氣勁把他轟出三丈之外,徑直跌倒樓梯上。周全功欲待掉頭轉身回來攻擊王婆留,纔剛面向王婆留,就被王婆留第三波氣浪擊中,骨碌碌滾下樓梯,甚至是比唐三還早一步先到樓下。
唐三、錢威、王猛和周全功,他們四人本來一起圍攻王婆留,佔盡優勢,不料一念之差,中了王婆留調虎離山之計,被他各個擊破。難道說這樣輸了不成?周全功氣急敗壞地對邵竹君喝道:“你還愣在那兒幹什麼呀,還不過來幫忙捉賊?等日頭下岡呀?狐疑觀望,別怪我對你撤職查辦!”邵竹君如夢初醒,無詞以對。他跟王婆留這個倭子並無深仇大恨,甚至有點同情他的不幸遭遇,不忍出手截擊王婆留。這時被周全功叱斥,不得已硬着頭皮加入戰團。
隨着邵竹君加入戰團,在一旁掠陣的三十多個差人也圍了上來。雙拳難敵四手,王婆留縱是本領通天,也吃不消這麼多人圍攻。至此他身上力氣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身體一陣痠痛乏力。不一會兒便累得氣喘吁吁,冷汗涔涔流下。眼前一黑,剛吃下去不久的酒肉全吐了出來………被衆番捕的刀棒壓着,最後只能束手就擒………
最後,王婆留被周全功他們打入南京監獄,和汪直的家屬關在一起。他本來從日本九州返回中士拯救汪直家屬的,沒想到大家居然一起坐獄了。命運這東西,真是玄之又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