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爲這陣怪風送我們到那兒去呢?”
“去那裡都可以,就是閻王爺那裡不行,給我多少錢我也不願意。”
“對,我也是這麼想。”
“不遠萬里,跨海涉險,來到這裡,你說容易嗎?我們千辛萬苦來到這兒可不是爲了給魚蝦土鱉們送飯呀,我們是爲了發財纔到這裡來。來,櫻木猗水君,咱們向風神許個願吧!”這個二十歲出頭的男人抓住櫻木猗水的肩頭狠狠擺搖了幾下,然後放手轉頭面向東南方向,自拍三個響掌,閉目唸唸有詞,向風神虔誠祈福。
“麻葉九怨前輩,你向風神許願索要什麼東西?”櫻木猗水好奇地向麻葉九怨請教。
櫻木猗水是個十八歲的小夥子,頭髮束成一團馬尾形狀,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脣風乾炸裂,一付飢腸轆轆的饞貓子模樣,他那雙眼睛有些浮腫,顯得又圓又大。這也難怪他的臉色如此難看,他從日本九州坐着這條漁船到這大明朝的東海地區,歷時三個月了,每天只能吃些海上隨手捕到的生魚,已經很久沒有吃到水果蔬菜了,以致頭髮焦黃,臉容枯槁,快得壞血病了。
那個被櫻木猗水稱作前輩的麻葉九怨聞言哈哈一笑,毫不掩飾地說出自己的慾望:“我向風神請願借一百個兄弟,一百個美女,十萬銀子。”這個年輕人長得很帥,帥得令人懷疑他跟天皇有血緣關係,否則行爲怎麼如此高傲狂妄,總是給人一付唯我獨尊,凜然不可侵犯的權威。
“一百個兄弟,一百個美女,難道給兄弟每人一個美女?”櫻木猗水對麻葉九怨這種公平分配財貸的說法表示出由衷佩服和欣賞。
“錯,那一百美女全是我的……”
“那一百兄弟呢?”
“替老子打天下!”
“那十萬銀子呢?”
“繼續招兵買馬。”
“你怎能這樣做,這樣做事情有成功的可能嗎?”櫻木猗水不免對麻葉九怨這個淨是占人家便宜的清秋大夢表示懷疑。
“能才奇怪。”一個四十年紀,盤着板磚髮型的中年人從船倉中鑽出來,氣勢洶洶指着麻葉九怨命令說:“懶鬼,八格牙魯,混蛋,還在這裡說風涼話,快去拉繩轉帆,順風向東南駛船。”
“是,遵命。”麻葉九怨與櫻木猗水對這中年人唯唯諾諾,不敢有半點違拗,對前輩順從恭敬是日本武士的傳統。
兩人轉到船舫下,櫻木猗水一邊賣力拉扯繩索,一邊嘖嘖稱讚說:“阪神一條不愧是頭領呀,真叫人羨慕,總是對我們指手畫腳!”
“沒什麼了不起,總有一日我可以取代他……”麻葉九怨滿臉不屑,自言自語說。
這是一條長約四丈,中間寬一點五丈的小漁船,竟然載着三十多個日本九州浪人,歷時三個月時間,行程數千裡,駛向大明天朝寧波府海濱。
船主扳神一條與這船上三十多名浪人原本是九州小諸候佐木次郎的轄下的武士,佐木次郎與長崎大名足利義雄爭奪九州土地資源,發生激烈衝突。勢單力薄的佐木次郎被足利義雄的大軍打得丟盔卸甲,佐木次郎戰敗了,剖腹自殺。於是遺下這班失去土地的無主奴才,孤臣孽子,不知何去何從。
扳神一條等人當然可以卑躬屈膝,投降足利義雄,換取生存空間。但日本武士道精神教育註定他們不屑這樣做,身爲武士,只有站着死,不可能跪着生,背主投敵是不可能的,這不符合日本武士道的傳統。但追隨故主有尊嚴地剖腹自殺也很難做到,怎麼辦?他們已在日本丟掉一切,沒有國家沒有主子,何來家庭土地呀?他們在日本最也混不下去了。
不過這些失去主子和土地的武士在戰國時代的日本可謂多不勝數,大家在尋找生存發展空間的時侯,有許多新的發現和驚喜,據說很多流浪的武士轉行做商人,跟中土大明天朝做海上貿易,不少人還發了大財呢。阪神一條等人也指望吃這一行飯,於是籌集資金,弄了些日本土特產,無非是梳妝鏡子、海馬、海板、櫻花膏藥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懷揣着發財的夢想,不遠萬里,乾巴巴趕到大明天朝海濱尋找生機活路。
時當大明朝嘉靖十六年。
寧波附近海域風平浪靜,天藍海闊,錦鱗游泳,沙鷗翔集,生機勃勃。
這是一個六月的夏天,天氣很熱,熱得好象令所有漁舟都收帆回到港口避暑去了。
“真奇怪呀,怎麼看不見一條漁船?怎麼回事,難道這裡有海怪出沒嗎?那些漁船商船都到那兒去了,難道我們走錯地方?”板神一條站在船舷東張西望,對這種咄咄怪事有些意外。他們從日本出發的時候,那些從大明天朝回到日本的商人都無一例外盛讚這寧波海市碼頭熱鬧繁華,宛似天堂玉京,怎麼突然變得靜悄悄的,鬼影也沒有一隻。
按理,這寧波海市應該是百舸爭流,人聲鼎沸,水泄不通。商人們舟車往來,上交下接,忙碌着交易纔是。寧波碼頭這種寂寥冷落的景象確實叫人摸不着頭腦。
站在阪神一條身旁的東海導航員風間靈泉拿着羅盤地圖,俯視仰觀,順着光線對照地理天象後,拍胸宣稱:“板神前輩,我敢以人頭擔保,我們沒有走錯地方。”
“那眼前的怪象該如何解釋?”
“這,……”風間靈泉聳肩攤手,啞口無言,天才曉得。
“先把船靠岸,派人上岸找個地方人問問,看看到底是怎回事!”
船隻靠岸,阪神一條派手下熊吉上岸探聽動靜,熊吉點頭哈腰,領命上岸,徑向城裡逶迤走去。他也沒帶什麼東西,即是空手上岸,岸上不是深山野嶺,想來不會有什麼毒蛇猛獸之類的怪物,所以就沒有帶上刀具之類的防身器械。
阪神一條等人初涉中土,人生路不熟,也不敢貿然上岸亂闖,只是待在船倉裡休息,等熊吉回來彙報情況之後,再採取下一步行動。
等到天黑,還不見熊吉回船,衆人不免忐忑不安,疑竇叢生。這熊吉搞什麼鬼,從海岸至附近的鄉村,不過數里路程,怎麼在城裡逗留這麼久還不回船,想在城裡過夜嗎?還是在路途看見某個中土漂亮的娘們,弄丟了魂,忘記了回船的路?
阪神一條指着櫻木猗水沒好聲氣地揮手喝道:“豈有此理,你上岸去看看,若見了熊吉,直接擰住他的耳朵,把他給我逮回來。”
櫻木猗水也有些不願意承攬這件公事,搔頭撓耳,畏縮不前,嚅囁說:“這,這樣妥當,我們不知道這地方的風俗怎樣,聽說中土南方有很多野蠻的支那人,他們還沒有經過王道教化,象野獸一樣吃人,是真的嗎?”
“是真或假,你上岸去看看,調查覈實一下,不就清楚了。”阪神一條不屑地說。
“這,這妥當嘛?”
“你這小子真是婆婆媽媽,你肯定沒有小雞,我靠,這點小事也推三阻四,你今晚要不要鑽入你娘被窩裡睡覺?娘,有鬼嗎?孩兒好害怕哦。”阪神一條對櫻木猗水挖苦說,他臉上已現出怒意,攖木猗水若再不識趣,就要吃他的老拳了。
櫻木猗水權衡利弊,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上岸。但又請求道:“我想帶着我的寶刀上岸,可以嗎?”
一般商人到異國要求通商貿易,不可能大搖大擺地帶上武器去求見主人,這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但阪神一條眼見熊吉上岸這麼久時間沒有任何消息,也擔心櫻木猗水此去吉凶難料,遭遇危險,就點頭應承道:“帶上吧!記着不要弄丟寶刀,否則我饒不了你。”倭刀很名貴,武士們把倭刀看得比性命還重要,人在刀在。人死了呢?武器也不能留下便宜對手,他的同伴儘可能使出吃奶的氣力也要把兵器弄回來。除非全軍覆沒,那便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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