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留他們剛剛走出大黑屋,迎面看見烏鴉帶着幾十個忍者趕來支持,但他看見王婆留拉着彌生的手走出來時,彷彿觸雷一樣,愣在那裡,不敢動彈。
“你們好呀,這麼多人給我列隊送行,謝謝哦!”王婆留對這些忍者擠眉弄眼,揮手致意。
彌生的小命捏在對方的手中,投鼠忌器,烏鴉束手無策,只能抓耳撓腮,眼睜睜目送王婆留他們遠去。
“站好,不要動。別過來,否則我幹掉你的孃兒!”王滶大聲恐嚇烏鴉,王婆留不准他動彌生,他這番話確是嚇唬對方。而烏鴉他們卻確信王滶的話不是危言聳聽,因爲他們對王婆留、王滶等人充滿敵意,也相信王婆留他們以同樣的態度回敬他們,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婆留他們走到百丈之外,與紗雪櫻花和穗花明日香會合,並把奪回的衣服遞給她們。二女看見自己的新買的衣裳失而復得,欣喜若狂,又笑又跳,各給王婆留一個飛吻。看得王滶眼紅心癢,起勁叫道:“來,寶貝,也給哥親一個。”二女卻不幹了,一齊嚷道:“我們待會給你錢鈔作人工。”
“我不要人工,我要美人報恩。”王滶厚着臉皮強調道。
二女一點顏色也不給王滶,真是同工不同酬,同人不同命。王滶只能嘆息自己命運不濟,誰叫他跟着王婆留一起出來混哩,風頭都被王婆留佔盡了,王滶不免有些怨恨和嫉妒。
紗雪櫻花找回自己的衣物,回頭看見王婆留手裡拉着彌生,不禁勃勃生氣,道:“這傻女可惡着哩,殺了她吧。這門禍事都是因她而起,留着她也是一條造孽的禍根。”受過玄武老人折辱的紗雪櫻花比誰都憤怒,要殺掉彌生洗雪恥辱。
“既是傻女,殺她幹嘛?犯得着爲一件衣服殺人嗎?一個女人整天喊打喊殺,這樣兇狠霸道,小心嫁不出。”王婆留皺眉說道。
“我嫁不出,你要負責娶我。”
“你嫁不出,關我什麼事?”
“你不順着我的意思辦事,讓我憋上一肚子悶氣,這脾氣怎會好?這當然跟你有關係。”強詞奪理是紗雪櫻花的特長,本來無理取鬧的她,隨時都找到理由,讓形勢瞬間逆轉,變得振振有詞。
“那我呢?”王滶聽見紗雪櫻花要王婆留娶她,有些急了。
“你,你等下輩子吧。”紗雪櫻花氣呼呼丟下這句話,跑開了。
王婆留從懷裡掏出一兩銀子遞給彌生,摸摸她的後腦殼笑道:“乖孩子,哥給你一兩銀子買糖,回家去吧。”拿到銀子的彌生,笑得象個天使,雙頰潮紅,煞是可愛。把銀子高舉頭上,如拿着一盞明燈指路,跳着舞一溜煙走了。烏鴉他們忙着接應彌生回去,也暫時沒過來爲難王婆留等人。
穗花明日香看傻眼了,她沒料到王婆留還真的放過這個彌生姑娘。王婆留伸出右手中指在穗花明日香眼前晃了晃,說道:“傻丫頭,看不明白吧?哥答應過不會爲難她,我必須堅守信諾,不管她是傻瓜還是小孩,這叫童叟無欺。做商人,如果不懂這點,別指望他有什麼作爲。”
王婆留善良與勇敢的行爲剎那間在穗花明日香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從此,她對這個奇男人深深着迷。至於王婆留打她那一巴掌,隨着喝下解毒藥和收回被搶的衣服,穗花明日香也體會到王婆留的良苦用心,不再埋怨他了。
(注:這幾章由一件衣服引發的衝突看起來有些乏味和無聊,現代的強盜當然不會對衣服感興趣,但在五百年前的日本,由於生產力低下,絲麻、布匹和衣服都無法形成批量生產,加工難,產量少。衣服在當時是貴重品,很值錢。無論是內寇和外寇,都以搶到衣物爲榮。)
王婆留回到八百屋客棧,把山本流水安頓在客棧中,就找大夫替他療傷解毒。山本流水已醒過來,傷勢雖說一般,但想完全恢復元氣,也要調養七八天時間才能復元。
可恨的是,烏鴉這些忍者當天晚上就趕來八百屋客棧搗亂報復,在廚房水缸中下毒,毒倒一批客人。這晚,王婆留他們到外面的酒店用膳,沒有中招。但王婆留他們預感到烏鴉這些忍者還會找上門來,爲了避免傷及無辜,王婆留他們決定撤出嚴流島,到京都去碰碰運氣。京都外圍道場雲集,要拜師學藝,只要機緣湊巧,哪裡機會一樣多得是。
次日早起,王婆留他們即到海港僱船上路。由嚴流島(隸屬今山口縣)乘船到舊時的皇城京都並不如地圖標示那麼遠,如果風緩,要三五天左右;風急三四天就可至京都。王婆留他們離開嚴流島那天,陽光燦爛,晴空萬里,天氣出奇地好。是日惠風和暢,風時有時無,來得斷斷續續。照此情形,客船需要五六光景才能到達京都。
好在王婆留他們並不急趕路,山本流水也需要時間養傷,藉此機會,看海釣魚,也是一樁樂事。
不一日船靠尾鷲,由此上岸,途經奈良,再至京都。京都附近集約神戶、大阪、奈良幾個小城市,這是戰國時期日本最大的城市羣。塵囂的大街中都是忙碌俗務的凡人,到處傳來寺院報時的鐘聲。這裡也是出家人雲集的地方,街頭隨處可見頭戴尖頂圓帽化緣的僧人。僧人在戰國時期的日本很常見,地位很高,僅次於武士,也挺受人崇重。
王婆留一行人來到奈良,向當地人打聽此地有什麼有名的道場,知情人向他們推薦上泉信綱的既橋町道場。王婆留也久仰過日本劍聖上泉信綱的大名,據說他的劍法神出鬼沒,擅長月影、一刀斬、浮舟、肋刺、天狗抄等諸般絕技,是爲日本劍道界一代劍匠。王婆留沒想到能在此處拜會他,心中一片景仰。
經人指點來到既橋町道場,但見道場宮觀巍峨,氣派非凡。有獨立的練劍房、草地、住所、竹林和水池。從門外轉入道場院內,越走越明亮,有一種讓人豁然開朗的感覺。既橋町道場規模闊大,修整得也極爲乾淨利落。土質的道路鋪滿鵝卵石,既避免晴天塵土飛揚,也避免下雨天泥濘滿地。確實是舒適的練功好所在。
王婆留他們走到既橋町道場前院草坪附近,還未傳遞名帖拜會道場主人,就看見草地中央圍着一圈人,正在議論紛紛。
“這裡好象有人比劍,咱們不可錯過,也湊上去看看熱鬧,見識一下吧。”王滶看見草地上雲集着一批武士,就預感到哪裡也好事發生,就起勁慫恿衆人過去看熱鬧。
只見一個年紀十四歲左右,手持雙刀的少年站在圈中,有認識這個少年的人說,這個少年武士叫柳生十兵衛,約了信長近侍森蘭丸在這既橋町大草坪上比武,他們預定今天比武分出勝負。
柳生十兵衛站在草地上,凝神注視着門外的竹林。一羣鳥從竹林中驚起,發出緊張的吱吱嘎嘎叫聲,預示有人快速穿過竹林,向這裡疾速衝來,才驚動羣鳥。柳生十兵衛的神色也隨之緊張,目光咄咄迫人。這竹林間,還隱藏着一片劍氣。柳生十兵衛正用眼在搜索着前方,他知道信長近侍森蘭丸快到了。
這兩個從少年時代即以劍士知名的劍豪,被譽爲日本未來劍學大宗師的柳生十兵衛,現在是信長近衛長的森蘭丸,兩人劍法在伯仲之間,同是日本全國響噹噹的人物。
“哼,森蘭丸,我今日一定要狠狠羞辱你,讓低下高傲的頭顱。”柳生十兵衛眼望門外,用滿含着輕蔑的語調,自言自語叫道。
王婆留走入人叢中,擡頭打量這柳生十兵衛,但見此人身高八尺。肌肉結實。長臉盤,聳顴骨,臉上略泛青光,膚色潤澤如玉。丹鳳眼,鷹鼻如鉤。柳生十兵衛的雙眼具有天生的威力,象會攝人魂魄似的,有如從深淵中發射出來的一股光芒,令人不寒而慄,眼神極爲犀利!
在既橋町道場修練的大和武士,幾乎沒有人不認識或沒見過柳生十兵衛的,因爲柳生十兵衛沒事總往既橋町道場跑,來這裡和同道切磋學藝。柳生十兵衛在既橋町道場很有人氣和人緣,大家都喜歡他。
只見一個年紀也是十四多歲的長髮垂肩的英俊少年,氣喘吁吁趕到草地上,向柳生十兵衛彎腰鞠躬道:“抱歉,由於臨時出了一點事故,我遲到了。”這少年自然是森蘭丸無疑了。
“森蘭丸,這不是男女約會,這是武士的對決。你爲什麼不遵守約定的時間,珊珊來遲,難道這是一個武士應有的行爲嗎?森蘭丸,你好不要臉!”柳生十兵衛無情嘲笑和質問,讓森蘭丸神色頗爲尷尬。
“抱歉,非常抱歉!信長遇上幾個刺客搔擾,我忙了一夜,所以來遲,讓你久候了。”森蘭丸點頭哈腰解釋道。
柳生十兵衛眼晴驟然長大了一倍,像要猛撲過來似地,大聲叫道:“來吧,我不要你遲到的理由,用你的劍技來贏得別人的信任與尊敬吧。”
森蘭丸驀地長刀出鞘,尖叫一聲,咄咄而進。這豬突猛進的氣概,震懾了柳生十兵衛,嚇得他不覺連連後退。三步,四步,五步………剎時間,森蘭丸高大的身軀已躍到他頭頂,當頭一刀,望着的柳生十兵衛眉心,一刀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