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留回到瑪哈島不久,一個徽州海商從平戶津帶來汪直的一封書信,請王婆留立即趕回宋城唐街,說汪直有非常重要的事委託他辦理。
“你替汪先生向我傳遞消息,肯定知道詳情,請問汪先生哪邊,到底出了什麼事?”王婆留忐忑不安地向那徽州海商問道。
那徽州海商微笑搖頭,表示不知。宋城唐街市道平靜得很,買賣照常經營,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王婆留心裡七上八下,把海盜營裡的事移交給曾竹青、雷妙達等幾個手下處理,安排妥當,便隨那徽州海商離開瑪哈島,向九州平戶津趕去。
當日下午,王婆留風塵撲撲回到宋城唐街,望印山汪直的邸址走來。進府之後,那徽州海商說去找同鄉洽談生意,轉身走了。王婆留象沒事一般,就當作在自己家中,非常自然地在汪直家的會客廳坐下。
一個丫鬟奉上清茗,王婆留與丫鬟寒喧幾句,問那丫鬟道:“汪先生呢,怎麼不見他?不知他叫我回來有什麼事?”
丫鬟道:“汪先生臨時有事,出門接洽生意去了,叫你先等他一陣子。”
王婆留只得百無聊賴地坐在汪直家的會客廳喝着悶茶,悶坐悶等,不知不覺靠在椅子上睡了過去。王婆留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見一個丫鬟搖醒他,對他說:“小姐請你到芝蘭館會面,說有事情跟你切磋商量。”
王婆留問道:“是哪個小姐叫我?”汪直養女衆多,王婆留也搞不清楚汪直有多少個義女。
“還有誰,除了大御姐沙雪櫻花之外,誰還會惹你們這些海盜大老爺!”
原來是沙雪櫻花邀請他商議事情,王婆留也沒多想什麼,不假思索跟着那丫頭便行。
汪直在平戶津的家很大,佔地數十頃,芝蘭館設在印山邸址後花園中。王婆留隨丫鬟進入汪家的後花園,只見數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通向幾座樓閣別墅,路旁都是楊柳、梨花樹、梧桐樹、桂花樹。樹下間植菊花、月季,滿園春色,綠草如茵。只有宮廷或青樓纔有這種風流韻致,尋常百姓怎敢作這樣的荒唐妄想呢?別以爲皇帝纔有七十二制婦,三宮六院,誰料到汪直在平戶津一個小小的海外巢穴,也金屋藏嬌,收藏着這麼多美人。王婆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覺很怪,彷彿象夢遊一樣。閣樓欄杆上,倚欄張望的女人又多又漂亮,身上穿的綵衣紅紅綠綠,讓人眼花繚亂,幾乎看不過來。
汪家的後花園,幾座樓閣別墅,藏嬌貯玉。每層樓臺安置五、六個美人佳麗,這個小地方竟然藏着五六十個大美女。王婆留東張西望,對汪直這等徵逐美女的本事既佩服又妒嫉,腦海裡不免邪念瘋想,尋思道:“這些美人不會全是汪先生的玩具吧?一年才三百六十五日,又忙着做生意交易,他怎麼忙得過來?怎樣才能讓衆美人雨露均沾?”
汪家的後花園不僅美女多,風景也不錯。這裡的主人把中國文人夢寐以求那種最高生活質量的景境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如小橋流水人家,魚沼荷塘佳色,綠柳桃花韻致,紫竹盆景洞天,怪石假山幻境等等,花樣百出,應有盡有。
王婆留低着頭,快步經過汪家的後花園,恰好偶遇一班小妞在閣樓陽臺上嬉戲,陽臺上的小妞看見一個陌生人進來,不免爭先恐後看熱鬧。那些美人小妞看見王婆留一付鴨子低頭覓縫的樣子,盡皆嘻哈大笑。有人揶揄王婆留道:“哥,美人在此,你不擡頭看看,你低着頭找什麼東西?找銀子嗎,找不到我賞你一文錢。”這些美人小妞語言放肆,目中無人,顯然是一羣沒有家教的野花浪蝶。王婆留對這些被慾望征服了的小妞沒有興趣。美人小妞見王婆留不理睬她們,非常生氣,居然掏出銅錢當作暗器飛蝗,以投中王婆留的腦袋爲樂,使勁地拋過來。王婆留吃不消衆美人如箭雨一般的銅錢攻擊,只能抱頭鼠竄,落荒而逃。
不知不覺已到芝蘭館,那丫鬟帶王婆留轉到芝蘭館。朝閣樓裡招呼一聲,只見裡邊有人回覆道:“丫頭下去幹活,客人請移步上二樓喝茶。”
芝蘭館四面環水,一座三層紅木閣樓建在水塘中間,水塘上一池睡蓮,紅紅綠綠,醒人眼目。朱蘭玉徹,曲徑通幽,一道小撟貫通芝蘭館前門,另一條小橋從芝蘭館後門延伸出去,越過水麪,連接幽林。芝蘭館如此雅緻,住在這兒的主人想必也是個趣品唄!
推門進入閣中,底層是個寵物房,內中畜養許多小犬、波斯貓和叫不出名字的雀鳥。樓梯下窗戶旁邊栓着一頭紅嘴綠鸚哥,那紅嘴綠鸚哥一看客人便張口用廣東話招呼王婆留道:“恭候光臨,利是拿來!”
王婆留撩撥那紅嘴綠鸚哥說笑道:“恭喜發財,你知道我是做生意的商人嗎?你吃飯沒有?”說着掏出一文銅錢在那紅嘴綠鸚哥面前晃了一晃。那那紅嘴綠鸚哥一見王婆留只拿出一文銅錢打賞給它,用嘴刁過銅錢,然後狠狠扔在地下。
王婆留沒料到這紅嘴綠鸚哥居然如此勢利,也能分辨出銀子的大小,又掏出一兩碎銀在那紅嘴綠鸚哥面前晃動,紅嘴綠鸚哥見了銀子神情興奮,扇動翅膀,接過王婆留的銀子放在食物托盤中,然後回覆道:“你吃了嗎,恭喜發財,恭喜發財………”
“吃了,沒料到幹吃飯還可以發財,有這種好事嗎──”王婆留一面笑,一面上樓。他走上閣樓一看,眼看閣樓富麗堂皇,擺設十分華貴,那香爐花瓶、瑤琴、古劍、字畫,無所不有。閣中會客室桌上酒菜俱備,款式甚多,十分豐盛。閣樓臥室與會客室之間,還有一付春色圖屏風。王婆留看見那屏風,吃了一驚,心中尋想:“這是個什麼所在,沙雪櫻花就算最大膽,大概也不會叫他到她閨房中會面吧?”王婆留正要回頭向那丫頭請教,那丫頭叫聲:“主人在房中等你,我走了。”說完,也不管王婆留怎麼想,一溜煙跑了。
“冒味相邀,嚇着嬌客了。”只見屏風背後轉出一個秀麗徐娘,年紀雖然比沙雪櫻花大些,但風韻猶在。這女人的臉,甚至可以說比沙雪櫻花還漂亮。這個女人是誰,叫他王婆留來這兒幹什麼?
王婆留與那女人四目相對,彼此觀望掂量。卻見這女人穿着一襲簿如翅翼的繡花絲綢衣裳,紅色的抹胸清晰可見,那對碩大的胸峰隨着那女人的呼吸起伏,讓人擔心會那抹胸鎖不住春光,隨時會掉到地上一樣。秋水盈盈的雙眼,含嬌帶俏;春山淡淡的雙蛾,仙筆難描繪;櫻桃似的嘴脣,瓜子般完美的臉龐。玉手如蔥,一雙金蓮赤足價值千金。如果抱個白兔,還讓人誤會這個女人是耐受不了廣寒宮寂寞而下凡塵尋找男人的嫦娥。
那女人也驚睜妙目,把王婆留相了又相,象古董商在街頭掏寶發現價值連城的珍品一樣雙眼放光。
“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王婆留裝糊塗裝到家了,這女人是誰他確實不曉得,不過這女人找他來幹什麼事就不用燒香求神拜佛,請教什麼天機了。
“我是汪先生的九姨太,沙雪真弓央!”沙雪真弓央媚眼如風,笑盈盈地對王婆留說。
汪直的女人?汪直果然有眼光,豔福不淺,擁有這般妖精一樣的人間尤物作玩具,也不枉來到這個世界作這男人一場了。
沙雪真弓央也對王婆留緊盯着看,暗自喝彩。當汪直機吩咐她從衆義女中挑選幾個漂亮的姑娘出來,讓她們跟王婆留學點武功的時候,沙雪真弓央十分反感並抗拒做這件事情,不免抱怨大發牢騷:“老色鬼,你又想幹什麼,這不是驅綿羊入狼窩嗎?”於是,她堅決拒絕替汪直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工作。
但她妹妹沙雪櫻花對這件事卻十分上心,心領神會地踊躍執行汪直的旨意,替汪直張羅起來。
沙雪真弓央氣急敗壞地對沙雪櫻花提醒道:“你是瘋是傻呀,你難道不知道老色鬼的意思是什麼嗎?你再給他選幾個新人出來,我們這些舊人還有立足的地方嗎?”
沙雪櫻花卻樂呵呵地點頭說:“知道,知道,先生的意思是叫我挑選幾個好姑娘出來,讓她們跟王婆留學點武功,作爲保護先生的貼身丫頭使用。別人先生信不過,他只相信這個王婆留。”
“王婆留是什麼人,龍頭老大爲什麼這樣巴結他?”
“我起初也沒把這個人放在眼內,最近聽別人說他替龍頭賺了很多銀子,是個有本事的人。我也喜歡有本事的男人,誰有本事賺錢,我就喜歡誰。”沙雪櫻花眼中帶點羨慕的神色,對能賺大錢的王婆留刮目相看。
“有本事的男人?”沙雪櫻花的話讓沙雪真弓央感到十分好奇:“這個叫王婆留男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啊!爲什麼龍頭對他如此刮目相看?”沙雪真弓央剋制不住好奇心了,便跟沙雪櫻花忙碌起來。當她在芝蘭館見到王婆留的時候,渾身發軟並顫慄,彷彿在枝頭上等了億年的蝴蝶一樣意亂情迷,魂不守舍地暗叫一聲:“前生!冤家呀!來了──”
原來王婆留遺傳他那個倭寇父親的基因,長得英俊瀟灑,氣度非凡。雜種這個詞雖是貶義詞,但站在科學角度上看,雜種比純種更具優勢。作爲中日混血兒的王婆留,氣質非常特別,是那種迷死師奶型的帥哥,比金城武還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