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快如梭,眨眼間一個月過去了。王婆留身體正處於發育階段,新陳代謝\非常旺盛,右臂骨折傷患很快便痊癒了。
咽喉深似海,養舉目無親的王婆留依然爲填飽肚子發愁。
去那裡討飯呢?這幾日,王婆留躺稻草堆上輾轉反側,頗爲自己前途擔心。南塘鎮這個地方看來呆不下去了,他絕不能再出現在周全功等幾個狗崽子的面前,這些人見他一次打他一次,幾乎不給他任何活路。這次大難不死,算是老天爺格外開恩。下次可能沒有這麼幸運了。
絕不能死在這個地方,換個地方混混吧!
王婆留把藏在破窯磚石下的幾十文銅錢翻出來,放入內衣口袋中。無限眷戀地走出這個自己蝸居多年的破窯洞,真捨不得呀!王婆留抹了一把眼淚。如果沒有人追打他,如果還能在這個地討口飯吃,他還是樂意在這個破窯洞長住下去,直至自然死亡。畢竟這個小地方承載他童年所有記憶,儘管這些記憶憂傷痛苦遠比快樂多。但王婆留仍然是十分喜歡這個破狗窩,至少他在這裡曾經享受過王婆的呵護和照顧。
出門走在路上,王婆留才覺得自己兩眼發黑,不知何去何從。他自出世至今,從來沒有走出南塘鎮一步。他離家最遠一次,不過是走到南塘鎮郊外的萬人坑中。那是王婆死了入土那天,他隨義莊的人一起給王婆送葬,出了一趟遠門,這是他記憶中離家最長距離的遠足。
王婆留憑着記憶輾轉來到萬人坑一個土包上,找到王婆的墓地。只見荒煙裹草,舌鴉斜日,原野一片荒涼。王婆的墳地已是茅草瘋長,荊棘叢生,讓王婆留幾乎無法辨認王婆墓穴的確切方位。王婆留一邊撥除王婆墳頭的荒草,一邊抹淚向王婆哭訴道:“嗚~嗚~嗚,婆婆,婆婆,我要走了。他們欺負我,打我,我怎麼辦?我不想離開你,我不想走哇!可是,可是這裡沒人再給我施捨剩飯了,我不能不走呀!婆婆,你願諒我吧!等我長大,我會回來看你………”王婆留恭恭敬敬給王婆叩了幾個響頭,三步兩回頭,依依不捨走下山來,踏上自己完全無法預知的征途。
往那邊走好呢?王婆留站在南塘鎮城外一條十字路口,惘然不知所措。那條路的行人多,就跟着人家後面走吧。王婆留尾隨一些行人亂竄,遇到三岔路口便隨機選擇。走了三天三夜,累得筋疲力盡。王婆留正想找個地方坐下,休息一會兒再上路。可煞也古怪,這個地方怎麼看起來這般眼熟,這不是南塘鎮雍和山莊嗎?王婆留作夢也沒料到他兜了個大圈子,竟然回到老地方。
雍和山莊就是唐三的家,想到唐三打他時的兇狠模樣,王婆留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掉頭就跑。也許他心驚膽戰,亂了手腳,腳下一踉蹌,居然一頭栽倒在唐三家門口。
雍和山莊大門是敞開的,裡邊有人聽見莊外發出怪響聲,就探頭出來張望。
王婆留掙扎着爬起來,擡頭看見雍和山莊門外站着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女孩。這小女孩是唐三的妹妹唐無瑕。王婆留自然不認識這唐無瑕,但唐無瑕卻認識這王婆留,因爲唐無瑕的哥哥唐爲明、唐三等不只一次遙指王婆留罵狗~雜~種時,唐無瑕也在場,而且分享了兄長們罵人的快樂。
眼看着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孩睜大眼睛盯着自己看,王婆留怪不好意思,呵呵地傻笑幾聲。
沒料到唐無瑕卻臉色一沉,指着王婆留嬌聲怪氣道:“狗~雜~種,不準笑,不準笑,你再笑我就叫人打死你。”
王婆留急忙收斂笑容,瞪了一眼這個對人不太友善唐無瑕。
卻是這時,雍和山莊裡邊又走出一個絡腮鬍子的中年人。這個長着孕婦肚胖墩墩的中年人,正是唐無瑕的父親唐伯康
“爹,他欺負我!”唐無瑕指着王婆留向他父親撒嬌道。
唐無瑕的話讓王婆留非常鬱悶,我明明沒有欺負你嘛,你爲什麼冤枉我? шωш▲ttκǎ n▲¢ ○
唐伯康罵聲:“狗~雜~種,你找死!”也不問青紅皁白,凶神惡煞衝過來,對準王婆留的腦門就是一拳。
王婆留當然吃不消唐伯康這記沉重的鐵拳,當時被唐伯康打得飛了起來,翻幾個筋斗,仰天躺在地上,昏了過去。
唐伯康也不管王婆留的死活,拉着自己的孩子揚長而去。
王婆留自少捱打,身體承受力很強,且幾個筋斗消卸了部分能量,加上地面又是鬆軟的泥土,唐伯康沉重的鐵拳纔不至於要了他的命,饒是如此,王婆留也傷得不輕,整整一天躺在那裡,爬不起來。
“爹?爹?爹?”王婆留一邊流淚,一邊默唸這個陌生又熟識的名詞。爲什麼別人有爹我沒爹?娘已經不要我,爹你難道也不要我嗎?王婆留委屈地掏出懷裡那個木雕徽章,癡癡凝望,百思不得其解。這個渾圓的木雕徽章,象個紅日,紅日中間有一條仰天長嘯的狼狗。狼狗圖案下又刻有“佐木”二字,不知是何意思?不過,王婆留相信這木雕徽章,肯定跟他父母大有源傳。王婆留手握這個木雕徽章,仰望蒼穹,呼喚求救──爹,爹,你在那裡?他們欺負我!你來替我報仇啊!
街上人來人往。王婆留靜靜躺在哪裡,直到第二天傍晚,還是沒人理睬他。有幾次王婆留試圖掙扎起來,但頭痛欲裂,天旋地轉,只好放棄努力。
一條野狗過來在王婆留身上亂嗅,甚至想撕咬王婆留。幸好王婆留的手腳尚能活動,野狗嚇了一跳,只好灰溜溜夾着尾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