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主萬物生髮。
而在紫禁城，今天，卻多了兩分肅穆。
往常，這一日雖然莊重，但作爲天子腳下的京都，天下首善之地，這裡的老百姓都有着由衷的自豪感。
在這裡，掉塊磚頭下去，都能砸到一片的五品官，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作爲京城人士，總是自詡高人一等。
但今日，在這理應歡聲笑語的紫禁城中，卻難以聽到大的聲響，好像一瞬間，這座紫禁城，化作了死城。
偶爾有小兒受不了這過於壓抑的環境，哭嚎出聲，打破這死一般的寂靜，就會有大人趕緊跑出，把自己家的孩子帶走，緊閉大門。
只敢在那門縫之中，看着足可八馬並行的大道之上，仍顯擁擠的人羣，眼中滿是好奇。
此日紫禁城，聚集何止十萬遊俠兒。
在往常，大明執掌紫禁城之時，雖然作爲天下首都，這裡也有許多習武人士，但是紫禁城作爲護龍山莊與東廠這兩大暴力機構的聚集地，在這裡，俠不敢以武犯禁，一直以來，都是習慣了遊走於陰影之中的武俠人士的禁地。
可如今，一來護龍山莊與東廠已然被覆滅，其中的強者已然潛逃出紫禁城，如今的青龍會，尚沒有完全掌控天下，沒有餘力來顧及這紫禁城。
這二來，如今來紫禁城的遊俠兒，實在是太多了。
天下游俠兒，不過百萬衆，如今只是午時，就已經有數以十萬計的人涌入了這紫禁城，就算是昔日攔江一戰，有劍道第一人與尊主龐斑的號召，洞庭湖都不曾聚集起如此多的人數。
俠以武犯禁，這不是一句虛言，人一旦有了超凡力量，就會自持武力，不把官府放在眼中，一言不合，生死只在拳下問。
十萬衆居無定所，肆意遊蕩的遊俠兒，一旦爆發戰鬥，這偌大的紫禁城，一時半刻就會被掀翻。
所以，別說青龍會如今的力量比不上全盛時候的東廠與護龍山莊，就是趕得上，他們也不能管更不敢管。
畢竟，今日，可是他們陛下，與那位在被捧到了足以代表江湖的武帝的決死一戰。
他們，沒有權利去管，只能任由這些遊俠兒施爲了。
不比攔江一戰，多得是江湖中最爲人多勢衆的劍客，今日的紫禁城帝皇戰，來的人，卻是魚龍混雜。
其中不乏持劍者，畢竟林恆可是在洞庭湖擊敗了先天劍術第一的風清揚，更是號稱盡得浪翻雲覆雨劍之精髓，已經有好事者將其稱爲新劍神。
至於那位已經成爲朱氏最後獨苗的朱允炆，在天下劍客的心中，只要戰敗了，就沒資格稱之爲劍神了。
人，可以敗，劍，不能敗。
這也是爲什麼浪翻雲如此受人尊崇的原因，就算在攔江一戰之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已然落了下風，可是他的境界，他的劍道，明顯是高於龐斑的。
但朱允炆，他可是輸在了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之下，被自己的劍刺傷的劍客，怎麼可以稱之爲劍客。
但此時的紫禁城，除了劍客，更多的，卻還是形色各異的遊俠兒們，有持刀者，有持槍者，十八般兵器，這裡各有所執。
甚至於，修橫練武學者，也屢見不鮮。
劍道再怎麼獨佔武林半壁江山，也終究不是獨步武林。
而就在下一刻，這條八馬大道之上，卻疾馳來了兩匹駿馬。
一人獨臂持槍，胯下蹄踏燕，劍眉星目，是江湖數得着的美男子。
一人老態已顯，卻神色陰厲，目光之中，似乎有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一般，攝魂奪魄。
面對這兩人，紫禁城中的人，或是持木劍之遊俠兒，或是呼嘯一方之劫匪，卻都面露鄙夷。
爲王之先驅，對那些讀書人來說，或許是一件光宗耀祖之事，但對於天下影子的江湖來說，卻是爲人所不齒的。
其下作程度，僅次於採花賊。
坐了天下數百年的朱明尚且做不到江湖歸心，更何況是如今的張無忌。
而引爆這一切的，卻是張無忌有意將這紫禁城一戰，渲染爲天下與江湖，帝與皇之戰。
古往今來，雖然江湖一直是天下的影子，但卻從沒有一位帝皇做到能夠將江湖納入自己的掌控，讓江湖，做廟堂的鷹犬。
江湖固然依託天下而生，卻絕不臣服於廟堂。
縱情聲色，布衣傲王侯，這纔是江湖。
也正因爲如此，其實沒有什麼基礎的林恆，他的武帝名號，才這麼容易就被江湖所接納。
相比起雖然崛起時間尚短，但卻崛起於草莽的林恆，張無忌雖然成名已久，但依舊不得江湖之心。
若不是他的確武功蓋世，早就有人冒死入皇宮，摘下他的人頭了。
也正因爲如此，江湖中人才如此渴望有人，代替他們，勝過那位，試圖以明皇之身，壓下整個江湖的張無忌。
江湖可以有尊主，但卻絕不會有主子。
這是底線，觸之即死。
面對十萬遊俠兒厭惡的眼神，即使兩人皆是步入先天已久的宗師，也是不由地升起一股寒意。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女流之輩尚且能看殺衛玠，更何況，如今敢入紫禁城的，哪個不是修持已久的武林人士。
已經摸到練神門檻的厲若海還好，但是自從被林恆一劍擊敗，已然道心受損的任我行，卻是面色蒼白，有些站不穩身子了。
厲若海眉頭一皺，驅馬擋住任我行嗎，替他抵擋着萬道目擊，勉力說道：“明皇已然察覺到武帝靠近，差我迎武帝入城，還請諸位讓路。”
聞言，人羣當即騷動了起來，武帝林恆，這位如流星一般崛起的天榜第一，無疑是富有傳奇色彩的，這個江湖，懂大道理的，畢竟是少數，這裡的大部分人，其實還是爲了林恆而來，想要看看這位不足一年，便踏破先天練神兩道天關的林恆，到底是何等的風華絕代。
而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卻自城外傳來，語氣淡然，卻又傳遍偌大的紫禁城，久久不息。
“怎能讓邪靈親自相迎，林恆，已然見過紫禁城，此刻，入城！”
真氣傳遍紫禁城，每一處空間所聽到的聲音，都是一般無二，不隨距離而改變，這是何等精細的真氣掌控。
坐於蹄踏燕之上的厲若海瞳孔一縮，旋即苦笑一聲，驅馬奔向城門。
人羣如流水一般擁着蹄踏燕涌向城門。
在那裡，有武林最後的希望，武帝，林恆！
紫禁城的城門，高十丈，寬三丈，重逾萬斤，往常就算是想要開城門，至少需要十名苦修外功的高手合力，方能開門。
厲若海架馬行至城門，看着十人緊張的神色，輕嘆一聲，人的名樹的影，林恆雖然年輕，但一位位敗在他手上的武道宗師，卻以自己的名號，成就了林恆武帝的威名。
這些開城門的力士，雖然放在一地，也算的上好手，但又怎能和林恆相提並論，乃至於林恆只是發聲，他們就已經嚇的不行了。
畢竟，此刻的林恆，理論上來說，是他們的敵人。
江湖廟堂，今日兩立！
而相比起他們，那些武林中人就顯得隨意多了，有混不吝的遊俠兒，甚至於嬉皮笑臉的說道：“還不開城門，讓我們看看武帝的風采。”
厲若海正準備下令，卻聽得一聲輕笑。
“林恆若是要入這紫禁城，又何須他人爲我開門，這天下，可曾有能攔得住我的門。”
下一刻，重達萬斤的十丈城門，就被一雙白淨的手輕輕推開。
一雙手撐開萬斤城門，仍顯輕鬆寫意，這樣的場景本該不和諧。
但這一切，若是放在林恆身上，卻又顯得無比的和諧。
只因他是，武帝，林恆。
白淨的手上不染塵埃，一襲青衫卻邁步走入。
青衫白馬太阿劍，君臨天下林青衣。
這本就是江湖一開始對林恆的讚譽。
林恆，是江湖中少有的偶像派，他的皮囊不是如何的出色，但他的青衫，卻已然蔚然成風。
望着邁步走入紫禁城的林恆，厲若海抿起嘴脣，翻身下馬，恭聲說道：“見過武帝！”
大宗師不可輕辱，更何況，是此時已然名列天榜第一的林恆。
武林和廟堂的對立放在一邊，厲若海，畢竟還是一位武者。
面對一位已然全面超越他的武者，理應保持謙卑。
目光淡然的林恆轉過臉來，對着那位說要見識武帝風采的遊俠兒微微一笑，然後對着厲若海輕聲說道：“你知道嗎？你曾是第一個讓我感到死亡威脅的武道宗師。”
厲若海擡起頭來，緩聲說道：“武帝說笑了。”
攔江島上，厲若海，曾經是最有可能擊斃林恆於掌下的宗師，他給林恆的震撼，直至今日，仍留存在林恆的心間。
望着厲若海，林恆卻突然索然無味。
曾經，林恆在厲若海的眼中不過是螻蟻，但如今，厲若海卻只配恭候門前，恭迎他入城。
當林恆說起他曾經險些將林恆斃於掌下的時候，他卻說武帝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能。
如今的厲若海，甚至於不是林恆的一合之敵。
林恆撇過目光，眼神直視這座紫禁城，萬里河山，如今，我入紫禁城，已然盡數踏遍。
河山看遍，拳意大千，已然成型。
蔚爲壯觀！
卻不知是誰，先看這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