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水洗澡。”
段真撥弄着柴火,將水缸裡的水舀進一個大鍋爐,開始等待沸騰。
他上一刻還在一個現代文明世界生活了六、七年,可現在又回到了這種近乎刀耕火種的社會。
也不算刀耕火種,至少生活水平約莫等於華國古代。
這種對比落差感很大,連他都愣了愣神,纔想起洗澡要自己劈柴燒水。
最細微的事,往往就是生活上的點點滴滴。
這一瞬間,他有點懷念科技時代的便利。
至少不用自己燒水啊...
段真閉上雙眼,開始去感知這個世界的一股獨特力量。
那是之前十三年都沒能感知到的。
天地靈氣!
他擺着五心向天的架子,腦海中的玄元定清決瘋狂運轉。
隨着法門一動,那股折磨了他十多年的異種能量,驟然而起。
這股能量在龍蛇世界完全沉寂,似乎根本不存在。
可一回歸後,稍有動作就再次蔓延而來。
奇經八脈,五臟六腑,四梢七竅,瞬間像是燃燒起來一般。
如同千刀萬剮,削骨抽筋般的痛楚驟然襲來。
痛楚燃起時,極爲炙熱,如同有一座火爐在體內爆炸。
可炙熱到極致,又變成了深入骨髓的嚴寒冰冷。
彷彿體內有兩種極端的力量在對抗。
他的身體時而通紅,時而發紫,迅速交替變幻。
“果然如此...”
再次遭受如此突兀的痛楚,段真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之前的十三年尚且能忍受,更何況現在?
他穩穩地運轉其玄元定清訣,眉心開始透出亮光。
十三歲時的身體還沒有任何修爲,可法訣一轉,無形無質的力量就開始產生。
那股極爲細微但異常精純的精神力,瞬間籠罩全身。
縮成了一個極爲細小的點,衝擊剝離着那一股正在肆虐的異種能量。
“呼呼呼呼!”
隨着精神力開始蔓延,周遭那不可見但又真實存在的輕靈之氣,終於漸漸被拉扯吸引。
氣流打着旋,漸漸被他吸入身體。
溫和、暖意、清靈之感頓起。
“這就是靈氣啊。”
段真嘆了口氣,這一刻,他終於能主動吸納這些靈氣。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景。
沒入龍蛇世界前,這門功法他修煉了很多年。
每到有一絲進展時,異種能量就會爆發,根本沒有進一步的可能,更不用說激發精神力。
武道無法練,玄法也入不了門,自然吸收不了一絲靈氣。
可這一次卻完全不同。
他即使不展開聖胎,也足夠控制法門,激發精神力。
至於那種以前必須盡全力才能忍受的痛楚,此刻看來早已不過爾爾。
那股精神力剛一誕生,就結合靈氣滋養,瘋狂地增長起來。
一切的過程都水到渠成,也在情理之中。
體內的灼燒冰冷感瞬間消退,漸漸被壓制住。
“不出一個月,異種能量可全部去除。”
段真點了點頭,如果不去龍蛇世界走一遭,他要做到現在這種程度,恐怕真的需要幾十年。
任何意志、武道,暫且不論,光是玄元定清訣他就難以入門。
以往每日一時辰的修煉,他連一次小週天運轉都很難完成。
可他在龍蛇世界早就將玄元定清訣熟練於心,種種關卡再也毫無阻礙。
如今只是重修一次罷了,有靈氣的滋養,精神力甚至增長的更快。
沉思良久,感受着身體漸漸恢復,段真端起已經沸騰的水壺,兌了點涼水,清洗身體。
在地球上,人們從遠方歸家,總要理髮沐浴,他此刻也算的上許久未歸了吧。
推開門走出,一片煙火氣飄來。
終於入夜了。
“龍川城...”
段真看着大街上來往的行人,還有隔了兩條街、但也隱隱能看到的一處高聳燈塔,心裡升起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燈塔是蘇家所在,離着他現在的小屋並不遠。
他轉身進入屋內,又開始生火做飯,吃飽喝足。
之後,他便等在窗前,看着天際上漸漸浮現的紅光,心裡微微沉吟。
天黑怪異顯,切忌勿出城。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十多年聽的最多的一句話。
龍川城是屬於青淵地界內的一個城池,地處大荒山脈中部。
建城至少上千年了,主要目的,就是爲了鎮壓大荒山脈內的妖族和怪異。
妖族、怪異,這是兩個不同的種類。
前者野蠻殘忍,後者詭異莫名。
妖族還好,本就是萬物萬靈之一,並不棘手。
而怪異,則極爲古怪,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生靈。
不知其因何出現,也不知如何消亡。
所以將其稱爲怪異。
怪異最大的特點,就是殺不死。
往往將其消骨溶血分離,也會隔一段時間從另一處再次復生。
人族除了武道血氣,沒有任何已知的手段可以有效壓制。
這種怪異出現的時間也非常獨特,只在夜間誕生出沒,也只在夜裡顯形。
黑夜似乎是它們的搖籃,讓它們肆意而出。
一入夜,怪異顯。
“滋滋滋!”
段真一邊等待,一邊點燃了油燈,小屋的黑暗被光明驅散。
“我真想見識一下你們是怎麼個怪異法...”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隨着夜幕降臨、終於漸漸升起的濃烈紅光,心思變幻。
龍川鎮命大陣。
這是籠罩全城的血氣大陣。
龍川城的大小按照段真的估量,大概有整個魔都加帝都那麼大。
這層血氣蔓延,何其之廣?
它覆蓋龍川城,形成了一層對外的屏障,一切有形無形怪異皆不可入。
至於城外,黑夜裡城門緊閉,不允許任何人出城,也沒人會選擇出城。
龍川城外的夜,極爲危險。
“明天去找秀靈弄點療傷藥...”
段真搖搖頭,沒有再想怪異的事。
他現在聖胎力量一釋放就會變成力竭垂死的狀態,需要儘快解決。
不然一身修爲豈不是真的白練了?
他盯着那一層濃烈到極致的血光看了很久,直到血光完全籠罩全城,這才關上窗戶入睡。
......
龍川城外,光芒散去,極致的黑夜襲來。
一股股呼嘯的狂風正隨着驚悚尖利的聲響不斷迴盪。
天地像是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光明,進入永夜。
處於城外的野獸植物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住,漸漸分離消散。
狂風一刮,化爲塵埃。
呼嘯的風聲、刺耳的驚叫、極暗的夜色。
這是一幅無比恐怖的場景。
萬物都在黑夜裡喪失了生機。
那股狂風捲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驟然衝擊透着紅光的城門。
“轟轟轟!”
極劇烈的灼燒爆炸聲接連響起,紅光毫髮無損,而風聲驟然一頓。
隱約間還有慘叫從風聲裡傳來。。
鎮命大陣,可阻一切有形無形怪異。
這一刻,風聲停滯了一瞬,調轉而出,朝着無盡大荒山脈而去。
“嘿嘿嘿...”
驚悚莫名的聲音尖叫一聲,伴着狂風,遙遙離去。
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恢復了平靜。
可就在這時,極遠處突然有一道身影,緩緩而來。
那是一個提着紅燈籠的男子。
他穿着一件暗紅的長袍,袍子上粘着點點猩紅的血液。
那血液似乎還有生命,正隨着他的走動而跳起。
他似乎是孤身一人,在萬物俱靜的深夜、在怪異橫行的時間,穿過了整座蘊含無限危險的大荒山脈。
一路走來,臉色卻沒有任何波動,彷彿失去了情感。
他手中的燈籠輕輕發着微光,照耀一丈之地,驅散了無邊的黑暗。
“我回來了...龍川城...”
這男子輕身自語,臉上終於產生了一絲波動。
他的聲音就如同剛剛從深淵爬出,生硬且悚然,帶着極爲刺骨的冰冷。
長袍上的血液隨着他的出聲瞬間涌動,蔓延到臉部。
滴滴猩紅的血,不知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嗚嗚嗚!”
隨着血液蔓延全身,本來安靜下來的四周再次響起風聲,
他的身體開始深黑髮紅,臉色變得極爲扭曲可怖。
這已經完全不是人類能有的樣貌。
而下一刻,他的臉又變化如常。
長袍上的所有血液消失,漸漸變成一套普通的袍子。
除了暗紅,再無異處。
他就這麼靜靜地等着,周遭似乎隨着他剛纔的開口,再次出現極爲可怖的事物。
狂風呼嘯、詭異叫聲、浮離屍首、黑木深棺...
無數的怪異在他面前浮現,卻無法發現他絲毫。
彷彿他此刻處於一個獨立的空間,任何事物都影響不到。
他一直等着,直到天色破曉,露出一絲魚肚白。
無盡光輝從極遠極高處的虛空蔓延而來,照破山河,驅散所有怪異。
浮於龍川城、籠罩整夜的血氣紅光漸漸散去。
龍川城的城門,打開了。
漸漸地,進出城的人越來越多,他便跟着一羣人魚貫而入。
在他踏入門前,一絲絲細微的氣流從他的身體蔓延而出,流入周身所有人的體內。
那些人眼中紅光一閃,只愣了一瞬間,便恢復如常。
他通過了人族檢測晶石,滴了血驗明正身,看不出任何異常。
“蘇淳安,我回來了...”
他踏入城內,眼中閃過一絲明滅不定的殘忍和不甘,但立馬就收斂起來,毫無異狀。
隨後,他尋着記憶,走動了足足半天,住近了一戶小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