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無有原點。
無法、無道、無念。
沈煉身前身後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概念不存，道理不覆。
唯有一團慶雲靈光懸垂其身，驅散着無邊無際的虛無。
這是不可知之地。
除己道留存，任何外物，皆無可依託存付。
送別朝小雨再入諸天輪迴，沈煉便離開了青玄，來了此地。
今後的無盡年月裡，他或許都不會再回了。
“萬界樓。”
沈煉擡頭凝視着眼前這座足有九層之高的樓閣，僅看了一瞬，便將視線落在了門口的一個男子身上。
那個男子，手裡握着一顆寶珠，光澤不顯，卻極爲不凡。
“有求而不得之事？”
男子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忽而語氣莫名。
“那又如何？”
沈煉腳步不停，跨入門內。
“不能如何。”
男子也不阻攔，便這麼站在門前，與沈煉交相而過。
他身上亦是有一團光，無輕靈縹緲，僅是沉重幽暗。
他與沈煉之前也從未相識，但卻像是所有往事都歷歷在目一般，不言自明。
這番莫名的對話，似是一次論道，男子留下，沈煉入內。
無有勝負。
“何必再回？”
男子搖了搖頭，端着手中的諸天混沌寶珠，裡面閃爍着一整個全能宇宙的一切。
他能看到那一重重浮光掠影般的景象，所有古往今來的故事，全然無有任何遮掩。
這一方諸天萬界，如今在他掌中渺小的宛如一顆塵埃。
……
“你來了。”
萬界樓內，周陽依舊一副俊俏模樣，有些熱情地朝着沈煉打招呼。
他的本性從未被曠古時光磨滅，還是一如當年。
加之他的萬界樓極爲特殊，所以超脫者之間若要論道，大多也會選擇來到此處。
“有勞了。”
沈煉微微頷首，在獨屬於超脫者的無窮威能相互覆蓋之下，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秘密。
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周陽，但早就在聽到萬界樓這個名字時，知曉了一切。
“本來今日李越會在，但不知如何又變了主意。不過正好他來了，加上你，我等依舊是四人。”
周陽引着沈煉走入樓閣深處，木質地面上擺放着三個蒲團，有一個青年正老神在在地坐在靠左的方位，饒有意味地看着沈煉。
“這位，想來你也認識。”
周陽向沈煉介紹一番，又看到那青年的眼神，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青年也朝他揮了揮手，如是迴應。
見此一幕，沈煉不置可否，挑了靠右的蒲團落座。
三人劃分，周陽便坐在了正位之上。
這一瞬間，一縷縷莫名的氣韻和威能，從三人周身衝涌席捲。
似乎那道門古老的首三位天尊，都沒有這三人這般偉岸。
轟轟轟轟！
聲色光影不存，萬界樓外也騰起一絲幽暗光澤，如同從時間終末肆意咆哮，流入現世。
這是諸天混沌寶珠的主人，他沒有進入萬界樓內，就這麼站在門外，一人遙對三人。
“咳咳。”
周陽輕咳幾聲，對這種局面見慣不慣。
即便是尋常修行者都是性格各異，不甘居人之下。
更何況是他們這種層次的存在？
從任何意義來說，他們便代表了修行的終點，一切大道的盡頭。
甚至連道的本身，都要依託他們而存。
若不是萬界樓頗有特殊，他也不會自找無趣地邀人論道。
就在這時，坐在左側的青年忽而彈了彈手指，嘆了口氣，也終於將目光從沈煉身上收回。
“沒想到你輸給了一個還沒超脫的人，有意思。”
周陽見狀，露出笑容，開口點破。
沈煉也移過視線，看到了青年彈指嘆氣的緣由。
那是一個名爲先天五太世界的全能宇宙。
眼下這個青年，化身無量天尊，立世太易開天之初，與三千混沌魔神同存，展露無窮神通。
無數混沌，無數量劫，無數無量量劫的光影，剎那而過。
太易崩塌，紀元流轉。
太初至強者揮拳，定住時光十萬混沌年。
那方諸天萬界的故事，同樣沒有任何遮掩，就這麼被沈煉全然入心。
“算不得輸，太初雖然定住，但仍在發展。至少我的目的也達到了，不是嗎？”
青年微微一笑，他知道瞞不過幾人，也不在意。
“那個顧少傷和古塵沙，或可以再進一步。”
沈煉看向青年，語氣平淡。
他垂目看遍先天五太，卻並沒有被其內的一切吸引，僅是簡單陳述。
對於他而言，這一切並無意義。
“未來還有一番大道紀元，那一界又將更爲精彩了。”
周陽也點頭評論，他們不僅能看到過去、看到現在，還能看到那方世界裡被大道遮掩下的一切未來，乃至時光破碎、世界消亡。
大羅，混元，太。
那方世界的最後三重境界，也不足以讓其內的任何一人來到此處。
就如同全能者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隨意編制的一個稱呼罷了。
“倒是折騰。”
此時，遙遙隔於萬界樓之外的男子，突而發聲。
他自然也看到了青年化身而下發生的故事，也看到了一個巨大到不可計量的殿堂。
其號稱主神殿，於先天五太世界的太易紀元末端，撞入洪荒大陸。
又在太初之時被人擊毀，消泯無形。
他沒有在乎任何其餘事物，僅是看着那方主神，語氣有些不屑。
“他向來喜歡折騰，比我更甚。”
蒲團內的青年微微一笑，繼續道：
“而且這一次，他又要無功而返了。”
“是麼？”
周陽擡頭看了看，未多時，亦是一笑。
“呵。”
沈煉輕笑，閉目不語。
……
相距萬界樓極遠處，藍白界的問道宮深處。
青峰正撫了撫髮絲，準備練一爐丹藥，卻聽到宮閣深處，傳來一道溫潤平和男聲：
“青峰，你回去一趟。”
“師尊？”
青峰連忙起身，便看到一把閃爍着兩儀之意的長劍，遙遙而出。
她握住劍身，點了點頭，踏出一步。
呼呼呼呼！
光影變幻，無止境地下墜感疾旋而來。
她感覺過了無數光陰，又似乎只有剎那之間。
轟咚！
入目之處，是一方現代社會的光景。
青峰無視了所有人的目光，徑直拔出長劍。
劍出鞘無聲，卻斬向了長天，刺入了無垠星空。
……
呼呼呼呼呼！
星空深處，段真燃燒神力，正準備體會着那所謂至高主神的視線掃落，身形卻不由猛地一頓。
他感受到了一道劍光，正從不知多少光年外的空間裡，急速揮來。
嗚嗚嗚嗚！
來不及做任何阻攔，就連他此刻臨近第八境巔峰的神力都沒能反應，那道劍光便破空一斬，直直與即將浮現的白光交錯而過。
砰砰砰砰！
這一剎那，段真聽到了一聲嘶吼，便見得劍光和白光同時消失。
星空之中升起的無形之風，也徹底消泯於無形。
“什麼東西？”
一旁的大邪王被嚇了一大跳，整個形態從人形變作巨網，霎時覆蓋在了段真身上。
剛纔那一幕發生的極快，若不是段真正在共享視線，它連念頭都沒有反應過來！
“那是劍光。”
段真沉沉出聲，語氣變得極爲嚴肅。
有一道劍光，將跨界而來的至高主神之力，橫斷了。
“怎麼可能？不是號稱要稱霸所有全能宇宙嗎？怎麼連跨界都做不到？”
大邪王喃喃自語，它怎麼也沒有想到本以爲能提供破局之法的至高主神，就這麼突兀的消失了。
“從地球來的…”
段真收回心思，看向那道劍光的遠處。
下一瞬間，他便操縱神力，破開光年計的空間，折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