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殷紅的夕陽掛在西方的地平線上,霞光萬丈,天空像是被火燒了一樣。
方幕從飛劍落下,伸手一指前方宏偉的白色山城,對身後的同伴們說:“諸位,白雲城就在眼前!”
神州大地中部,天歌山脈自北向南貫穿而過,連綿數千裡,把古老的綠茵谷地一分爲二。東綠茵谷地一側,一塊巨大的山岩從天歌山脈的腰間橫突而出,就像一條巨龍伸出來的一隻利爪。
在這塊背靠天歌山脈,俯瞰東綠茵谷地的巨大山岩上,白色的城牆、白色的樓閣和白色的高塔拔地而起,聲勢冠絕神州的五大門派之首——白雲城威嚴地坐落於此。
天歌山脈上的皚皚冰雪融化成水,匯聚成流,順着山勢沖刷下來,像一條白帶穿過屹立千年的古城,從山岩的末端滾滾而下,騰起層層縹緲的水霧猶如一片片飛來的雲朵。
狹窄的山道經歷了無數歲月風霜的洗禮,卻仍是極爲堅實牢固,那一階階彷彿沒有盡頭的石梯令人望而生畏。
徒步登上這座高崖上的古城實爲不易之事,不過,對於御空而行的修行者而言,只是舉手之勞。
方幕收劍入鞘,駐足觀望。
“巍峨,壯麗……不愧是五大門派之首,果然名不虛傳。”
師弟農學炎在身後發出讚歎之聲。
方幕不由得點頭認同,他並非見識淺薄之輩,他很清楚白雲城作爲五大門派之首,並不是因爲其外表多麼氣派,而是因爲其底蘊無比雄厚。不過話說回來,就外表而言,白雲城在五大門派之中也是鶴立雞羣的存在。
一行人當中有一個年輕的和尚,西琦派的弟子,名叫悟法。悟法和尚唸了句法號,一臉凝重地說:“此城之美,不應此時之人。”
方幕轉過身,看着同行的五個人,很勉強地笑了笑說:“但願一切順利吧。”
南峙派弟子青軒上前拍了拍方幕的肩:“咱們也不必過於擔心,早趕慢趕,現在已經到了這裡,事情如何,進城便知。”
“青軒師兄說的對。”青軒身旁的另一個南峙派弟子,一臉稚氣的青治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對吧?反正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
青軒瞪了青治一眼:“你少說兩句!”
方幕注意到站在最後邊的北芒派弟子,出聲問道:“風師兄,你在想什麼?”
心事重重的風原回過神來,答道:“我在想,真的有意外嗎?火焚劍……真的還在這座白色的古城中?”
衆人陷入了一致的沉默之中。方幕擡頭看了一眼天邊的晚霞,如血一般殷紅鮮豔,不知爲何,他突然感覺胸口有些沉悶,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如今的神州大地,修行之風盛行,或爲權勢,或爲長生,或爲悟得天道一窺造化,無論出自何種目的,都把修行一事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自“破天之戰”後,修行門派如雨後春筍,林立而起。門派雖多,但真正有實力、有規模的屈指可數,其中的五個佼佼者便是被世人尊稱爲五大門派的東昊派、西琦派、南峙派和北芒派,以及天歌山脈上的白雲城。
白雲城,五大門派之首,無數修行人士心馳神往的修行聖地。
五大門派所在之地,俗稱五大仙山,或稱五大神劍山。
何故稱爲神劍山?
因爲山上有神劍。
五大門派,五柄神劍。
神劍有神力,修行之人往往只在一窺之間,便有可能因爲得到神力的洗禮而頓悟,此番益處,哪怕是苦修十載也未能比擬。當然,並非人人窺劍皆可獲得頓悟,沒有資質之輩,即便整日抱着神劍睡覺也無濟於事。
在夕陽的餘暉中,刻苦修行了一天的白雲城弟子看到六個年輕男子從山門處向演武廣場行來,爲首的看似二十來歲,但實際年齡有多大不得而知,因爲境界越高的修行者越是不容易衰老,就比如傳說中的天玄神女,已經活了幾千年,但仍是公認的神州第一美女。
當然,這位神州第一美女只是傳說罷了,幾乎沒有人見過她的真容,但凡有資格見到她的真容的人,對女色也已經毫無興趣。
天玄神女沒見過,但是活了幾千年的人,這些年輕一輩的弟子還是有幸目睹的,只不過那都已經是硬得像石頭一樣的殭屍妖物了。
六個年輕男子當中,爲首的穿着一身白色鑲黃邊的道袍,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東昊派的弟子,而且是真傳弟子。真傳弟子,無論在哪個門派裡都是讓人敬畏的存在。
白雲城的訪客每天都有不少,百姓、官員、商人、修士……各種身份的人應有盡有,對於陌生人的造訪,白雲城的弟子向來不會大驚小怪,也不必擔心會發生這樣或者那樣難以控制的糟糕局面。
就算外邊的凡俗之人因爲各種恩怨矛盾鬧得戰火紛飛,亂成一團,這裡依舊平靜如水,一如既往。白雲城是神州大地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點。
眼前的這六個年輕男子,相較於平日裡的那些訪客,有着天壤之別。
白雲城的弟子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陣勢,除了爲首的東昊派真傳弟子之外,其餘的五人也都是真傳弟子,東昊、西琦、南峙、北芒——和白雲城齊名的四個大門派的青年英傑,無一缺席。
就連已經在白雲城修行了近十年的弟子,也都未曾目睹過這般場面。
晚霞映紅了天邊,也映紅了演武廣場上的白雲城弟子的臉,許多起初趕着離開的弟子,此時都不禁駐足觀望。
一些女弟子有意無意地在邊上徘徊,目光隨着那六個年輕男子的步伐一挪一動,嫩白的臉蛋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是來探劍的真傳弟子。”有人議論說,“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這種事情了。”
“前邊兩個白衣的是東昊派真傳弟子,那和尚是西琦派真傳弟子,兩個青衣的是南峙派真傳弟子,最後邊那個是北芒派真傳弟子。”
“四個門派的真傳弟子一同前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吶……”
“可不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出神境的高手!”
“啊,出神境的高手!難怪這麼帥氣!要是能夠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就好了。”
“得了吧,天還沒黑就開始做夢了。”
“出神境的高手很厲害嗎?比起莫師兄如何?”
“你這不是說廢話嗎?莫師兄已達登峰境,雖然只是剛剛邁入登峰境,但是登峰境比出神境高出一個等級,再厲害的出神境也打不過登峰境。”
“啊?登峰境比出神境還高一個等級啊,可是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莫師兄在出神境的修行經歷呢?”
“白癡,莫師兄是直接從融會境跳到登峰境的……”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方幕擡頭望了望不遠處高聳入雲的尖塔,停下腳步。白色的塔樓,隱隱約約有燈光閃爍,不見雕欄玉砌,不見琉璃粉牆,只是普普通通的陳木搭建,但每一處都顯得如此剛勁有力,固不可摧。
“那應該就是神劍塔了。”農學炎從後邊走上來,“我們直接過去會見李師伯嗎?”
方幕搖了搖頭。
“時候已經不早了,現在突然拜訪會給李師伯帶來不便,我們還是先在別院休整一晚,明天好好準備一番,再去面見這位德高望重的前輩高人。”
方幕說完面向身後的同伴,徵求大家的意見。
“還是方師兄想得周到,就讓這位白雲城的師弟帶我們去別院休息吧。”
青治率先出聲,其他人一致表示同意,只有那個白雲城的接引弟子的臉上,露出了有些爲難的神情。
接引弟子最後很是無奈地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實不相瞞,因爲衆位師兄腳程太快,別院的客房還沒準備好,要不先去其它地方走走?”
六個真傳弟子都是一怔,覺得這事情也太難以理解,明知有遠客要來,住的地方竟然都沒準備好。這些白雲城的弟子如此辦事,就不怕被他們的師長知道以後,對他們進行嚴厲地處罰麼?
雖說五大門派親如一家,弟子之間情同手足,並不算外人,可起碼的待客之道還是要有的啊。
“那就有勞了。早就聽聞白雲城的夜景讓人賞心悅目,我們這一回可要大飽眼福了。”
方幕微笑着迴應引路弟子,雖然出現這種的小狀況在他的意料之外,但畢竟是小事,不必太在意。
那引路弟子在心底稍稍鬆了一口氣,暗罵道:都是葉沉星那個廢物惹的禍!
白雲城雖然只是一座山城,卻並不小,引路弟子帶着幾人沿着河畔前行,一路上的美麗夜景自是不可多見。
方幕和農學炎走在最後邊,各自都是一副暗藏心事的模樣,根本沒有心情欣賞什麼美景。
方幕低聲問農學炎:“師弟,你怎麼看?”
農學炎搖搖頭,悶聲回答:“恐怕不太樂觀。”
方幕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壓得更低了:“但願不是我們所想的那樣,如果這裡也出事了,那……”
方幕的話還沒說完,前面的人不知爲何突然停下了腳步。
擡頭看去,見得前方的小道上,直挺挺地立着一個身材修長的人,離得不遠,仔細看去還是能夠分辨出那人身上穿的是白雲城弟子的服飾。
還不是普通的弟子,而是真傳弟子。
只見引路弟子對着橫在面前的人行了一禮,恭敬地說:“啊,是莫師兄呀。”
方幕等人早就聽說在白雲城的年輕一輩當中,有一個叫莫寒秋的真傳弟子,是個冠絕古今的不世奇才,小小年紀就已擁有登封境界的修爲,其它門派的真傳弟子無論多麼出色,都難望其項背。
他們料不到傳說中的莫寒秋,此時就站着他們的面前,他看起來普普通通,跟別的白雲城弟子相比,並沒有多少奇特之處。
莫寒秋溫聲問引路弟子:“身後的幾位可是來探劍的師兄?”
雖然莫寒秋的修爲境界比方幕等人都高,但年齡卻是小了好幾歲,故而他稱方幕等人爲師兄,以示尊敬。
引路弟子回答說:“正是。莫師兄有什麼吩咐?”
莫寒秋說:“別院的客房已經準備好了,勞煩你帶諸位師兄前去下榻。”
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說完了,莫寒秋便朝方幕等人行了一禮,然後默默地轉身離去,連腳步聲都沒有,彷彿就是一縷輕風。
方幕等人都感覺很詫異,料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莫寒秋竟然是這般性情,都說本事越大的人越是孤傲自負,莫寒秋難道也不例外麼?
引路弟子也是愣住了,似乎有着什麼事情想不通。呆了片刻,似乎又想通了,自言自語道:都是葉沉星那個廢物惹的禍!
方幕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是他第二次從引路弟子的口中聽到這一句話,雖然引路弟子每一次說話的聲音都極低極微,但對於他這樣修爲的人來說想要聽清楚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不免心中暗想:這個葉沉星是什麼人?他究竟惹了什麼禍?
“師兄,那姓莫的身上靈力未消,顯然是剛剛使用過道法。”農學炎突然傳音入密,對方幕說了這麼一句。
方幕不由得一愣,這個小細節他並沒有留意到,此刻想起來,確有其事。
“你有什麼看法?”
“我覺得應該不是練習拳腳,而是跟人動了真格。”
方幕暗自尋思:“這大晚上的,又是在城裡,這莫寒秋跟誰鬥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