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不能是我？”
陸鳳秋面色平靜的看着碧瑤和那鬼先生。
碧瑤看向陸鳳秋的目光之中滿是恨意，但她這次卻是沒有莽撞出手，經過了在狐岐山中的那件事，碧瑤已經深切的認識到了她和青雲門這位祖師爺之間的差距。
若是對方想殺她，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此刻碧瑤心中可以說是五味雜陳，這些年來，她一心想要一統魔教，希望有朝一日能將父親的血海深仇給報了。
只是沒想到，父親的仇還沒報，卻是又添了新仇。
面對這樣一個似乎不可戰勝的敵人，碧瑤的心底其實是沒有底氣的。
但一想到已經被她埋葬在那沙漠綠洲之中的幽姨，碧瑤就覺得無論自己的處境再艱難，也要迎難而上。
即便幽姨在臨終前已經勸誡過她，要她不可報仇，她要報仇的心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自從她父親死後，幽姨就是她唯一的親人，可是如今連幽姨也死了，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若非爲了報仇，她已經隨着幽姨一同入了幽冥。
人活一世，到底是爲了什麼。
碧瑤在心頭問着自己，腦海之中卻是忍不住閃過一道身影。
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嗎？
若是張小凡不是青雲門弟子那該有多好。
若張小凡肯離開青雲門，她便是不報這仇又如何。
只是一切都沒有如果，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註定的。
她和張小凡註定有緣無份。
張小凡......張小凡......
碧瑤的腦海之中忽然充滿了張小凡的面容，她回憶起了關於她和張小凡的一切。
……
鬼先生看着一旁呆立當場的碧瑤，彷彿癡傻了一般，不禁蹙起了眉頭，朝着陸鳳秋看去。
“你對她做了什麼？”
陸鳳秋面色平靜的看向鬼先生，倒是沒想到這鬼先生還是有些道行，竟然能看出他對碧瑤施了幻境。
若是放在以前，陸鳳秋肯定是早就一掌拍死了碧瑤。
但是，他參透天書十卷之後，便又明悟了一些東西。
碧瑤他要留着，留着給青雲門的後輩子弟還有那些所謂的正道中人做個對手。
魔教想要恢復元氣最起碼也要百年以上的光景。
而這百年之中，正道大興，必然還會生出諸多齷齪。
陸鳳秋見識過太多太多的人性醜惡。
沒有魔教的壓力，正道之中各門各派之間的爭端只會越來越多。
青雲門也許不會亡在魔教手中，但卻是有可能毀在正道中人的手中。
所以，陸鳳秋要留下碧瑤這顆釘子。
給所有的正道中人頭上懸上一把利劍。
即便百年之後的正道中人齷齪橫生，但只要是有魔教再度起復，正道中的那些門派自然會一致對外。
而且，這也是對青雲門後輩的考驗。
對於青雲來說，沒有敵人，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
“沒什麼，只是讓她想起點東西。”
陸鳳秋語氣平緩的說道。
鬼先生的雙眼之中閃過一抹駭然之意，他早就聽說過青雲子之名，但是今日一見，他方纔知道青雲子是有多麼的恐怖。
即便他在十年前就早已經將青雲子列入了極度危險的名單，但是在沒有見過青雲子之前，他還是沒有直觀的感受到青雲子到底有多強。
他根本沒有看到這青雲子是如何出手的。
青雲子就這麼迎面朝着他們二人走來，走了幾步而已，碧瑤便已經着了道兒。
這等神鬼莫測的手段，不愧是能開創了青雲門的人物。
鬼先生自問自己也算是這天下的一號人物，他歷經魔教興衰，見過魔教四任教主。
可是跟眼前的這位比起來，他可就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他的這點微末道行，在人家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特別是他精通鬼道之術，對於有些陽氣十分強盛的人有着特別的感知。
當他第一眼看到陸鳳秋的時候，便已經感覺到了陸鳳秋身上那熾熱無比的純陽之力。
彷彿朝着他走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輪太陽。
如今，魔教已經從最巔峰之時跌入了谷底，當年魔教全盛之時，大大小小的門派有幾十個。
單單憑藉魔教之力，便能對抗整個正道。
可是如今的魔教可真是隻剩下一些蝦兵蟹將了。
而這一切，可全都是因爲青雲門。
青雲門，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大派。
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開創了這天下第一大派的青雲老祖。
即便是鬼先生見多識廣，此刻心頭也是忍不住升起一絲害怕。
鬼先生不敢妄動，朝着陸鳳秋說道：“不愧是青雲老祖，晚輩甘拜下風。”
“青雲老祖乃是天下奇人，今日前來蠻荒聖殿，難道是想要將我等趕盡殺絕嗎？”
陸鳳秋看了那鬼先生一眼，淡然說道：“貧道要是想殺你，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還會留你在這裡廢話？”
這話說的，讓鬼先生不敢反駁。
陸鳳秋也沒搭理這鬼先生，而是直接擡頭朝着修羅塔望去。
這修羅塔造型有些詭異，塔身非石非金，陸鳳秋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塔身上有種力量。
想到這裡，陸鳳秋看向那鬼先生，道：“你能修復這修羅塔？”
鬼先生不敢隱瞞，直接說道：“有六成的把握。”
陸鳳秋微微頷首，看着那修羅塔上的種種異獸圖形，從中感受到了一種玄妙的力量。
陸鳳秋再仔細看去，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異獸的圖案之中，竟然還暗藏着某種銘文。
陸鳳秋掃了一眼那鬼先生，然後說道：“冥淵裡有什麼？”
鬼先生低頭道：“前輩，我並沒有進入過冥淵。”
陸鳳秋看了那鬼先生一眼，然後大手一揮，將手中拂塵一甩，磅礴法力直接灌注到了那修羅塔中。
修羅塔下有一道法陣，陸鳳秋磅礴無比的法力直接讓這道法陣重啓。
就在陸鳳秋的法力灌入那法陣不到十個呼吸的時候。
只聽得蒼穹之中一聲巨大的轟鳴之聲響了起來。
陸鳳秋擡頭望去，只見蒼天之下，一片無邊黑影憑空出現，深邃黑暗無邊無際，如同倒懸深淵，鋪天蓋地向他這裡落了下來。
一股無法形容的可怕氣息，像是要撕裂天地讓他粉身碎骨一般，從天而降。
陸鳳秋朝着那無邊黑影冷哼一聲，手中拂塵再微微一揚，拂塵之上數道青光遁入蒼穹，朝着那無邊黑影之中急射而去。
而一旁的鬼先生都有些傻眼了，只見他滿目駭然的看着天上那無邊無際的黑影，緩緩吐出兩個字。
“冥淵！”
鬼先生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他的心情。
隨着修羅塔的損壞，魔教與冥淵之間的通道便已經斷絕。
這百年來，他一直在暗中修復這修羅塔。
用了百年光景，方纔將這已經損壞的修羅塔修復了九成。
只要再過一些時日，他便可以將這修羅塔上的銘文徹底刻完。
但是，即便他也不太確定，他修復的修羅塔，到底能不能將通往冥淵的通道給打開。
可是現在，冥淵就這麼開啓了。
已經足足有一百多年了。
能再次見到冥淵出現，這讓鬼先生着實激動不已。
但當鬼先生的目光落在陸鳳秋身上時，他心頭的那激動便頓時消失了大半。
鬼先生看着陸鳳秋，心中暗道，這青雲子到底是個什麼怪物，活的久也就算了，居然能輕而易舉的將冥淵給開啓，要知道冥淵可是聖教最大的秘密。
冥淵之中到底藏着什麼東西，鬼先生其實也不太清楚，因爲他真的沒有進入過冥淵。
但歷代能將魔教一統的教主，都曾經進入過冥淵。
能進入冥淵，對於魔教中人來說便是天大的機緣。
進入冥淵，便能學得魔教的無上秘法，甚至能得到諸多神奇的法器。
鬼先生至今還清楚的記得，當年魔教教主仇忘語便是從冥淵出來之後，道行大漲，修爲大成，只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時間，便將魔教幾十個門派給整合到了一起，令分裂多年的魔教氣象爲之一新。
當年仇忘語所用的異寶天魔幡便是得自魔教秘典《天魔策》。
鬼先生不禁唏噓不已，以前冥淵開啓都是在特定的時間內，還需要用人血激活銘文血陣。
而這青雲子居然是隻用法力便將這殘缺不全的法陣給激活。
便是聖教之中的歷代教主加起來，恐怕也沒有眼前的這青雲子恐怖。
還好這青雲子十年前才又現世，若是這青雲子早上百年重現世間，恐怕只青雲子一人便能將全盛的魔教給滅了。
就在鬼先生心頭震撼無比之時。
陸鳳秋早已經朝着那無邊黑影之中飛了上去。
陸鳳秋周身大放光明，運起十足的真陽之力，他倒是想看看這所謂的冥淵之中，到底藏着什麼東西。
陸鳳秋已經感覺到了，這冥淵應該也是一個小千世界。
那無邊黑影之中，散發出的是陰魂的氣息。
好像有無數的陰魂厲鬼在那冥淵之中藏匿着。
陸鳳秋加快速度，很快便消失在了鬼先生的視野當中。
鬼先生看到陸鳳秋朝着冥淵之中飛去，也不敢跟着。
他看了看一旁依舊還有些癡傻木楞的碧瑤，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之色，隨即喉嚨發出一聲聲奇怪的音調。
不多時，從那遠方的天際邊突然傳來一聲龍吟之聲。
只見那天際邊，有一隻身形長達數十丈，似龍非龍的怪物從那天邊急速飛來，飛的近了，才能看清楚那怪物的模樣，乍一看還有三分像豬，但和豬又大爲不同，一嘴的利齒獠牙。
鬼先生看到那怪物飛來，直接攬着還沉迷在幻境之中的碧瑤，飛到了那怪物的背上。
不消一會兒，那怪物便帶着鬼先生和碧瑤消失在了天際之中。
……
三日後。
青雲山，通天峰，陸鳳秋從幻月古洞中走了出來。
蕭逸才跟在陸鳳秋的身後。
“祖師，吉時已經快到了，該到場的正道中人也都到了玉清殿外。”
陸鳳秋微微頷首，然後說道：“你先去吧，我稍候便到。”
蕭逸才朝着陸鳳秋躬身，然後退去。
蕭逸才離開了，陸鳳秋的目光卻是看向了那九天之上。
昨日，他便回到了青雲山。
這一趟西北蠻荒之行，他進入了冥淵。
在那冥淵之中，陸鳳秋見到了無數的厲鬼陰魂，大部分都是些孤魂野鬼，也遇到了一些實力還算可以的鬼王。
最重要的是，陸鳳秋進入那冥淵之後不久，便見到了更加廣闊的天地。
那冥淵其實就是通往九幽地獄的通道，也是九幽地獄的邊緣地帶，更準確的來說，冥淵是通往冥界的必經之路，類似於黃泉路這樣的地界。
是這片天地之外的又一處小千世界。
陸鳳秋在九幽地獄之中見到了諸多宮殿，那是冥府，也就是曾經的閻羅王呆過的地方。
陸鳳秋在那冥府之中看到了很多。
也進一步證明了他的猜測，這方天地，果然是有過閻羅地府的。
甚至陸鳳秋還在其中看到了陰天子的宮殿。
不過，那些宮殿大部分都有禁制，有無數的孤魂野鬼在那其中游蕩。
在那些宮殿之中還有很多鬼道法寶。
一些禁制可能是因爲歲月流轉，被陰鬼破壞，所以也有不少宮殿是被一些實力強大的鬼王佔據。
但凡能佔據一方的鬼王，手中定然是有一件厲害的鬼道法寶。
陸鳳秋在那九幽地獄之中游歷了一天，然後便直接破出九幽地獄，回到了青雲山。
至於鬼先生和碧瑤的去向，他並不感興趣。
他本來就是要讓二人活着。
就在陸鳳秋擡頭望天之時，又有人從幻月古洞的石室當中走了出來。
那是萬劍一。
此時的萬劍一，雖然看起來模樣還是那般老態，但是精氣神卻是早已跟往日大不相同。
“祖師。“
萬劍一恭敬的朝着陸鳳秋躬身道。
陸鳳秋轉過身來，看向萬劍一，道：“十卷天書，可都看完了？”
萬劍一微微頷首，面上帶着激動之色，道：“祖師，那十卷天書浩渺無比，我看了一天一夜，但其中玄妙，我覺得我還是無法參透。”
陸鳳秋道：“不着急，慢慢看，你往後便是青雲門的傳法長老，我將這天書十卷交給你保管，你要好生看護，這十卷天書纔是青雲門傳承的根本法門。”
“當然，我還有些神通尚未與你說個究竟，待今日問道大會之後，我會再傳你一些功法，往後的青雲門，還需要你來盡心守護。”
萬劍一有些不解的看向陸鳳秋，他從陸鳳秋的話中聽出了幾分交待後事的味道。
“祖師，您要離開嗎？”
陸鳳秋微微一笑，道：“是啊，我要走了。”
萬劍一道：“祖師是要繼續去雲遊四方，遊戲人間嗎？不知祖師何時再回青雲？”
陸鳳秋搖了搖頭，然後看向那九天之上，道：“我要去那裡看看。”
萬劍一順着陸鳳秋的目光看去，眼中大震。
萬劍一有些顫抖的說道：“祖師您難道是要飛昇仙界了嗎？”
陸鳳秋聞言，倒也沒多解釋，解釋多了也沒什麼用，給他們留個念想也是好的，免得他們道心不堅。
“算是吧。”
萬劍一聞言，頓時變的十分激動。
此方天地從來沒有人白日飛昇，得道成仙過。
如今萬劍一聽到他青雲門祖師就要飛昇仙界了，如何能不激動。
若是祖師真的能飛昇得道，那可是要震動神州的大事。
只見萬劍一朝着陸鳳秋莊重躬身道：“弟子萬劍一定不負祖師厚望！定將這十卷天書好好保管，讓祖師之法，祖師之心血在青雲傳承下去。”
陸鳳秋擡了擡手，笑道：“劍一，你可知爲何我要選你爲我青雲的傳法長老。”
萬劍一道：“弟子不知。”
陸鳳秋道：“因爲你有一顆向道之心，因爲你從來都沒有忘記我們修道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我希望你歷盡千帆，矢志不改，在求長生的這條路上，任何動搖都是要不得的。”
“劍一，你要記住大道孤獨，想要求得長生，就要耐得住寂寞，忍得住孤獨，情愛猶如曇花一現，能爲道友者尚且萬中無一，更何況道侶呢？”
“坐看大風起兮，雲捲雲舒，你自巋然不動，守得一點本性。”
“獨上高峰望八都，黑雲散後月還孤。茫茫宇宙人無數，幾個男兒是丈夫。”
陸鳳秋大笑一聲，朝着玉清殿方向，踏雲而去。
萬劍一看着陸鳳秋離去的背影，朝着陸鳳秋再次躬身，高聲大呼道：“劍一多謝祖師點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