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仙俠很清楚,似這等強者,不可能沒事與他開玩笑,所以,他那師叔,或許當真已經被此人殺了。
但現在,他沒心思去爲趙宣素報仇。
他現在考慮的是,自己該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他說着話,腳步已經開始緩緩向後。
“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在此叨擾前輩了,改日小道必定登門拜訪,以全禮數。”
姜姒看着面前這道士明明很慫,卻裝出一副無所謂,坦然的模樣,便忍不住有些想笑。
這龍虎山齊仙俠,傳聞乃是齊玄幀的轉世。
未來道門的扛鼎之人。
名聲極廣,就連她都略有耳聞。
可這等人物,在李承乾麪前,倒與她見過的那些世家公子沒什麼兩樣。
當然,她也清楚,並非齊仙俠太過無用,能傳出那偌大的名頭,練就如此一身不凡的劍意,自有其不凡之處。
只是她那位未來夫君太過強大,便是聞名天下的天驕在他面前,也不過爾爾。
看着身旁神情平淡的李承幹,她雙眸明亮,彷彿有星星在其中閃爍。
魚幼薇倒是沒怎麼聽說過齊仙俠的名頭,不過她知道,這齊仙俠現在想走,怕是沒那麼容易。
果然,眼見齊仙俠步步而退,李承幹淡淡開口說道:“聽說你不持劍便自有千萬劍,我倒想領教領教。”
他揮手間,方圓數百米內的大樹瞬間震動起來,一片片落葉嘩啦啦的自四面八方飛來。
每一片落葉此刻都是一柄劍。
剎那間,天上地下,皆是劍。
“此爲萬劍合流,你若能破了這一招,自然隨你離去。”
李承幹平靜的聲音響起,齊仙俠默然的站在原地。
壓迫到了極致,反而讓他生出了一絲不管不顧的逆反之心。
他乃是當世天驕,即便是大敵當前,也絕不會引頸就戮。
而且,他能夠看出來,眼前這萬千落葉爲劍的手段固然超絕精妙,但論及力量層次,大抵也就是武夫的指玄境。
拼上一把,他未必不能破了此招。
一念及此,他瞬間進入了上善若水之境。
心中古井無波,卻瞬間將周圍的一切倒映於心。
方纔被壓抑於體內的劍意剎那間破體而出。
手中一把拂塵也在一瞬間化作了一柄,或者說無數柄劍。
每一根白絲,皆是一柄劍。
看着這一幕,曹長卿倒是露出幾許讚歎之色。
“年紀輕輕便有這般劍道造詣,果然是龍虎山真傳,手段不凡,可惜。”
後面他並未再說。
可惜遇到了一個不講常理的怪物。
哪怕李承幹只用了指玄境的力量,那等精妙的技巧下,便是天象亦無法匹敵,何況一個區區齊仙俠?
感嘆間,隨着李承幹目光垂落,那萬千落下便紛紛向着齊仙俠射去。
齊仙俠以拂塵化萬劍迎擊。
萬道拂塵白絲迎擊萬片落葉。
力量層次相同的情況下,如今拼的便是雙方的於細微間的掌控。
一彈指六十剎那,一剎那九百生滅。
而這,便是指玄真正的精妙所在。
初時,齊仙俠還猶自鎮定,一片片落葉被拂塵白絲洞穿,看起來有來有回,然而只是片刻,他便臉色微緊,額頭見汗。只是片刻,不知從何而起,一根根拂塵白絲被落葉斬斷。
直至漫天白絲飛舞。
拂塵光禿禿的一片,只餘一道塵柄。
下一秒,殘存的落葉將齊仙俠淹沒。
待落葉散盡,齊仙俠滿臉蒼白驚懼的站在原地,一身做工精細的道袍已經化作了衣衫襤褸的乞丐服。
遍佈着密密麻麻的割裂痕跡,卻偏偏沒有一塊布片落下,其中,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血痕雖然未曾傷及筋骨,亦是血流不止。
“敢問前輩有何吩咐。”
齊仙俠聲音有些虛弱,不復一開始的清亮。
方纔落葉襲來的剎那,他幾乎以爲自己必死無疑。
但如今看來,他雖然受創無數,性命卻是並無大礙。
顯然,這是對方留手了。
而他很清楚,留他一命,必有代價。
若非違背原則之事,在性命攸關之時,皆可讓步。
至於說對方敢不敢殺他,他根本不曾考慮過這些。
連他龍虎山陸地神仙境的趙宣素師叔都死於其手,他固然天資不凡,可又如何能與陸地神仙境的趙宣素相比?
話落,他便沉默的看着對方,這也是他唯一此刻能做的事情。
“你倒是聰明。”李承幹不鹹不淡的誇獎了一句,淡淡道:“留你一條性命回龍虎山幫我帶句話。
臘月初八,我會親上龍虎,領教那一百零八劍軍屠酆都劍陣,我若勝了,龍虎要麼俯首稱臣,要麼盡數覆滅,爾自慮之。”
聞言,齊仙俠倒抽一口涼氣。
傳話不算什麼,但這其中的內容未免太過猖狂。
要知道,龍虎乃是離陽國教,四大天師不提,單單與這天下各大勢力千絲萬縷的關係,便從無人敢對龍虎放此狠話。
而對方口中的一百零八劍軍屠酆都劍陣鎮守鎮魔臺,即便是陸地神仙境之上的天人也未必能夠輕易全身而退。
更別說,龍虎山那些飛昇仙界的前輩,亦是龍虎山常人難以想象的底蘊所在。
他承認對方的確強大的不可思議,但面對整個龍虎山,一人之力未免還是有些單薄了。
他抿了抿嘴脣,感覺越發的虛弱,他知道,那是他失血過多的結果,他現在必須立刻找地方止血。
不然別說帶話,怕是明日的太陽升起之前,他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晚輩記住了,必定將此話原封不動的帶到。”
他遲疑了一下,咬牙問道:“敢問前輩名諱?”
“李承幹。”
淡淡的聲音響起,待他擡頭看去,已經是一道漸行漸遠的背影。
李承幹?
他隱隱覺得有些耳熟,不過此刻也不是探究對方來歷的時候,先保住他自己的小命纔是正理。
……
而就在不久前,襄樊城中萬鬼入幽冥輪迴的那一刻,遠在千里外的西域爛陀山之上,一位穿着雪白僧衣,三千煩惱絲盡去,腕間盤蛇,赤足而坐,面容絕美的‘女菩薩’忽的自幽暗的靜室之中睜開了眼睛。
她搖搖的看向襄樊城,面色晦暗難明。
“多年大計,毀於一旦。”
她長身而起,赤足而下,一息之間便消失在了靜室之中,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梵音。
“此人,當要見識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