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淳似笑非笑的打量了李承幹一眼,擺了擺手,道:“行,那便朕來安排,下去吧。”
李承幹也未多留,不經意的看了一眼隱在陰影中的韓生宣,便轉身而去。
在他離開後不久,御書房內,趙淳忽的出聲問道:“你覺得朕的這個皇兒如何?”
韓生宣略顯陰柔的聲音響起。
“膽大包天,不可一世。”
趙淳神情凝了凝,顯出幾分感慨。
“以他的處境,能在這皇宮之內養成這般心性,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他雖然對這個兒子不怎麼關心,但身爲他的血脈,自然還是有所瞭解的。
之所以這麼多年不聞不問,一個確實是與對方生母地位卑賤有關,但另一個卻是他絲毫不想給對方帶來絲毫不該有的妄念。
之所以能夠同意對方追隨母性,一個是因爲孝道,一個自然也是進一步,徹底的抹消對方於皇位的窺伺。
至於分封一事,他既然已經屬意太子趙篆爲未來的天子,這太安城自然不可能留下任何一個有望於與趙篆爭奪天子之位的皇子。
早早的打發一應皇子到封地,便是爲了趙篆將來繼位做的鋪墊。
沉思了片刻,他出聲問道:“你覺得將他安排到蜀州如何?”
韓生宣眉頭微微一動。
對於一個皇子而言,分封到蜀州可不是什麼好事。
蜀州本身便是魚龍混雜,既有着西蜀曾經遺留的貴胄,亦有着不少曾經西楚舊地,流放在蜀州的舊楚貴族。
更別說,蜀州緊鄰北涼。
某種意義上說,幾乎相當於北涼的後花園,處於北涼三十萬大軍最直接的威懾範圍內。
以北涼和裡離陽如今的關係,將一位皇子這麼放在北涼眼皮子底下,很難不讓人想到,這位皇子是被專門派去監視北涼的。
只是,一位剛剛及冠,毫無實力的皇子,真的能夠辦到這等大事嗎?
怕是趙淳也未必抱有如此大的期望,更多的或許只是想用一位皇子攪渾一下北涼的局勢。
就好比,趙淳希望將隋珠公主嫁給徐鳳年一樣。
都是類似的手段。
想到此處,韓生宣輕輕一嘆,吐了口氣,道:“陛下聖明。”
皇子皇女,也不過是隨手可拋的棋子罷了,不過這也是皇家的常態。
他早就明白這些,只是想到至今毫無名分的趙楷,方纔有此一嘆。
……
李承幹離了御書房,便順着原路返回,既然趙淳已經有將他分封出去的打算,在此之前,他自然不打算過於高調,搞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封王之後,有了此等名分和大義,纔是他可以騰出手腳,肆意而爲的時候。
至於這太安城,等他下次回來的時候,自然會讓這滿城的權貴知曉,誰纔是離陽的天。
只是,在他經過一處人工湖的時候,一位神色倨傲的女子出聲叫住了他。
“那個誰,趕緊過來,本公主尋你有事!”
李承幹瞥了她一眼,見她手中盤着兩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便隱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更何況,在皇宮之中,能夠自稱公主的,也只有那位名聲不小,據說含珠而生的隋珠公主趙風雅了。
說來,也算是他的妹妹了。
不過他也沒有理會,只是自顧自的越過對方,繼續向着景陽宮方向走去。
另一邊,一個白麪撲粉的太監則悄聲的將李承乾的身份告訴了趙風雅。
只是,知曉了李承幹身份的趙風雅依舊沒有怎麼將李承幹放在眼裡。
一個婢女生的皇子,比草芥貴不到哪去。
見李承幹竟然敢不理會她,這份無視反而讓她心生忿怒。
她快步而去,擋在李承幹身前,半仰着臉,帶着幾分居高臨下的俯視。
“你就是李承幹?”
李承幹止步,平靜的看着趙風雅,並不言語。
趙風雅輕哼一聲,道:“身爲皇子,卻隨母姓,雖然盡了孝道,卻也是大逆不道之舉,父皇也是昏了頭,居然能允許這般荒唐之事。”
她指了指一旁的人工湖,道:“這樣吧,你幫我將湖裡落下的手鍊撈出來,我便幫你向父皇美言幾句,重新賜你趙姓。”
她一副你佔了天大便宜的模樣,似乎還想要李承幹感激她。
李承幹神色毫無變化,淡淡道:“說到底,我也是你兄長,你身爲離陽唯一的公主,說話總該要留着幾分儀態,以免落了皇室的面子纔是。
另外,我姓甚名誰,倒也無需你在此指手畫腳。”
趙風雅氣怒,小臉憋的通紅。
“你放肆,簡直不知好歹!”
李承幹則已經懶得與這等小女孩過多的糾纏,繞過她便準備離開。
而他的舉動則瞬間激怒了趙風雅。
“來人,給本宮將他拿下!”
一旁那白麪撲粉的太監還想勸上一勸。
就算李承幹在皇宮中身份不高,地位尷尬,但終究是皇子。
誰知趙風雅直接一句:“有什麼事本公主擔着!”
猶豫了一番,那太監還是選擇了出手。
說到底,在一位身份地位的皇子和整個離陽皇室最受寵的公主之間,做出選擇其實並不算艱難。
當然,兵器肯定不可能動,便是給他幾個膽子,也不敢當真在皇宮之內傷了一位皇子。
即便有着隋珠公主作爲後盾,也不是輕易可以揭過的事情。
所以他只是簡單的探出手去,準備將李承幹擒拿下來。
他孫貂寺身爲御馬監掌印,皇宮內最有權勢的幾個太監之一,二品小宗師的實力,想要拿下一個十六歲剛剛及冠的皇子,本也不該是什麼難事。
誰知,在他的手接近李承幹身後一尺時,忽的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瞬間,他便彷彿被一道精鋼打造的枷鎖死死的困在了原地,不論他如何用力都無法掙脫。
二品境界的真氣涌出,卻也像是泥牛入海,沒有泛起絲毫的波瀾。
李承幹半回過身,一言不發,喀嚓一聲,便捏斷了他的手腕。
孫貂寺咬着牙,滿臉冷汗,卻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響。
他略顯驚恐的看着李承幹,有疑惑也有畏懼。
他沒有想到,李承幹這個被所有人看輕的七皇子,居然擁有着如此強大的實力。
能夠如此輕易的擊敗他,便是尋常一品武者,也未必能夠做到。
難道,這些年,對方都是在韜光養晦,隱藏自身?
一念及此,他心頭便生出一股寒意。
他無意間戳破了對方的隱藏實力怕是要大難臨頭了。
也許,會死。
然而李承幹卻並無此意,對方雖然對他出手,卻沒有殺意,小懲大誡便是。
斷他一臂,便已經算是代價。
他隨手將孫貂寺扔在一旁,一步步走到了神情發怔,滿臉不信的趙風雅面前。
說到底,這位纔是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