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乃是天下少有的雄城。
不同於南慶崛起寥寥數十年,北齊前身的魏國可是曾經幾乎統一了天下的泱泱大國。
而南京存在豈止百年。
單單作爲國都,它就歷經了不下三朝。
其雄偉之處,便是如今北齊的國都上京和南慶的京都也要差了幾分。
城牆高逾十八丈六尺,底寬九丈,四面長城加起來超過二十五公里。
在這樣的雄城面前,人就彷彿螞蟻一般,毫不起眼。
更別說,南京城周圍,還有長達三萬餘米的護城水系,最大的玄武湖單單寬度便超過了一千七百餘米,各處水深皆在三米左右。
這樣的護城河加上城牆,幾乎相當於一條天壑,自古至今,南京城都少有被人攻下的案例。
所以上杉虎立於城牆上方,看着密密麻麻的慶軍,心思倒是格外的鎮靜。
在慶軍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打算。
不僅命人在外堅壁清野,將城外各處的糧食物資盡數運於城內,甚至連房屋都拆了個乾淨,將一應木料磚瓦收攏殆盡。
箭矢,巨木,滾石,火油更是準備的相當充分。
城中二十餘萬北齊大軍也被他一一分成三六九等,各司其職,保證每日十二個時辰日夜不休的全力運轉。
此刻,他有着足夠的自信,將慶軍死死的攔在南京城下。
甚至,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即便最終守不住南京,也要讓慶軍在此戰元氣大傷,至少十幾年不敢再次掀起大戰。
當然,他覺得,南京城守不住的可能性並不高。
因爲苦荷的到來給他帶來了超乎想象的信心。
有着北齊大軍的配合,一位大宗師可以在戰場上肆無忌憚的擊殺對方將領。
一旦慶國將領死絕,對於慶國大軍而言將是毀滅性的。
而此刻城外某處僻靜之地,上杉虎眼中的北齊守護神苦荷正面色凝重的看着對面的那個穿着素淨灰衫的中年男子。
能令一位大宗師如此肅然以對的,只有另外一位大宗師。
李承乾和慶帝還在京都,四顧劍也不可能輕易插手北齊和南慶之間的國戰,除非北齊當真有覆滅之危,未免脣亡齒寒,四顧劍纔有可能出手。
所以此人自然便是葉流雲。
他古拙的面容上帶着幾分淡淡的笑意:“好久不見,苦荷兄。”
“葉流雲!”苦荷神情顯出了幾分冷漠,道:“南邊的那位皇帝是要發起滅國之戰嗎?”
連大宗師都出動了,此次顯然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鬧,南京城怕是未必就是慶國此戰最終的目標。
葉流雲笑了笑,並不言語。
滅國之戰?
在他看來,如果慶國的那對父子親密無間的合作,真要趁此機會一舉滅了北齊,不是沒有可能。
不說可能存在於東宮背後的神秘大宗師,單單李高明和李承幹二人,便已經強大的可怕。
加上他與慶帝,這便是足足四位大宗師。
三位大宗師合力便有絕對的把握圍殺一名大宗師,何況四位?
四位大宗師聯手,苦荷連逃跑的機會都不會有。
可惜,那對父子一個比一個藏得深,如今整個天下怕是都覺得,慶國只有他和李高明兩位大宗師。
想到這,他看向苦荷的眼神便不覺帶着幾分憐憫。
見葉流雲不答,苦荷眉頭輕皺,繼而舒緩,化作平和。
葉流雲來,無非就是爲了牽制他,真正的勝負,還要看戰場上的結果。
他雖然不諳征戰之事,卻也知曉攻城的艱難,尤其是還是南京這樣的雄城。
他相信,以上杉虎統兵之能,此戰天命必定在齊。
……
慶軍,秦業目光掃過無數向着南京發起衝鋒的兵卒,目光深沉。
他也知曉,攻城戰的艱難,將士們需要先跨過護城河,越過城下戰壕,才能真正開始接城,發起攀城之戰。
而慶軍雖然爲了此戰帶足了各式的攻城利器,然而能夠用在南京城這樣高大的城牆上的攻城利器可並非能夠簡單鑄造出來,便是最簡單的雲梯,想要擁有足夠的硬度和重量,所需要的材料也十分難得。
備用的器械極少,一旦攻城受阻,有器械損毀,就會對之後的攻城戰增添極大的難度。
同時,攀城之戰又稱爲蟻附,只要想着成千上萬人頂着箭矢滾木巨石火油在雲梯之攀附而上的畫面,就可知其中的慘烈之處。
對於死人秦業早已經習慣,但他擔心的是,一旦傷亡過大,將會對慶軍的士氣造成何等驚人的打擊。
士氣一失,此戰的難度便又將平添數成。
這時,一名參將看着前軍之中唯獨沒有動作的數千名騎兵忍不住出聲質疑道:“將軍,那趙雲口口聲聲要破城,就是帶着幾千騎兵旁觀?而且,攻城之戰,將騎兵置於前,豈非笑話?”
秦業聞言,目光也隨之落在了前方那陣型保持的極爲齊整的騎兵之上,或者說是落在位於騎兵首位的那名年輕的中郎將之上。
驪山一戰,趙雲悍然擊敗上杉虎,致使北齊大軍倉皇敗退,爲慶軍挽回了可能的巨大損失,功勞極大。
若非時間倉促,此刻的趙雲已經升任爲了可統領萬人的偏將。
而且,自趙雲從軍而來,甚至不足半年。
可以說其升遷之快,幾乎達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
不過也就只有在慶國的軍功爵制度下,纔有可能出現這樣的升遷速度。
當然,趙雲能夠擊敗上杉虎,雖然有些驚險,卻也表現出了九品的實力。
加上其驚人的統兵能力,不得不說,能夠有如此升遷的速度,倒也可以理解。
可理解歸理解,秦業卻也難免的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
他已經年邁,而趙雲卻年紀輕輕,如同朝陽初升。
所幸,他用秦家的力量詳細調查了一遍趙雲的履歷,身家清白,來歷乾淨,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了想要將之收爲己用的想法。
這也是戰前,趙雲胯下海口,說要一戰破城之時,在諸多質疑中,他選擇了支持的主要原因。
當然,其中未嘗沒有讓趙雲受挫,繼而施恩,令趙雲歸心的打算。
不過,他既然已經答應了趙雲,自然也不會允許旁人輕易質疑。
這看似是在質疑趙雲,卻也未嘗不是對他權威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