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見到凌雲將沈悅這個愣頭青拉走,柳若馨背在身後的右手暗暗的對他翹起了大拇指,嘴上卻依舊是引言怪氣的說道:“小女子有何膽量僭越稱呼什麼小田田。現在我這一口一個雨公公敬着,都要被人欺上門來抄家了,如果再敢有絲毫不敬,還不被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對於柳若馨的咄咄逼人,雨化田只能報以苦笑,跟着似乎想到了什麼忙問道:“若馨姐說這間是你的醫館?如此說來,這件天和醫館豈非就是當年京城中的那間天和醫館搬遷過來的?”
柳若馨神色稍緩,回道:“先帝御賜的牌匾還在外面掛着,雨公公又何須明知故問?哎……我竟忘了,視而不見,張冠李戴本就是咱們西廠的行事作風,實在是這些年鹹淡生活過得太久了!”
“原來如此。有先帝親筆題字的醫館,自然不可能窩藏欽犯。不過若馨姐也要當心有賊人潛入府中躲避追查,平白牽連了天和醫館的清譽。”說完衝着柳若馨一抱拳道:“小弟還有要事在身,這邊就先行告辭,等處理完公務,再來探望若馨姐。”說完一撩衣袍,轉身便走。
向雨田既走,他的一衆屬下自然是忙不迭的跟在後面。
見此情形,醫館衆人無不暗自鬆了一口氣,雖然之前做好了團上一波的打算,凌雲甚至都已經想好了下一步的應對之策。不過能不動手的話,自然更好,否則即便能夠度過此關,之後也肯定麻煩不斷。
先不說雨化田的本身實力驚人,此地就是漢中府城,只要遭到抵抗,西廠就可調動大量官兵介入,那時可就真正的大大不妙了!
前腳走出天和醫館大門之外,雨化田忽然開口對一衆屬下說道:“網既已灑下,便無空拋之理,將漢中城嚴密封鎖起來,進出行人一律要嚴格排查,但凡有相似之人,一律扣留,驗明真身,寧可錯殺,不可錯放。”
“是!”在緊緊跟在雨化田身邊的一個陰冷男子立即應是,跟着便開始指揮具體行動計劃。
西廠衆人說話辦事,竟絲毫不避諱天和醫館中的衆人,似乎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卻也表明了不願當面翻臉的立場。難道這柳若馨,當真讓雨化田都如此忌憚?
一場虛驚過後,衆人再次各忙各的。沈悅仍舊留在前廳,一邊幫忙,順便有一句沒一句得的向朱一品請教朝堂事宜,齊重點自然是關於鄭重的爲人。
凌雲返回自己的房間,宣佈已經暫時沒事了,莫琪兒這才從怯怯的從牀櫃之中爬了出來,並在此向凌雲躬身道謝。凌雲擺手表示不用客氣,跟着直奔主題道:“那雨化田雖然已經暫時退走,不過他臨走之時當場下令封鎖整個漢中城,看來對娘娘是志在必得,絕不會輕易放手的。”
“什麼?”莫琪兒聞言大驚,幾乎近乎出聲,不過隨之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還是很及時的控制住了音量。
凌雲見她如此模樣,知道火候已經差不多了,於是話鋒一轉道:“想要突破他們的封鎖固然不容易,卻也並非絕無可能。現在的問題反而是就算我們幫助娘娘逃出了漢中城,你又能去哪裡?西廠勢力遍佈朝野,我們能救得了你一時,終究救不了你一世。”
莫琪兒聽出凌雲的口氣似乎有辦法有把握送她出城,不由得暗自鬆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拍了拍自己挺拔的胸口,給自己壓驚。反倒是凌雲所說出城後如果躲避西廠天羅地網般的追殺這一關鍵問題,她竟是並不如何擔心。
忽然,莫琪兒臉色一變,連忙將手探入懷中,摸索一下後更是大驚說道:“我的戒指呢?我之前明明揣在這裡的……怎麼會不見了?”說話間,臉色已經變得無比焦急。
凌雲一聽感覺那叫一個怪異。怎麼着,剛進來纔多大一會,你就說戒指丟了。你到底是來求救的,還是來碰瓷的?
剛想開口讓她自己到牀櫃裡的角落自己找找看,卻聽門外傳來了柳若馨的聲音:“你說的可是這枚戒指。”
話音一落,房門已被打開,柳若馨邁步而入,手中還拿着一枚藍寶石戒指。這枚戒指的造型很大,上面更是鑲嵌着一顆很大的藍寶石,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莫琪兒一見戒指頓時大喜,想到對方既然發現自己並沒有立即喊打喊殺,應該不會對自己不利,便大着膽子上前,從柳若馨手中將其接過,而後死死的握在手中。可以看出,這枚戒指,對她十分重要,其意義或者還在戒指的本身價值之上。
“你們兩個小鬼,居然在我們家裡窩藏西廠通緝之人,真是會給人惹麻煩。”柳若馨先是狠狠的瞪了凌雲一眼。
“嘿嘿,我當時不也是沒有辦法麼,當時的情況,就算我把人交出去,以西廠的行事風格也未必會放過我們以及天和醫館。”凌雲看出柳若馨並非當真動怒,當即厚着臉皮說道:“我那知道柳姐姐竟然這麼手眼通天,連那雨化田都似乎很怕你似得。”
“雨化田現如今權傾朝野,又豈會當真怕我一個山野村婦?他今天之所以退去,不過是因爲他這個人還算比較念舊而已。”說到這裡,忽然話鋒一轉,表情變得嚴肅道:“不過你們不要以爲現在天和醫館就當真是安全之地了,那雨化田臨走時當着我們的面下令封鎖漢中城,意在向我表明勢在必得的態度以及自身立場。等過一兩天,西廠全城大搜查仍舊無果之後,肯定會再來醫館尋釁。彼時就算是我,也無法再阻止他搜查了。所以,你們最多還有兩天的緩衝餘地,好好把握。”說完,轉身便離開了凌雲的房間。
從頭到尾,柳若馨對莫琪兒的事情都沒有問過哪怕是一個字,這也是在變相的向凌雲和莫琪兒表明天和醫館的中立態度。
柳若馨出身西廠,對宮廷之中的爭鬥戲碼自然再明白不過。此際才一見莫琪兒的樣子,再結合之前雨化田的表現,便把事情猜到了個七七八八,畢竟雨化田是萬貴妃絕對心腹這件事情,對很多人來說已經算不上是秘密了。
而天和醫館當初之所以會搬離京城,來到千里之外的漢中落腳,就是爲了避開朝堂上無休無止的紛爭。而在莫琪兒這件事上,不論是幫忙保護還是直接把人交給雨化田,都免不了要得罪另一方面的人,重新捲入紛爭之中,這就不免與他們的初衷背道而馳,這也是柳若馨剛纔會介入,阻止雨化田即刻搜查醫館的主因。
而當前的態度,卻只餘不管不問一途,讓凌雲自行想辦法解決他自己招惹來的麻煩,這樣一來,若是凌雲莫琪兒最終脫難,自然會對天和醫館感念在心,就算無能脫身,被雨化田擒下,柳若馨也另有應對說辭,斷斷不至惹禍上身,這等人情練達、進退自如的處世之道,絕非單純意義的明哲保身,卻是令到凌雲這等安全第一的保命達人也要歎爲觀止,俯首驚歎!
西廠衆人,在離開天和醫館之後,意料之中地立即入住漢中府衙。對於他們這種在朝中可以翻雲覆雨,甚至接近隻手遮天的大人物,知府的官老爺們自然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第一時間便給他們做了最好的安排,甚至連自己的書房都讓了出來給雨化田辦公之用。
來到書房,雨化田手下的黑臉男子,終於忍不住問道:“督主。根據探子回報,莫琪兒便是在天和醫館附近失蹤,屬下以爲,她現在極有可能就在醫館之中。如果放棄對醫館的調查,屬下恐怕……”後面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卻在小心的看着雨化田的臉色。
“譚魯子。”雨化田果然適時的打斷了對方的話,悠然說道:“我說過,在徹底將漢中翻遍之前不會去動天和醫館。這或許需要一兩天時間的周折,但不管莫琪兒現在是否在天和醫館之中,這一兩天的時間我都必須要給。就算現在人在那裡,他們也有兩天時間可以與之撇清關係。”微微一頓,悠然說道:“這是我欠若馨姐的。”
譚魯子聞言立即低頭應是,對於雨化田是如何欠柳若馨的,他不想問,更不敢問。
不過柳若馨當年身爲西廠督公汪植的義女,身份高貴,而雨化田那時纔剛剛被淨身進入西廠,如果說是受了柳若馨什麼重大恩惠,並不算多大的意外,完全在情理之中。
輕撫自己帽子上垂下來的紅色飄帶,雨化田繼續說道:“派人給我盯緊了天和醫館,但發現任何情況都不許輕舉妄動,第一時間向我彙報就好。”
譚魯子立即躬身應是:“屬下明白。”
“嗖……啪!”忽然,一件暗器破空而至,卻是打在距離此處甚遠的地面之上,在地面和牆壁上彈了幾下之後,最終剛好停在雨化田所站的窗口之外。低頭看去,卻見那並非是什麼殺傷力強大的暗器,而是一個看似很普通的銅環,上面還纏着一截白綢,隱約可見上面似有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