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河底的魚也是食物啊。
他開始用箭羽挖鑿冰洞,凝爲一體的冰層猶如鐵塊般堅硬,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鑿出一個小孔,這是很好的開端,沿着洞孔邊緣不斷髮力,終於,小孔變成了大窟窿。
嫋嫋水汽從窟窿中騰昇而起,這是溫差造成的特殊現象,緊接着,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一條碩大的鱸魚躍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外界的空氣,可沒過多久,它就被凍死了,身上還沒有乾涸的水珠化成了點點晶瑩的珍珠。
水底似乎傳來了嘩啦啦的聲音,透過厚厚的冰層隱約可以看見大片大片的黑色影子正朝洞口集結,壯麗的景象出現了,一條條鱸魚爭先恐後的涌出,像雨點般霹靂巴拉的落在冰面上,不一例外,都凍死在呼吸中,直到窟窿重新冰封才結束。
付星雲剝了一層樹皮,將鱸魚統統堆了上去,這算是他搜尋一天的收穫了。
月清望着白雪皚皚的遠處露出了焦慮的神情,她此時的模樣絲毫不像村落首領,而是像一個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媳婦。“星雲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了吧,真不應該讓他獨自前往。”
野外無論什麼時候都危機重重,一個人不足以應對所有情況。
天色逐漸暗淡,如坐鍼氈的她再也熬不下去了,她背上箭袋,準備出發。儘管她不一定能夠承受住深山的嚴寒,儘管她不一定能夠準確找到他,但還是出發了。
就在她走出山谷的那刻,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人影,她看見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之後,像頭小麋鹿一樣跑了過去。
“你怎麼出來了?”
“找你啊。”她和他肩並肩推着樹皮。
“杞人憂天!”
“哼,還不領情!”她白了他一眼。
“好多魚啊,足夠吃上五天五夜了!”
“明天還能打撈些。”付星雲迴應。
“休息一下吧,出去一趟也不容易。”
“不是每天都有收穫,而冬季又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必須儘可能多的收集食物,一天也不能耽擱啊。”
月清想了想。“也對,那辛苦你了。”
第二天,付星雲揹着箭袋外出了,而月清依舊守在頂塔內等他歸來。付星雲來到河邊,他在上游開鑿了一個冰洞,規模比之前略大些,無獨有偶,鱸魚爲了呼吸氧氣,紛紛跳上岸來,結果全部都凍死了。
今天的收穫比昨天還多,冰洞封閉後,付星雲打道回府。食物漸漸充足,族人們不僅能夠分配到肉湯,還能喝上鮮美的魚湯,這對於苦苦支撐的他們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
第三天,付星雲再次來到河邊,他如法炮製,但跳出來的魚兒開始減少,他挪移了好幾個地方開鑿了好幾個冰洞也依然如此。當水裡的氧氣和魚兒的數量達到某種平衡時,這種方法就會失效,付星雲有種預感,繼這次之後他可能再也抓不到魚了。
回去後,他向月清說明了情況。
“那怎麼辦?”她黛眉微蹙。
即使抓到了數量不菲的魚,也無法保證能夠堅持到冬季結束,食物短缺的問題依然迫在眉睫。
“只能去更遠的地方了!”
疾病,寒冷,飢餓,人的生命什麼時候才能不被這些因素所左右,以前修煉時,付星雲無法體會,如今他感同身受。
花更多的時間,去更遠的地方,只要能有收穫也值了,可雪海茫茫,想要找到野獸冬眠時的藏身之所,無異於大海撈針。
流動的風越來越少了,也越來越弱了,其帶來的後果是寒氣的沉澱與積累。在停頓一個月後,氣候再次發生變化,是福是禍?如果是加速到達極限,那接下來就是消退,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但如果是朝着更深層次演進,那這個冬季遠遠不是盡頭。
雪花從天而降,從很早起,雪花就不再紛紛揚揚而是時斷時續了,當落到付星雲身上時,凝結成了碎冰,他露出了震驚的神情,他回頭望去,發現自己走過的地方也留下了一排排冰印。
“怎麼會這樣!”雪花只有在更爲寒冷的情況下才會凝結成冰,這說明他的體溫比雪花還冷!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爲何會毫無知覺!“是極寒之氣的烙印嗎?”雖然隨着法力衰退,烙印也不知所蹤,但種種跡象表明它們還在,並沒有消失,或許所有的一切都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點爆發。
是嚴寒天氣推動着他身體發生改變,而且這種改變是良性的,如果僅僅從個人考慮,他希望寒冷能夠更猛烈些,如此他的身體才能恢復得更快些,他真的是個異類啊。
他漫無目的的遊蕩着,走了很遠的路,依然沒有尋到任何線索,他無功而返。
“月大人,我再次空手而回,你不會失望吧?”這已經是第幾次了,至少有十次吧。
“哪裡的話,星雲,你爲村落做得夠多了,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她美眸裡閃爍着一絲異樣的情愫。
“月大人,你還有沒有虎皮,借我一件吧?”
“你終於有反應了。”她嘴角上揚,露出了新月般迷人的笑容。“我拿給你。”她以爲他覺得冷了,實際上,他是怕體內散發出的極寒傷到了身邊的人,他要虎皮的目的不是取暖,而是要把自己包裹起來,減少寒氣溢出。
按理說女子的衣服男生穿不得,但只是簡單縫製的虎皮沒那麼複雜,很合身。“月大人,作爲答謝,我以後爲你多做一件裙子吧。”
“看你煞有其事的樣子,我會當真的。”原來她沒放在心上。
“月大人,就衝你這句話,我不會爲你做第三件裙子。”他也是有點小脾氣的人。
“你先把前兩件做出來再說吧!”
“那也得等冬季結束啊。”當初是這麼說得。
付星雲再次外出了,仍然沒有收穫,接下來的三天都是如此,野獸冬眠之地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但必須去找,否則,全村沒有幾人能夠存活。
天氣比預想中的還要惡劣,在沉澱後極度嚴寒來臨了,村落的老嫗接二連三的倒下,不僅如此,連小孩也開始出現傷亡,生命在極端天氣下顯得脆弱不堪。
反向運行的付星雲,身體再次發生變化,點石成霜,他的手指觸碰到哪裡,哪裡就結起了寒冰,因此在有人的地方,他不得不將自己的雙手也包裹起來,以免發生不必要的麻煩。
在地窖中休息的他突然睜開眼睛望向遠處,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不是神識,而是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他不確定是否真的存在。
物體越來越近了,感覺也越來越強烈了,終於,響起了敲門聲。有人來了,原來剛纔的感覺是真的,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呢,他現在的身體真是越來越奇怪了。“誰?”
“星雲,是我!”月清黃鸝般的聲音傳來。
下一刻,他們出現在天葬場,這些天死去的人都安放在此。按照習俗,需要一場法事,可神婆的嘴巴都凍裂了,無法吟唱銘文,只能就此作罷,神婆沒來,刻印圖騰的老頭卻來了。
付星雲發現了一個問題,他即使閉着眼睛也能清晰的感應到月清和老頭的方位,卻怎麼也感覺不到那些死去的人,他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有勞你了。”
“嗯”老頭點了點頭,之後,用帶來的砍刀將所有死去的人剁得碎片。“月大人,天寒地凍,恕老夫先走一步。”他匆匆離開了。
“星雲,只有我們送她們一程了。”他們開始佈置箭棺。
爲了防止碎肉結冰,他們燃起了篝火。
“月大人,禿鷲會來嗎?”
“會的!”
篝火燃燒了一天一夜,他們等了一天一夜。
“月大人,禿鷲會來嗎?”付星雲再次問道。
“會的!”她仍舊堅定的回答。“不管什麼時候,黑色的鳥兒從來都不會缺席。”
又過了一天,沒來,付星雲沒有再問了,當第三天的時候,付星雲望向了天際。“好像來了!”他又感應到了,果不其然,三個黑點出現在視野裡!
它們的動作遲緩了些,但看上去很健康,它們絕對不是凡物,否則,何以抵抗得了這嚴寒。
三個時辰後,地上的碎肉被掃蕩一空,它們拍打着翅膀飛走了。
“也不知道冬季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死亡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月清有些傷感。
“冬季只會消失,不會結束,死亡亦是如此。”
“月大人,我該外出了。”
“星雲,還是別去了,這麼多天都沒有收穫,絕非偶然,好好休息吧。”
“月大人,事在人爲,等我的好消息。”付星雲帶上利刃,背上箭袋出發了。
會有收穫嗎?月清的話不無道理,要是以前,付星雲也沒有把握,但是,他發現自己竟然能夠感應到人的體溫了。在葬禮上,月清和老頭的位置清晰可見,而死去之人毫無反應就是證明。在視線之前發現黑色的鳥兒,這也是證明。
這個變化將會爲他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