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不會敗！”
靜一師太心中也不免擔憂，卻絕不似普通僧侶那般震驚絕望。
因爲她很清楚，魔頭必然是處於重傷狀態，越是魔威蓋世，恰恰越是外強中乾。
一定是運用了某種魔門秘法，以透支潛力，透支根基，透支生命，反正一切能透不能透的都透掉了，纔有瞭如今不可一世的威風。
一定是的。
而了無師兄雖然吐了一口血，但他的羅漢金身修煉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不僅在防禦上趨至肉身極限，更能飛速恢復傷勢，區區一口鮮血……
噗！
這個念頭剛起，了無又吐了第二口。
噗！
然後是第三口。
噗！
等靜一師太渾身哆嗦之際，第四口又出來。
之前是邪王進擊，聖僧後退，還能是戰略上避其鋒芒，搓其銳氣。
但現在運起羅漢金身，雙方對拳，那鮮血是一口兩口三口四口往外濺，腳下再一步兩步三步四步連成線，眼見又到了爛玉廣場邊緣，靜一師太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不過就在這時，黃尚倏然後退，來到廣場中央，屹立不動。
他的拳頭上現出了細密的小血珠，但那晶瑩的血液沒有滾落出來，又重新回到了血管之中，皮膚上的傷口也飛速癒合。
這種神異，正是與突破極限、頓悟自創一起，同爲全面超凡帶來的好處。
黃尚稱之爲固氣鎖血。
毫無疑問，這是恢復手段，雖然距離炮王那種不斷自愈，甚至斷肢重生的能力，還有一段不小的路要走，卻已經能將人體的自愈力發揮到極致。
此時黃尚也受到了傷害，了無不愧是佛門大宗師，羅漢金身確實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也如陳猛的鐵布衫一樣，擁有了刃甲般的反彈效果。
靜念禪院的羅漢金身，是當世第一的外功，防禦堪稱無敵，以了無的功力和境界，面對宗師級的對手，甚至盤坐於地，任由對方出手，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但黃尚的拳頭，卻直接破開羅漢金身那近乎無敵的防禦，造成可怕的殺傷力。
不是什麼空泛的返璞歸真，而是運用了八成的天地精元！
這是他汲取《長生訣》、《慈航劍典》、《道心種魔大法》三門奇功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提升。
有了這個提升，了無就徹底不是他的對手了。
因爲有了八成的天地精元運用，了無最大的優勢，百年玄功也沒了意義。
人力有所窮時，百年功力再雄厚，能比得上天地精元嗎？
這種純粹運用天地精元戰鬥的觀念，其實超出了此世的理念。
在這個世上，更講究的還是真氣招式，因爲天地精元對於身體的負擔太大了。
即便是黃尚之前與寧道奇一戰，也是在第一戰雙方真氣完全耗盡後，第二戰才以天地精元對拼，那其實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激勵。
畢竟運用真氣招式，落於下風可能就是受些傷流些血，還有轉圜的餘地，天地精元打出去，稍有不慎可就是炸成血肉碎片，死無全屍的結果。
這種直接運用天地之力的思路，更加偏向於高武世界。
中武世界用上高武世界的戰鬥方式，那可不就是搏命麼？
不過對於黃尚來說，這倒不是搏命。
因爲他已經開始全面超凡。
走上這條路，就意味着凌駕於中武之上，到達高武的層次，駕馭天地精元戰鬥，正合風格。
了無一開始不明白，還以爲黃尚自恃年輕力壯，一味向天地索取，不顧自身承受能力，真正入了魔障。
但等他被打得吐血連連之際，卻也開始以敵爲師，管你入不入魔，保命要緊！
他窺視着黃尚運功的精妙訣竅，同樣開始吸納天地精元，以守代攻，於每一下交鋒中加以反擊。
武道趨至兩人如今的地步，正式進入大道至簡的地步，了空修煉羅漢金身，肉身之力強橫無比，別看他吐血受創，但所受的傷勢還遠遠不及當時的赫哲，戰鬥力並未損失多少，完全有機會迎頭追上。
正因爲這樣，黃尚立刻收拳退後，然後雙臂擡起。
嗡！嗡！嗡！
被毀得不成模樣的廣場隱隱開始顫動，那些明智退開的觀戰者們，與牛頓一起，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粒粒不規則的土石碎塊，竟似被浩大的力量消除了引力，全部漂浮起來。
騷動頓時爆發。
這一幕形成的震撼，令宇文邕都受不了了。
如果說先前的攻勢，還是個人之間的巔峰對決，籠罩白玉廣場，頂多影響數百人，那麼現在籠罩的範圍，就擴大到了數千乃至上萬。
宇文邕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精挑細選的禁衛，在這股力量面前根本沒有反抗能力。
誠然，北周立國也還沒有二十年，跟三百年底蘊的靜念禪院一比，還是個弟弟，宇文邕不指望自己培養出三千武功高強的武僧，平推江湖各派，但他坐擁一個國家，數十萬大軍，卻又不是三千武僧可以比擬的了。
所以宇文邕的計劃是，能夠利用魔門，跟佛門兩敗俱傷，那自然再好不過，如果魔門不中用，他親自披堅執銳，御駕親征，也要率領大軍，把靜念禪院給推平。
大宗師再強，也無法阻止千軍萬馬。
可眼前這位的所作所爲，卻讓宇文邕絕望地發現，世上真的有人以一己之力，阻止千軍萬馬。
此時便是如此，黃尚立於廣場中央，他所站立之處，彷彿是一個靜止的深潭，無窮無盡的天地元氣涌入其中，然後凝聚成天地精元，化作龍捲風暴，向周遭席捲出去。
動與靜的極致反差，令他如同真正的魔神，一時間所有觀戰者眼中，唯有這急速旋轉的龍捲，一股股有如利刃的氣鋒，從他們的鼻子前劃過，撕天裂地般急速激撞，耳邊則只能聽到尖銳刺耳的異聲，和自己彷彿要躍出胸腔的劇烈心跳聲。
如此威勢，即便是千軍萬馬，又算什麼？
超越魔威，堪稱主宰！
“向雨田！”
別說北周皇帝，夜襲團隊亦是人人變色。
這一幕讓五名輪迴者，也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大漠一戰。
全程被向雨田牽着鼻子打，最終眼睜睜目睹對方瀟灑破碎，肉身和元神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而那時的黃尚，還只是一位年輕宗師，依仗紫雷劍之利與夜襲團隊過了幾招，不成威脅。
現在呢？
也到了這個層次？
“不對，石之軒如此毫無保留地運轉魔功，其實是在給敵人機會！”
無人機早就被刮沒了影子，衆人唯有探下頭去親自看，爵士等四個人都是頭髮狂舞，遮住眼睛，唯獨柳下惠沒有這個煩惱，而就是這頭髮去無蹤，頭屑更出衆的男子，提出了異議。
“怎麼說？”
其他四人立刻看向柳下惠。
嘲笑歸嘲笑，關鍵時刻，他們還是相信柳下惠的頭腦的。
柳下惠道：“輪迴者如果選擇全面超凡，在整個四星級都務必控制住超凡的進度，不能快也不能慢，戰鬥力受到不小的拖累，所以雖然在五星級，全面超凡凝聚出的領域威力更強，範圍更大，九成的輪迴者依舊會選擇超凡器官之路……”
夜襲團隊五個人單獨拿出來，實力上都比不上陳猛，也還沒有衝擊四星級，但他們作爲團隊，擁有許多獨行者無法得到的情報，更能從高星級獲得不少便利，對於超凡之路早就有了解和選擇。
就算身處團隊，有隊友幫襯，五人也準備走超凡器官之路，原因正是陳猛所親身體會的缺陷。
整個四星級都掛一個戰力削弱的“詛咒”在身上，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輪迴者既看重未來，又着眼於現在，兩相對比之下，超凡器官的性價比無疑更高，自然有更多的人做出那樣的選擇。
大衆選擇不會差，以爲越小衆越能選到什麼奇遇的，那是讀作主角寫作掛逼的存在，和大衆小衆其實沒啥關係，只是爲了開掛而已，陳猛至少還是民間十強者，沒有外掛的瞎幾把選，基本就踏上去世之路了。
柳下惠接着道：“現在石之軒走了這條路，他顯然又不知道全面超凡的兇險，基因失控的可能就很大了，當然以他的武道境界，走火入魔不太可能，但是若再不顧一切打下去，就可能會……”
小公主把小旗子搖了搖：“精神分裂？”
看着旗子上的四個字，柳下惠沉默下來，衆人面面相覷，眼中露出一絲唏噓。
命運的玩笑麼？
繞了一圈，又繞回了老路？
夜襲團隊居高臨下，尚且有這個功夫思索着超凡之路導致的福禍相依，下面的輪迴者們夾在連連倒退的劇情人物當中，就有些苦逼了。
因爲連他們都無法看清這驚世駭俗的一戰，因爲風暴中央的黃尚和了空再度交起手來。
這一刻以宗師的目力，也只能勉強捕捉到寥寥的殘影，就見兩道影子在瘋狂追逐，一步一躍便是百丈距離，已經不侷限於白玉廣場之上，當真神出鬼沒。
但落於下風的，毫無疑問還是“聖僧”了無。
因爲他再騰挪飛掠，也出不來那風暴的籠罩之處，只能在其中展開靜念禪院的所有絕學，毫無保留地硬抗黃尚鋪天蓋地的攻勢。
廣場已經要被打得消失了，四周的佛像也開始遭殃。
別說黃尚的攻勢，毫無顧忌地毀去金銅佛像，就連了無的拳腳餘波，亦是如此。
這位聖僧本來就不是拘泥於外象之人，現在這個時刻更是些許差池都不能有，否則他必然會被眼前這個可怕至極的敵人硬生生打死，不含半點僥倖。
於是乎，所有僧尼無比心塞地看着，佛像一座又一座倒塌下去，那原本堅定無比的外表被拳腳打得乾癟扭曲，更有甚者直接斷爲兩截。
單看整個場面，這纔是貨真價實的滅佛。
嗖！嗖！
說時遲那時快，又有兩座羅漢像飛起，擦着了無的身子，平平飛出，撞塌了另外兩座佛像，而颶風一卷，往大雄寶殿的方向而去。
了空不想去，卻是硬生生被逼入了其中。
當邁入這座最寶相莊嚴的大殿裡時，他突然想起了平時向信徒宣講的觀念，只要有大功果，死後就能往生西方極樂淨土，爲羅漢菩薩，享無邊清福。
在了無看來，這是爲了勸人行善積德，可此時他卻莫名想到了西方極樂淨土，眉宇間有些疑惑，看着那股不可一世的颶風捲入，又有些釋然，舉掌迎上。
轟隆隆！轟隆隆！
驚天動地的聲響從大雄寶殿內傳出，外面的僧人瘋狂了，無論是靜念禪院的弟子，還是各大寺院的高僧，都往裡面撲去。
這不是圍攻，而是保護我佛法體，不讓邪魔破壞。
但不僅是那股颶風，很快一道金光也浮現出來，兩者相斥相融，居然同時阻擋住衆僧的腳步。
“怎麼回事？”
靜一師太和四大高僧大驚失色，聖僧怎麼會與魔頭聯手？
當然不是聯手，而是了無至剛至陽的羅漢金身之力，與黃尚千變萬化的天一真氣之力，在最爲激烈的碰撞中，倏然間產生了奇妙的變化。
佛魔一體！
兩極碰撞！
當兩股世界極致的力量偏偏又能對立統一，漆黑總卻又彷彿蘊含着天地間無數色澤的一點出現，一道無形的門扉開啓了。
仙門！
對於黃尚來說，大的小的仙門都不陌生，尤其是蚊子仙門，都被摸過好多遍了。
但對於了無來說，這卻是無以倫比的吸引力，不顧一切，捨棄皮囊也要進入其中的無上誘惑。
可不待他投身，那仙門的另一邊，隱隱有一角出現。
似乎是一座宮殿的一角，僅僅是驚鴻一現，就已透出無上的氣息。
那是此世武道的源頭，更是平行世界的唯一。
大雄寶殿之外，夜襲團隊看着紋章內的信息提示，眼睛瞪得都要凸了出來，爵士再無半點貴族儀態，手舞足蹈，放聲嘶吼：
“戰神殿！那是戰神殿啊！”
……
……
（明天本卷結束了，國慶剛過完後，我的工作很忙，白天手機修改速度很慢，所以最近更新時間依舊會不穩定，特此說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