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淒涼地躺在小院裡的一塊大石頭上,仰望着璀璨的星空。
一顆流星劃過。
朦朧中他耳邊似乎響起一段話:
花開了,然後又會凋零;星星是璀璨的,可那光芒也會消失;
這個地球、太陽、這整個銀河系,甚至連這個宇宙也會有死亡的時候;
人的一生和這些東西相比,簡直就象是剎那間的事情;
在這樣的一個瞬間,人降生了。
笑着、哭着、戰鬥、傷害、喜悅、悲傷、憎惡、愛……
一切都只是剎那間的邂逅,而最後都要歸入死的永眠……
今夜,林平之看到了流星,卻看不到花,因爲自己庭院裡的花兒已經謝了,自己是不是也要最後歸入永恆睡眠?
即使想看花,在月黑風高的夜裡也是看不到,想看,也只能看到醜陋的蝙蝠。
果然,一隻蝙蝠撲棱着肉翅,歪歪斜斜從他頭上飛過。
林平之是個福威鏢局的少東家,如果昨天問他,他還會因這個身份而感覺到自豪,而今天,他卻並非常厭惡這個身份,因爲他殺了人。
殺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殺的rén dà有來頭,他無比的痛恨自己,當時爲什麼自己沒有忍住,只因爲人家調戲了另外一酒桌中的měi nǚ兩句,自己就不知天高地厚打抱不平,結果失手打死了人,打死了人也就罷了,還放跑了一個。
而後被人家堵上門來。
青城派!
好狠的心!
好毒的計策!
帳房先生死了!狄鏢頭死了!餘趟子手死了……
林平之痛哭,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憤怒!因爲愧疚!
如果堂堂正正地交戰,死則死矣,福威鏢局技不如人,認了!但這種防不勝防的殺人手段,任誰都感覺到憋屈。
到現在,他已流不出淚,無淚可流,但每次看到福威鏢局被殺之人身上的粘稠血漿,他便壓不住涌自心底的憤怒之情。
他恨!
不恨他、不恨地,只恨自己弱小,弱小到自己無法保護家族!
他想出去與青城派拼命,一命抵一命,雖死而無憾!
但是,林平之卻被林震南夫婦鎖在這處偏僻的小院子裡,他什麼也做不了,除了等死!
不,還有一件事能做,那就是:喝酒!
鏢局裡怎麼會沒有酒?這處院子本來就是偏僻的酒窖,裡面存滿了大量的酒,林平之開始喝酒。
使勁地喝、拼命地喝!就這麼在院子裡喝了一夜!
東方漸漸現出曙色,天亮了,隨着黑夜逝去,光明之中的現實痛苦也隨着曙光的腳步跟來了,如影隨形。
晨霧籠罩了大石頭,清晨帶着草香味的溼潤空氣沁潤着林平之的臉頰,讓他因宿醉生出的頭痛感舒緩了些許,他振作精神,鼓足勇氣,咬着牙去面對重新開始的一天。
林平之慢慢地從院中的大石頭上起身,踉蹌着腳步慢慢走進屋中準備拿劍,然後去拼命!爹孃不許,那就死給他們看!
林平之推開了門,但下一瞬間就愣住了,屋內有人。屋內僅有的太師椅上坐着一個男人,這個男人背對着門口,林平之看不清此人的面目,只能看到此人一頭金色的頭髮,身着白底紅邊御神袍,御神袍上的紅線像火焰一樣在燃燒,衣服的後背上繡着五個大字:“七代目火影!”
“你是誰?!”林平之冷冷地問道,腳步下意識地往一旁的牆邊挪去,因爲不遠處的牆邊上掛着一把劍。
“平之喲,你忘記了嗎?”一道磁性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彷彿有一股魔力,能讓人躁動的心平靜下來。
“忘記了?”林平之怔怔地說道。
“那就是——死不是一切的結束,死也不過是變化的一種……過去曾經在地上生存被稱爲聖人的人們,大家都是超越了死亡,平之喲,你若能領悟到此事的話,雖然你出生爲人類,但也可成爲最接近神的男人……”
“你他媽到底什麼人?!”林平之終於挪到了牆邊,伸手取下了牆上掛着劍,“唰~”地一聲拔出了劍,劍尖直指這神秘人。
“唉,看來你真的忘記了。”神秘人遺憾地嘆息道,然後慢慢地轉過了身。
“是你!”林平之眼中瞳孔一縮。雖然林平之宿罪之後記憶有些模糊,但他仍認出了眼前之人,這人就是那天酒肆與那位美少女坐在一起之人。
“喲,記起來了,看來你還沒有喝斷片。”神秘人笑了起來。
林平之不懂那男人說的“斷片”是什麼意思,他的臉沉下來了,不請自來者,往往來者不善!
“你到底是誰?我林家有如此大難,全都是因爲你們這羣混蛋!”林平之口不擇言地怒喝道。
“你好好想想這兩天發生的事,你林家有今日之難真的是因爲我們,真的是因爲你失手殺了人嗎?”神秘人冷冷一笑,而後冷喝道:“還有,你最好管住那張嘴,上一個這麼跟我楊烈說話的人,臉都被我打扁了,到了地府閻王都認不出他是誰!”
林平之嗅到一絲血腥味,他對血腥味十分敏感,朝着氣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具沒有臉的屍體倒在牆角,屍體的嘴竟已變成了軟綿綿的一塊肉,沒有嘴脣,沒有牙齒,沒有了鼻子。
但他身上的衣服林平之確是認識,青城派子弟。
林平之問道:“是你殺的?”
那人道:“當然。”
林平之壓抑着怒氣道:“爲何殺他?你還嫌我林家事不太嗎?!”
神秘人道:“因爲他跟你一樣嘴欠,嘴欠也就罷了,懟他兩句還想拿劍砍我,犯了我的忌諱,所以我打爛了他那張惹禍的嘴。”
林平之道:“你殺過多少人?”
神秘人眼中露出困惑之色,認真地想了半天:“十幾萬?不對,第一次的時候弄死了閆尼斯特家族上萬人,再加上第二次的時候,將七國首都君臨城數十萬人全都間接弄死了,還有第三就滅了倭國聯合艦隊、又滅了泰西諸國聯軍也得幾十萬,甚至上百了吧,唉……實在算不清。”
林平之凝視着他,身體裡彷彿有股憤怒的火焰自脊髓衝上大腦,這人話雖荒誕,但林平之直覺地感到他說的竟是真的!
他覺得殺人是一件極爲痛苦事,他想不通世上還有人把殺人當吃飯喝水一樣毫不在意!想不能就不想,林平之的眼神中突然沒有了痛苦,也沒有了憤怒,反而透露出一絲希冀。
“你武功很高?!”
“一般般吧,諸天位面比我實力強的如恆河泥沙,數不勝數,但在這裡,武功能高過我的還真沒有幾個,如果黑木崖上的那位達到了天人轉生的境界或許比我強吧……”
“比之青城派掌門如何?”林平之再次問道。
那人沒有說話,而是豎起了一箇中指。
林平之雖然不明白什麼意思,但卻能深刻領悟到其中的意境。
“能不能幫我殺一個人?”林平之小心翼翼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