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親也親
第二天。
張恆起來的比較晚，一睜眼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
看到老爺醒了，孫嬤嬤招呼人伺候着，並守在一旁問道：“老爺，早上想吃點什麼？”
“不吃了，都九點多了，中午再說吧。”
張恆嘴裡打着哈切，想了想又叮囑道：“跟飯婆婆說一聲，中午做叫花雞，其他的，隨便弄六七道菜就行了。”
六七道菜，不是張恆奢侈，而是院裡人多。
他不吃，小的們也沒得吃，一般都是張恆吃完，四個小丫鬟吃。
四個小丫鬟吃完，剩下的，還能給後院的粗使婆子們加加菜。
別嫌棄這是剩菜，張恆飯量不大，六七道菜，每樣吃個一兩口就飽了。
小丫頭們也吃不多，能剩下大半飯菜，各個都是上等的菜餚，比僕人們的伙食好多了。
衆人吃了一頓羊肉泡饃。
一聲吆喝。
張恆苦笑連連，爲了不讓大家患得患失，當即表態道：“你們的擔心是多餘的，回頭啊，我讓管家帶人去一趟，以前的租契是一年一定，我給你們改成三年一定，這樣你們就不擔心了吧？”
給每人裝了十斤白麪回去。
“老人家，有想法，也要從實際出發呀。”
張恆將衆人請進大院，一邊吩咐殺羊燉肉，一邊與老者閒談。
“不至於，不至於。”
“都是些忠厚人啊！”
下午，老人便帶着小安村的村民們回去了。
張恆一聽就笑了。
他們僅有一頭小毛驢，還是用來扛布袋和乾糧的，這三十幾里路走下來，不得走三四個小時啊。
張恆趕忙制止：“眼下都民國了，皇帝都沒了，磕頭這套老規矩也得改改，你們要是真記我的好，回頭就帶村裡的後生來讓我見見，這走動多了，不親也是親啊。”
說完，又想到直接拒絕不太好，又道：“我們都是些鄉下人，有一碗小米飯吃，那就是祖上積德了。”
“張族長，我們不是叫花子啊。”
“老人家，我看您有心事？”
然後是飯婆婆，菜婆婆，縫補婆，車伕，挑夫，更夫，花匠，門房，護衛，還有那些粗使婆子。
語氣微頓：“可我記得，小安村離大溝鎮有三十幾裡吧，你們這麼多人是怎麼來的？”
他們兩個是特等僕人，管事的。
“我們是小安村的村民，特地趕來給您送水果的。”
衆人連連應是：“您要是有什麼吩咐，誰敢不聽，我們就把他的腿打斷。”
減租的事是他昨天和老管家說的，這些佃農是早上知道的。
中午。
張恆連連擺手。
三四十人堵在路口，爲首的一名老人攔路道：“我們是您的佃農啊！”
要說感謝他，選一兩個做代表，騎着毛驢來就行了。
這一去，直到中午纔回來。
爲首的是張恆，他是衆人的天。
張恆看得半是感動，半是心酸：“小安村我知道，是個半山村，我的一千多畝地，有近半都在你們那邊。”
隨後則是伺候張恆的四個小丫頭，她們是一等僕人，吃穿用度一切都歸府裡。
張恆又問：“可是家裡鬧了饑荒？”
“佃農，租我地的農戶？”
老人被嚇得不輕：“我們這些人，哪有吃肉羊的命。”
有這種擔心也正常。
和傳統的轎子不同，竹轎輕便，而且透風。
張恆沒細算過。
只是和離去時不同，回來時遠遠看去，張恆發現自己門前站着一羣衣衫簍縷之人。
門房打開中門，四名挑夫擡着張恆，大小奎護在兩邊，後面則跟着一隊洋槍隊，一行十幾人，浩浩蕩蕩往民團大營而去。
但是林林總總，得有三四十號人，真正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說完，打開兩口破布袋，露出裡面的野核桃，龍眼，還有野棗之類的東西。
有好事了，當然可着自己的族人合適，相比張氏族人，他們小安村的都是些外姓人，怎麼會不擔心呢。
老人還是搖頭。
臨走前還承諾，回頭一定帶村裡的後生們來拜見張恆。
“去鎮北的民團營地轉轉。”
“起轎！”
張恆有些納悶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總得有個緣由吧。
老人回道：“我們是鄉下人，腳快。”
竹轎，就是那種兩根挑杆挑着的椅子，上面帶個遮陽棚，一些名山的旅遊景區內有。
老人領着大家就要給張恆磕頭。
老人看出了張恆的困惑，嘆息道：“您給我們減了租子，我們應該高興纔對，可村裡還是有人擔心，這麼低的租子，是不是秋收之後就要把地收回去，改讓你們張家人種了？”
“應該的，應該的。”
爲首的老人從路邊的小毛驢上解下兩個破布袋，一臉殷勤的問道：“早上有莊頭說，您要給我們減租子，我們是來特意感謝您的。”
“老人家，不要推辭，你們遠來是客嘛。”
老人搖頭。
別嫌少，這年頭能吃上白麪的人家可不多，就算不自己吃，留在手裡也是硬通貨。
現在才中午，也就是他們早上知道後就滿村子的湊野果，湊了兩布袋就帶來感謝他了。
想到這個時代下的農戶日子並不好過，於是吩咐道：“吩咐後廚，殺一隻羊燉了，我要請大家吃甘陝名菜，羊肉泡饃。”
張恆揮揮手，示意挑夫將他放下來，問道：“老人家，你找我有什麼事啊？”
張恆放下茶杯，詢問道：“可是不放心家裡？”
張恆也是場面人。
“去去去，哪來的叫花子，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張家大院，趕緊滾蛋。”
出了中院，來到前院。
談來談去，發現老人雖然滿面歡笑，可笑容內總有一絲愁容。
而在張家大院內，等級非常分明。
張恆也不含糊。
張恆一臉感嘆。
四成的地租，放眼全天下恐怕都不多。
一眼看去，衆人臉上滿是風霜。
“大老爺。”
老人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看着張恆臉色。
“小安村離大溝鎮三十幾裡，土地不給你們種給誰種，難不成還要派人過去嗎？”
如果家裡來了親戚，做一頓白麪饅頭，不管是自己還是親戚都會覺得有面子。
再往下，老管家是大總管，孫嬤嬤是女僕之首，管着院裡的粗使婆子。
他還以爲什麼，原來是怕他收回土地，不給大家種了。
可他們來了三四十人，也就是說小安村內，租種他家土地的農戶，這會差不多全來了。
“大老爺，您真是活菩薩，大善人啊！”
江南之地氣候潮溼，坐這種轎子更舒服些。
只是這一次，張恆沒坐馬車，而是坐在了竹轎上。
“使不得，使不得。”
門房上來趕人。
“都是些忠厚人啊！”
目送着一衆老少離去的背影，張恆向老管家吩咐道：“我不是弄了點糧種回來嗎，明天讓人送到小安村去，等這季的糧食收了，就讓他們種我給的糧種。”
“是，老爺。”
老管家恭恭敬敬的應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