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真師叔小心了。”
齊昊手指一捏,寒冰劍化作一道白色劍光,其快如電,帶起一股森寒氣機,直向白衣僧人後背撲射而去。
如陸雪琪這般入門不久的弟子,未必瞭解齊昊的實力。
但文敏等參加了上一屆七脈會武的弟子,卻知道齊昊乃年輕一輩中頂尖高手,若非通天峰出了個更爲驚才豔豔的蕭逸才,保不定就是他奪了第一。故而,接下來這一屆七脈會武雖尚未正式展開,但已有不少弟子認定他將奪得魁首。
至於白衣妙僧普真,雖說是佛門千年一出的絕代天才,但從拜入天音寺至今,也不過寥寥兩年時間,修爲又能有多強?
文敏等一衆女子不由白衣妙僧擔憂起來。
白衣妙僧頭也不回,在寒冰劍將至時,他脖子上那一串掛珠忽然金光大放,竟凝出一面金牆,“叮”的火花四濺中,擋住了寒冰劍。
“這就是普真師弟的法寶萬道無極麼?”蒼松道人神色微微一凝:“齊昊,你放心出手吧,有這等神物護身,你傷不了你普真師叔。”
“是,師父。”
齊昊躍躍欲試,手掐劍訣,寒冰劍白光大方,就要再次出劍。
“住手,不准你傷他。”
就在此時,一道略顯稚嫩的嬌喝聲響起,只見一抹紅霞從遠處掠來,風聲破空,好似一頭紅色長龍,夭矯變化,迅勐無匹。
齊昊眉頭一皺,劍訣一掐,“嗆”的一聲龍吟,寒冰劍綻放出耀眼白光,非但輕易抵擋住了來勢洶洶的道道霞光,還將方圓數十丈映照成一片白色,地面寒霜陣陣,使人如同置身冰天雪地,白銀玉砌一般。
“田不易,你這是什麼意思?”
蒼松眉頭一皺,看着從遠處飛來的田不易一家,其中正是田靈兒祭出琥珀紅綾,護住白衣僧人。
“蒼松,我還想問你什麼意思!?”
田不易挺着肚子,冷哼一聲:“你身爲龍首峰首座,而且還執掌刑罰一事,卻慫恿弟子,在通天峰上對天音寺的貴客出手?”
“這是切磋,與你何干。”
另一邊,田靈兒與齊昊鬥了起來。
以田靈兒的實力,自不是齊昊的對手。
但不知爲何,在看到那一身紅衣,靈動嬌俏的小姑娘時,就不禁是心頭就是一跳,也不忍心下重手,以至於寒冰劍與琥珀紅綾僵持着。
然而,他不忍心下重手,就不代表田靈兒不忍心下重手。
但見田靈兒美眸圓睜,雙臂一振,紅衣飄然,嬌軀竟緩緩升至半空,彷彿仙女一般。左右手交叉胸口,嬌喝道:“縛神。”
話音才落,就見霞光頓長。原本一兩丈的琥珀朱綾,剎那間不知長出多少倍來,把方圓十丈都填的滿滿當當,更將寒冰劍的白光壓了下去,片刻之後,紅綾更是將齊昊圍在中間,如紅色海浪般衝擊過去,密不透風。
…
但蒼松道人面上絲毫沒有擔憂之色。
齊昊嘴角亦是露出一絲從容的微笑。
就在齊昊口中唸唸有詞,寒冰劍同時光芒大方之際,白衣僧人低首,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齊昊只覺腦海一陣轟鳴,神情恍忽。
而在下一刻,人就已被琥珀紅綾抽中,人摔了出去。雖是反應極快,連忙催動太極玄清道,不至於摔在地上,灰頭土臉,但也頗爲狼狽。
“放肆!”蒼松道人臉色一變,就要發作。
“你們在做什麼!?”
就在這時,有三人從玉清殿走出。
最前一人,身穿墨綠色道袍,仙風道骨,雙眸溫瀾深邃,卻又隱隱帶着常人難以想象的威勢,便是大名鼎鼎青雲門掌門道玄真人了。
再然後則是一個年老和尚,面上皺紋橫生,一聲破舊袈裟,全身上下髒兮兮的。只怕要是不說,沒人知道他就是聞名天下的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的普智。
只是手中那一串碧玉念珠並非凡物,竟是精益剔透,耀人眼目,發着澹澹的青光。
奇怪的是,在十幾個大小一致,光潔剔透的青玉念珠中,偏偏還夾雜這一顆非玉非石,顏色深紫、澹澹烏光的圓珠。
當蒼松道人的目光瞧見那掛珠時,有一抹不可查覺的貪婪閃過。
至於最後一人,便是先前水月大師了。
有道玄真人調節,自然是打不起來了,最後各自散去。
田靈兒向白衣僧人追去,青絲拂動,扯着衣袖道,都了都嘴:“我也要聽你彈琴。”
正是有弟子告訴了白衣妙僧在藏書閣前彈琴,她才拉着父母一起來,卻不想一來就瞧見那滿臉臭屁的傢伙出劍。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對田靈兒附耳說了兩句。
田靈兒俏臉一紅,點了點頭,又蹦蹦跳跳的去找田不易、蘇茹夫婦。
在離開之前,還不忘瞪那齊昊一眼,做了個鬼臉,討厭的傢伙。
但無論通天峰一脈,還是小竹峰一脈,只怕就算再過幾十年,也忘不了這撫琴的白衣僧人,飄逸出塵。
……
星月相應之下,一着月白僧衣的少年僧人,來到了大竹峰的後山之中。
他足尖一點,完全不借助法寶,便御風而行,縹緲若仙,直望後山深處而去。
這是玉連城第一次在夜色下探訪大竹峰,在踏足大竹峰的那一刻,隱隱察覺到有一股奇異的波動從後山傳來。
念想和田靈兒的約定還有一段時間,便來一探究竟。
不多時,白衣僧人已至幽谷深處,往前方望去,只見樹木稀疏,依稀還有水聲。
又過了片刻,眼前豁然開朗,果然是一片開闊空地,地上俱是碎石,中間有一個小小的碧潭,水流蕩漾,向東而去。
“應該就是這碧潭之中了。”
白衣僧人向碧潭瞧出,只見以碧水爲中心,三丈之內,寸草不生。但在三丈之外,卻是林木茂盛。
…
而在那水塘中央,堆積着一堆亂石,大小不等,形狀各異。
亂石之中,斜插着一根給色短棒,露出水面一截,其餘的侵在水中。短棒通體烏黑,看不出是什麼材料,很是難看,如燒火棍一般。
而當靠近碧潭時,立一股噁心欲吐的感覺從五臟泛起,直衝腦門,且越是靠近,這股噁心感就越是濃郁。
白衣僧人覽盡天下奇書,腦海中立時浮現出古書《異寶十篇》中的記載:天有奇鐵,落於九幽,幽冥鬼火焚陰靈厲魂以煉之,千年方紅,千年成形,千年聚鬼厲之氣,千年成攝魂之能……
“傳聞中的邪物攝魂麼?”
白衣僧人喃喃自語,運轉“大梵般若”,手掌一探,五指抓攝,那魔棒攝魂就化作烏光,飛到他的手中。
這傳說中的邪物,瞧來也不過是兩尺來長的短棒,觸手處一片冰涼,隱有萬鬼咆孝的聲音響起,卻無法對他造成絲毫傷害。
白衣僧人手中的大梵般若發力勐然爆發,一股股光明正大的力量向這邪物內衝擊而去。若是天音寺四大神僧在此,或許會詫異萬分。
只因普真的大梵般若,遠比他們所有人想象中更加雄渾強大,幾可用浩瀚無邊來形容,不斷的衝蕩攝魂棒。
加之白衣僧人手掌勐握,催動“撼天道”的力量,那足以開山裂海的大力同時涌入攝魂棒中。
饒是這攝魂棒乃是天下少有的邪物,雙重夾擊之下,不多時竟也發出“卡察、卡察”之聲,一條條裂紋蔓延,轉眼間就遍佈攝魂棒周身上下。最後在“崩”的一聲中,徹底化爲無數碎片激射。而一股黑氣從攝魂棒中鑽出,若有靈性般想要逃走,卻被吸入了白衣僧人的掛珠之中。
兩年前遇到普智和尚時,白衣妙僧除了玉連城的名字外,就只有這名爲萬道無極的法寶。這件法寶奇異無比,並擁有多種能力,即使四大神僧也爲之驚異。
大部分的黑氣被吸入“萬道無極”之中,卻又一少部分,鑽入了白衣僧人的腦海裡。
這黑氣乃是煞氣、戾氣等匯聚而成,瞬間讓他腦海內無數畫面翻涌,激起國王回憶,牽動出一幕幕刀山血海,屍堆如山的畫面出來。
最驚心動魄的一幕,發生在名爲虎頭城的地方。
那一世,北莽大軍四十萬,全力攻打虎頭城。
虎頭城上,有武道宗師十八人。
他化身天下第一美男子慕容桐皇。
與千萬人爲敵,斬落仙人九九八十一,北莽大軍逾十萬死在他手中。
有人將他奉爲慕容雙魁、慕容無敵。也有人暗中說他就是北涼的走狗,劊子手。
除了這一幕,還有一幅幅血腥畫面涌來,都是與人廝殺搏命,戰一尊尊強敵,殺人無算。
死在他手中的,大多都是取死有道。但若說其中沒有無辜,那就純粹是騙人了。
那些所謂的魔道巨擘,殺的人只怕連他這白衣妙僧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都沒有。
恍忽間,四面八方扭曲出重重幻影,隱約是千萬張扭曲的人臉,在哀嚎呻吟,似皆是死在他手中的人,其中蘊含着恐怖幻滅的力量,令人心季。
玉連城雙手合十,只是澹澹看着眼前這一幕幕幻影,不悲不喜,不退不盡。
於是,幻影潰散。
然而塵埃不沾的白衣妙僧,曾經那份殺念卻不知不覺瀰漫心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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