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劍山莊。
武林中四大世家中謝家所在地,位於翠雲峰,綠水湖,是武林中的聖地。
而在神劍山莊的大廳中有塊很大的匾額,上面只有五個字,金字。
——天下第一劍。
很多年前,江湖中所有聞名的劍客在華山絕頂論劍後,每個人都拿出一兩黃金,鑄成這五個金字,送給神劍山莊第一代主人謝天。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謝天去世了,神劍山莊再也沒有出一個能稱得上“天下第一劍”的高手。
直到三少爺謝曉峰問世。
此人驚才豔豔,天下側目,是江湖中不世出的劍客,也是武林中公認的才子,敗在他手中的名家高手不知多少,他已配得上塊塊匾額。
只可惜,天妒英才,這位三少爺於七年前逝世。
天下間沒有人能擊敗他。
唯一能擊敗他的,就是命運。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命運,也許就是因爲他的生命太輝煌,所以才短促。
謝曉峰死後,謝家也不復當年輝煌,客人也逐漸變少。
但無論如何,謝家始終是武林四大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從無人敢輕易招惹。
今天,謝家來了一個客人。
只是這客人竟是由謝莊主謝王孫親自招待的。
謝莊主穿得很樸素,一身青衫,布鞋白襪,看起來很普通,很平常。
他年輕時也並非叱吒江湖、威震武林的名俠。
他之所以能名聞天下,只是因爲他是神劍山莊的莊主。
但無論如何,他也是神劍山莊的莊主,謝家的掌舵人,能讓他親自迎接的人並不多。
而這讓他親自迎接的客人竟還是一個年輕人。
一身黑衣,飄然卓立,彷彿富貴王孫公子,又彷彿九天之上的謫仙人,不類凡俗。
謝王孫將黑衣青年帶到了一間昏黃黯淡的房間,屋子裡每樣東西,都蒙着塊黑布,顯得陰森冷寂。
謝王孫已掀開了一塊黑布,露出了一塊有五個金光燦燦大字的匾額,那五個大字正是:天下第一劍。
謝王孫輕輕一嘆:“自得到這塊匾額以來,謝家的子孫,一直都對它很珍惜,也很慚愧。因爲自他老人家仙去後,謝家的子孫就沒有一個能配得上這五個字。”
黑衣青年淡淡道:“謝曉峰如何?”
謝王孫長長一嘆:“他或許還差一點,或許已差不多了,可惜他……”
黑衣青年道:“可惜他已不願意當謝曉峰,所以已隱姓埋名。”
這老人聲音中已有些顫抖:“我也希望如此,只可惜,只可惜他在七年前已走了。”
黑衣青年深深的看了老人一眼,嘴角中露出譏誚的笑容,過了半晌,終於道:“可否讓我一觀謝家神劍。”
“請。”謝王孫將黑衣少年引去了房間中另一處,又一塊黑布被掀開,露出個木架。
木架上有一柄劍,劍鞘是烏黑的,杏黃色的劍穗色彩已消褪,形式古雅的劍鄂卻還在發着光。
謝王孫靜靜地站在這柄劍前,竟比站在那“天下第一劍”的匾額前還要嚴肅,還要恭敬,就好像面對着自己心裡最尊敬的神祇。
事實上,天下間的武人,尤其學劍之人,若見到這柄劍,心情也該和謝王孫一樣,甚至比謝王孫更虔誠。
因爲這柄劍就是神劍山莊第一代莊主謝天的佩劍,他用這柄劍在華山上敗盡羣雄,獲得天下第一劍的名聲。
而這柄劍也是謝曉峰的佩劍,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曾死在這柄劍下。
“我要拿走這柄劍。”黑衣青年忽然開口。
謝王孫面色終於忍不住一沉:“你可知道這柄劍對謝家來說,意味着什麼?”
黑衣青年道:“我當然知道。”
謝王孫道:“這柄劍實際算不得神兵利器,你爲何要取走它?”
黑衣青年道:“因爲我要找謝曉峰,我要看看他的劍法。而和我這種高手交手,劍決不能隨便。”
謝王孫直直的看着黑衣青年:“因爲劍也和人一樣,有很多種,每一柄劍的形式、分量、長短、寬窄都絕不相同,每柄劍都有它的特性。高手相爭,連一點差錯都不能有。”
黑衣青年微笑道:“神劍山莊的莊主,怎麼能不知道這個原因。”
謝王孫搖頭道:“可我爲什麼要讓你們交手?”
黑衣青年道:“因爲我很有把握能勝過他。”
謝王孫道:“他既然很可能會敗,我就更不能將這柄劍給你。”
到了此時,他已不再掩飾謝曉峰未死的真相。
黑衣青年道:“不,你難道不想你的孩子回來麼?”
謝王孫道:“我當然想。”
黑衣青年道:“那你就應該讓他敗在我手裡,因爲敗了一次後,他才知道自己並不是神,並不是決不能敗,纔不會爲了揹負謝家的重擔而選擇逃避。”
“不!”謝王孫已截然道:“你錯了。”
黑衣青年道:“錯在何處?”
謝王孫緩緩道:“別人可以敗,但他不能,因爲他是謝曉峰,他只能死,不能敗。”
“那就讓他去死。”
黑衣青年嘴角又揚起譏誚的笑意:“我要取走這柄劍,你想阻止,儘管來就是了。我知道,你在武功上的造詣,只怕比謝曉峰還要高明一些。”
這句話說完,他已伸手探向天下武人敬仰的謝家神劍。
謝王孫眉頭緊皺,那蒼老的身形挺直,忽的散發出一股銳利的氣機。
——宛如神劍。
出鞘的神劍。
無論任何人在這樣的氣機之下,都會不敢動彈,宛如木頭。
但黑衣青年沒有。
他依舊神色安然,手依舊直直的探向謝家神劍。
謝王孫身上的氣機越來越鋒銳,已能使人砭骨生寒。
黑衣青年的手已抓住了劍柄。
而謝王孫在黑衣青年抓住這柄劍的那一刻,整個人的氣勢並未如山洪般爆發出來,反而如同被刺破的球般癟了下來。
“多謝贈劍,相信謝曉峰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黑衣青年拿着劍,已大步向門外走了出:“希望不會是屍體。”
謝王孫卻依舊站着不動,彷彿癡了,過了半晌,嘴脣開闔,似乎唸了一句。
“天外天,天外人,天外神劍,劍出隔天,好一個天外神劍,好一個天外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