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曾有着封印。
已經存在了五百年的封印。
如今，封印卻消失了，不，是被解除了。
而解除之人，此刻正站在封印之前。
那是一個一頭灰色髮絲的少女，少女的身體上有着濃濃的黑氣。
它閉着眼。
滿臉愉悅彷彿在聽着世上最爲悅耳的樂曲一般。
“沒錯，就是這個聲音。”
少女的嘴角勾勒出極致到扭曲的笑容。
“打吧，廝殺吧。鮮血飄灑的聲音，身體撕裂的動聽，就讓本座好好享受一番吧。”
少女已非原本，它是邪魔，準確的說是佔據了少女身體的邪魔。
封印破除的那一刻，與妖族同爲被封印的對象，它當然也出現了。
邪魔並非實體，它乃無形無體的某樣東西顯化。
破封而出的那一刻，它便佔據了少女的身體，再度逍遙世間。
本應該如此的。但它卻並未馬上離開，這些時日一直待在此處，從未離開，也未遠走，它在等，在等這廝殺的一刻。
邪魔狂笑着“五百年前，本座便預想到了這一天。愚昧的生靈，真以爲能封印本座？”
“不過順勢而爲，傳下吸收妖丹之法，更在人類封印反判之際，暗中做手將妖族大軍留下，就是爲了等這一天。”
“積攢了數百年的怨恨，將近滅族的仇恨。必將讓妖化爲復仇惡鬼，將一切生靈吞噬。而那時，本座便能真正凌駕世界之上，化爲衆生驚懼的魔。”
“如今，便是到了這個時候。殺吧，殺吧！將怨恨都發泄出來，將仇恨積攢的更加強大，成爲我的力量吧。”
邪魔很興奮，十分興奮，彷彿禁慾十年的色鬼終於等來高【潮】的時刻一般。
極致的興奮導致它的雙頰不自覺的紅了起來，雙腿更是忍不住摩挲起來。
它明確的感受到了自己再變強，持續變強，變得能超出一切的強大。
然而，就在邪魔未曾注意的地方。
它的腳邊，一方令牌散發細微光芒，那上面還有着一絲僅存的劍氣，一直保持至這個時候，終於才緩緩消散。
爲何消散？
因爲。
劍氣的主人——來了。
“哦豁。老遠就聽到了這麼刺激的發言，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啊。”
聲音忽然響起，正值興奮的邪魔猛地一愣。
“誰？！！”
它的表情當時便制住，隨即滿眼不可思議。
沒有發現。它居然沒有發現，有人來到自己周圍。
“藏頭露尾算什麼，滾出來！”
“這麼暴躁可不好。”聲音再次響起。
而這一刻，近在咫尺。
邪魔四周看了看，隨即它猛的後退一步。
正眼的前方。
兩個身形出現在了它的眼前。
一人白衣白髮，眼瞼處有着奇異紋路，神色淡然卻威勢自發。
一者黑髮素衣，額上一枚青蓮仙印，表情隨意，更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縹緲感。
“你們是什麼人？”邪魔皺眉道。
那兩人並沒有回答，白髮之人淡淡的看着它，而黑髮之人卻轉了轉目光，最終將注意力放在了它身旁。
邪魔警惕間，將感知轉移而去，卻發現只是一枚令牌。
它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它先前曾利用其中的特殊能量，解除封印的令牌，這令牌之中的氣息雖特殊，達致大乘，但如今對於邪魔而言，並不重要。
是以使用完之後，它順手便扔在了地上。
但不知是否錯覺，當那黑髮之人看到被自己扔在地面的令牌上時，眼中的目光明顯變得深沉起來。
就在邪魔心想着是不是要動手，出其不意滅掉兩人之時。
黑髮之人開口了。
“我說是什麼，原來是一團想要晉升六階的邪氣。”
那黑髮青年看着它眯眼道。
邪魔眼中閃過兇光“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爲何會來此？”
如此問着同時，卻意外的從那黑髮青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絲修仙者的感覺。
它眼中微微一閃“你們是修仙者？”
來者二人當然不會是別人。
張某人以及感興趣而來的某位冥帝。
張落聞言笑了笑“我們？嗯，大概算是修仙之人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笑看了身旁的高冷冥帝。
聳了聳肩。
他確認的下一刻。
邪魔嘴角的笑容再度浮現。
修仙者，那它便放心。
既是修仙之人，那便沒什麼可警惕的。
但凡修行者，無論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對它造成任何傷害。
說到底就算不是修仙之人又如何？
它的實力如今離凌駕整個世界也只差一步，按照張落所理解的階位也就是它即將六階。
哪怕是那位妖帝，在它眼中也不過嬰兒一般柔弱。
整個世界都不可能有人是它的對手。
甚至只要它成功達到此界之頂，到時候就算是天上那羣無情的仙人亦將奈何不得它！
邪魔陰冷的笑着。
“雖本座此刻不願浪費絲毫力量，但你二人既然找上門來送死，也罷，那便由本座親自送你等上路。”
“自豪吧，能夠在本座凌駕衆生之前，死在我天魔暗沉淪的手中，是你們莫大的榮幸。”
強悍的黑氣一瞬間，將自己以及周遭覆蓋其中，當黑氣覆蓋天地之刻，萬物一切都將感受不到任何生命。
因爲那代表着，此間唯有死亡。
然而面對邪魔這等的威勢，那兩人沒有絲毫的變色，甚至連表情都未有半點波動。
張落撓了撓頭。
“天魔暗沉淪？有點囂張的名號。”
他想了想，轉頭對着冥帝道。
“咱們誰來？”
神愆睜眼冷漠道“異世之天魔？便由曌試其鋒芒。”
張落攤了攤手“好吧。”
說罷，他走到一旁。
兩人這好似討論今天要買什麼菜的語氣，使得暗沉淪眼神陰鬱下來。
“很好。”
暗沉淪擡手，黑氣緩緩凝聚其手中。
“非常好。”
“無知生靈，膽敢愚弄本座。”它陰冷的看着兩人。
“我會以最殘酷的手段，讓爾等經驗死亡！！”
神愆負手上前。
“癡愚！”
“驕陽死亡與曌，汝皆不配直視。”
“冥帝之前，唯有——”
“毀滅！”
——神威無盡，一瞬間洗禮一切。
……
鏗。
劍刃斷裂之聲響起。
兩個交觸的身形交錯而後分離。
葉青衣淡然的將手中碎刃扔掉，擡手由其身後再拔一劍。
她嘴角紅潤，留有血跡，衣衫半毀，顯露身體白皙肌膚以及若有若無的渾圓。
但本人卻面無改色，那副不屈的目光一直緊緊盯着對面之人。
葉青衣對面。
妖帝同樣表情冷凝，淡定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聽劍之法果然不俗，即便你已大乘，論修爲仍差我甚遠，但卻能以此法與我打至這個地步。”
“就此一點，汝等聽劍閣勝之那些修仙宗門多矣！”
葉青衣表情清淡道。
“多謝誇獎。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妖帝擡掌道“吾亦不會！”
兩人話語落下，身形再度交匯。
轟隆巨響，二者身體各自再添沉傷。
經由兩人大戰，此時周遭地貌早已大變不知多少，原本山谷因爲兩人之戰，如今已將成深淵。
但二人無論是誰，顯然都還未見底。
眼看交鋒將要再起，葉青衣忽然雙手一展，儲物袋中兩把飛劍化出，落入雙手。
她交融間，法力揮發其上。
交叉斬出，強悍力量，化作巨大劍氣橫掃。
妖帝見狀，五指間化出雪白光輝，她強行以一掌將劍氣握住，抵住了其進攻之勢。
但下一秒，面色微變。
力量竟不夠。
妖帝微微皺眉，雙手齊上妖力不留半分展現，強行推出，使得劍氣偏轉。
斬在了其身後山峰之上。
巍峨高山，隨着一聲劇烈響動。
一道廣若峽谷般的X字紋路由劍氣強行斬出。
葉青衣道“繼續下去不過浪費時間，拿出你更強的力量來，妖帝！”
妖帝閉眼。
口中輕輕着。
“也罷。有如此能爲，你也當該見識——我真正的實力了。”
妖帝猛睜開眼。
雪白光輝於其全身散發而出，照耀四方。
她的頭飾，她的衣着，她身周的一切都化作了這道白光，全部聚集於妖帝之上。
白光之中，顯現出了她完美無暇的身軀，映襯着她極致的美貌，仿若能與日月爭輝一般。
在白光的照耀下，妖帝的膚色開始變得更加的白皙雪白，好似將近透明一般。
不，並非光芒的映照。
葉青衣一愣。
是她真的在變化。
“這是……”
“這便是我真正的姿態。”此刻，已經只能看出一個淡淡人形輪廓的妖帝緩緩出聲着。
“我原本非人，亦非妖，甚至或許連生物都算不上。”
“我是這片天空。”
“這片大地。”
“這自然的一部分。”
妖帝說着，忽然流露出來一絲黯然“如今，雖已不需要我，但這個世界終究還記掛着我。”
山谷之中，因戰鬥而損毀的地面開始修復，枯木逢春，大地回青。
這等異樣，便是天地精靈曾經所司之職責。
天地精靈乃因規則而出現的存在，如今雖然失去了這份職責，獲得了單獨的存在，但世間終究還是有它來過的痕跡。
顯化出來自己最本源的姿態。
妖帝輕輕道“接下來只有一招，我全力的一招，拿出你所有的力量。”
“葉青衣，此招之下，你只有一個選擇，打敗我或者死！”
葉青衣深吸口氣。
“這種事——”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將全部的法力都聚集在一劍之上，全部的力量，全部的能力，全部的一切。
就如同曾經那樣。
或者更加極端。
“這就是我的全部了。”
她毫不珍惜自己得來不易的力量，甚至不爲之惋惜，說到底，修仙從來都不是葉青衣的目的。
得知我幸，失之我命。
葉青衣從始至終想做的，便只是用這份能力，做到她該做的，然後——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葉青衣擡眸看着妖帝。
“汝非妖，爲何要當妖帝，甚至爲之到如此地步？”
妖帝輕道“從我擁有思想開始，我便與妖族在一起，爲何不爲妖？”
“只是……這樣嗎？”
“這樣足夠了。”
葉青衣一笑“的確，這個理由足夠。”
她斜舉起自己手中之劍。
妖帝周遭白光亦同時聚集於手掌之間。
“汝又爲何要爲人族做到這個地步？”
“只是我該這樣做而已。”葉青衣答道。
“原來如此。”
兩人劍氣妖力爭鋒相對，凝聚增長終於達至頂峰。
“最後一件事。”
就在這終極的一決將近尾聲的剎那。
葉青衣忽然道。
“我與你之戰，非是復仇。”
“只是單純的——”
“挑戰，以及——敗你！”
妖帝輕然一笑。
“那便來吧。”
下一刻。
雙方極致交鋒。
震響驚天動地，強悍至極的威能爆發，山峰粉碎，大地震裂。
這強悍爆發的瞬間。
巍峨高山，經受不住此一擊。
由半山之上，震裂化作碎石，將山谷完全淹沒。
若由遠處看去，只見那高山之上，一道整齊的切痕。
好似被一把利劍攔空斬斷一般。
半晌之後。
山谷之內，轟然一爆。
烽煙遍佈，因山體之毀，一切事物都不見其形。
良久消散，才見其中分毫。
此刻，只見朦朧中。
一人站立。
另一人卻未見其影。
再聞劍刃碎裂之聲。
站立人影一個釀蹌，半跪。
烽煙中。
聲音響起。
“是你贏了。”妖帝的聲音緩緩而出。
“但，爲何不殺我？”
葉青衣半跪着，身體之傷也已沉重不已。
“我說過。請戰，然後敗你。——但也只敗你。”
“爲什麼？”
“你是妖帝，若殺你，人、妖之間的紛爭將更加激烈。”
“就是因爲這個？”
“沒錯。”
葉青衣捂着胸口之傷。
“妖帝陛下，可否退兵？”
妖帝“……”
葉青衣呼吸有點急促，她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鮮血從口中溢出。
“妖帝陛下，可否退兵？”
妖帝不語。
葉青衣身體搖晃更加激烈起來。
“妖帝陛下，可否退兵？”
“……”
終於，妖帝出聲了。
“好。”
“這是勝吾之獎勵，吾從此允諾，只要人類不在大肆屠殺妖族。人、妖兩族從此，不再有任何交集！”
葉青衣展顏一笑。
“多謝陛下，這樣便……”
對得起，犧牲的大家了。
後面的話，卻沒能說出口。她終於不支倒地了。
另兩處。
人、妖各自陣營。
此刻，身形皆以倒在地上，妖族妖皇也好，人族大能也罷，沒有一個還能站立。
此間能站者，唯有邪王。
“異世高手也不過如此。”一人道。
“嘖，若非還人情，這些人早已死在吾之刀下。”
“總之此間事了，之後便回稟邪神吧。”
“勇者、智者，未見其一。令吾失望。”
幾人交流着，隨即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