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麼？！搞什麼？！該死的小偷！”
恩維爾·戈塔什大人，也即焰拳的指揮官，這座城市最炙手可熱的政壇新星，高公爵職位的有力競選人，已經撕爛了第三隻銀酒杯，上好的壺裝葡萄酒摔了一地。
僕人在房間外敲門。
“戈塔什大人，您的肖像畫師已經在書房等候了。”
“……我就來，讓他直接去內庭辦公室。”
僕人輕聲告退，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戈塔什氣喘吁吁，盯着臥室牆壁上的通訊鏡，這是一塊橫置的長方形顯示屏，顯示着鐵王座海底監獄裡正在發生的畫面。
冒險者們大搖大擺地打開一扇扇牢門，殺死所有巡邏的沙華魚人，解救被關押在牢獄裡的人質。
戈塔什把監獄的自毀指令按爛了也沒有任何動靜。
他兩腮的咬肌鼓起，雙目通紅地瞪着通訊鏡，而鏡子對面的冒險者似乎也注意到了這股烙鐵一樣的目光。
一個面上青筋暴起的男人湊到屏幕裡。
戈塔什忍不住微微後仰，他有種被注視的感覺，但對面的通訊鏡應該沒有點亮畫面纔對。
那個人身後聚集了好幾個奇形怪狀的冒險者，其中有一個紅皮女提夫林，是他曾經的保鏢卡菈克，被他賣給魔鬼，沒想到卻從地獄殺了回來。
卡菈克說：“嘿，你發現什麼了？最後一個貢德信徒也已經上船了，隨時可以返程。”
面相兇惡的男人開口的語氣和緩又穩重，他笑着說：“恩維爾·戈塔什，別藏了，你一定在看。”
卡菈克激動地喊：“戈塔什！你個混球，給我滾出來！”
通訊鏡點亮，衣着華貴的陰沉公爵出現在畫面裡。
戈塔什臉上保持着平穩的風度，語氣難免卻尖酸：“伱們好啊，不請自來的小賊，趁着主人不在家溜進別人的私人領地可是一項重罪。”
“難受嗎？你昨晚睡得真香甜啊，我猜灰港碼頭的動靜畢竟傳不到飛龍關要塞。一覺睡醒變成負翁的感覺是不是很美妙？要塞那麼高，天台的風很大，小心別摔下去。”林德可以比他更尖酸。
“你這該殺！……咳，原諒我的失禮，尊敬的冒險者，自從我得知骸骨之主的僕人消亡的那一刻，就知道你們是一羣了不起的人。
“現在有一個大好機會放在面前，只要我們誠心合作，集你我之所長，湊齊三塊耐瑟石，就能控制至上真神，屆時我們可以攜手統治世界。”
戈塔什的話沒什麼煽動力，他只是使用了真誠這個必殺技，野心家難免會思考他話裡的可行性。
卡菈克大罵他癡心妄想。
“別這麼早下定論，卡菈克，這就是你的毛病。”戈塔什十指相抵，放在胸前，將手套上鑲嵌的耐瑟石露出一角，這枚寶石跳動着攝人心魄的火彩。
“你總是迫不及待就託付自己的信任，殊不知人是會變的。站在什麼樣的位置就有什麼樣的人，誰又不想統治萬民呢？
“想想，那些紙醉金迷的貴族將匍匐在你面前，美麗的異性環繞左右，讓世界爲你的意志屈服，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不論是行善還是爲惡，所有人都只敢配合你，直到滿足你的表現欲——這無關統治，而是個人的終極自由。
“你將擁有一切，土地、空氣、水源、畜羣和凡人的生命。而掌握凡人的生命，也就相當於掌握了神靈的軟肋，你可以輕易取締一個宗教，讓對應的神靈陷入消亡——天下太平，天上大亂，多麼動聽！屆時你就是艾歐之下的第一人！”
冒險者們紛紛一震。
他們此時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如山似海的野心，僅僅是描繪了一些未來的圖景，就已經讓人心驚肉跳。卡菈克啐了一口滾燙的唾沫，“去你的，戈塔什，你的腦子一定是被魔鬼糞便塞滿了，纔會做這種夢。”
蓋爾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小聲說：“神啊，我最大的野望也無非是有朝一日踏入萬神殿，這個戈塔什要做的卻比我最瘋狂的幻想更混亂一百倍。假如他成了神，一定會佔據野心的神職。”
林德輕輕搖頭，“你這畫大餅的本事也真是一絕。但現在形勢逆轉了，戈塔什大人，我們掌握了鋼鐵衛士，也就意味着你在政壇上最大的籌碼現在屬於我們。想想看，如果宗貴議會發現你無法控制這些鐵衛，無力抵抗至上真神的軍隊，會怎麼看待你？一個騙子而已。”
戈塔什臉色劇變。
“合作不合作的主動權在我們手上。明白了嗎？你想合作的話，那好，去把奧林殺了啊，拿着她的耐瑟石來找我們，到時候我們再討論如何統治世界。”
林德露出和煦開朗的笑容，但配合那張遍佈黑色血管的臉龐，卻讓戈塔什的表情彷彿泡漲的豬肝，失血又浮腫。
“我這邊先掛了，回見咯。”林德頷首致意，揮一揮手，面前的通訊鏡自動熄屏。
戈塔什失去了鐵王座的監控畫面，對手完全掌握了他建立的心靈網絡，而至上真神卻毫無反應！
他憤怒大吼。
轟隆隆隆——
大地震動起來，彷彿是被戈塔什的咆哮撼動，但他自己也露出驚愕失措的表情。
飛龍關要塞的磚石縫隙灑落塵土，衝薩河面漾起混亂古怪的水波，博德之門街道上的行人嚇得蹲下，攤位上的柑橘和捲心菜滾落一地。
整個城市都籠罩在地震中。
地震來得快去得也快，烈度不高，沒有人受傷，除了幾個在牀榻上受到驚嚇的顧客光屁股跑到街上，損失了體面。
戈塔什陰着臉走出臥室，洗了臉，重新噴香水，整理好表情後來到飛龍關要塞二層辦公室，畫師已經等待了許久。
焰拳僱傭兵們都在議論着剛纔的地震。
畫師向戈塔什問好，請他擺好站姿，隨後舉起畫筆用大塊的色彩在亞麻畫紙上打底。
正描摹着，焰拳的軍士長大步闖了進來，在他面前站定鞠躬。
“軍士長，你出現在這裡，我想要塞安保工作萬無一失了？”
“戈塔什大人，我們被突如其來的地震打斷了。”
“那也不是你擅離職守的理由，難道我就能制止自然現象嗎？別忘了你的職責。”
女精靈軍士長恭敬的表情驟然扭曲成無比厭惡，隨後在畫師驚懼的表情裡，軍士長驟然變形成了一個皮膚青灰雙目死白的女人。
“職責，職責，點頭哈腰，伏低做小，‘遵命，長官，是，長官，捅穿你的喉嚨，長官。’戈塔什，你的計劃正在崩潰，主腦的反抗製造了這場地震，用不了多久，它就會徹底掙脫枷鎖。
“給我一個不把你碎屍萬段的理由。否則我不介意從你的斷手上扣出耐瑟石。”
奧林舔了舔猩紅的匕首，她的耐瑟石就鑲嵌在匕首柄上。
戈塔什眼神閃爍，表情古怪，目光緊盯奧林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