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火上的鐵鍋裡只剩一層殘羹,衆人都已飽餐。梟熊幼崽吃了一條生豬後腿,趴在死去的母親身旁,不敢親近冒險者。
天色黑沉下來,林德預感今晚不會這麼簡單地度過。
晚餐後,衆人整理好各自的帳篷,在睡前進行了一番活動和交流,便沉沉睡去。冒險的第二夜正式降臨。
等大家都已入眠,林德還守着篝火。他在等一個人,不,是一尊神。
守墓人踩着月光走進營地,他的到來幾乎沒有驚動任何人。
“來了?”林德擡手招呼道,“晚飯吃了沒?”
“命運,令我們再度相遇。”守墓人說道。
“你打算一直當謎語人咯?也行吧。”林德輕笑搖頭,“你這老頭,蔫壞。”
守墓人平靜地注視林德。
耶格或許是國度天宇中最接近艾歐的神靈,祂的本質太過神秘,又無比強大,當初耶格把神格分給三個凡人,造就兩個強大神力,一箇中等神力,自己還剩下一個弱小神力,屬實是強得離譜。
耐瑟瑞爾帝國的崛起和衰落都有耶格在幕後操縱的影子。
死亡三神搞得各種烏煙瘴氣,各種陰謀詭計,在耶格看來和過家家沒區別。
老爺子年紀太大,看待其他神靈都像看小孩一樣。林德在祂眼裡大概也是這麼個形象。
相比艾歐和斯坦·李,耶格沒有玩心,是那種難以親近的嚴肅老人家。
不過祂表現出來的性格倒是很寬容,哪怕把守墓人當作沙包和木樁狂砍一通,老爺子也只會不鹹不淡地點評幾句,“砍得好。”,或者是“打人都沒力氣,還想當冒險者?”
守墓人溜達了一圈,觀察營地裡的每個人,隨後默默掏出一本精美的典籍,拿羽毛筆在上面記錄,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末了,他收起筆記,低聲道:“命運仍行於正軌之上。”,再找個安靜的角落站着發呆。
從今晚起,守墓人就是冒險隊營地裡的釘子戶了。
老爺子除了是個謎語人之外,還是一個強有力的工具人,他能復活死去的小隊成員,還能從亡者世界召喚遊蕩的強者,讓他們以僱傭兵的身份參與冒險。
林德上前詢問道:“你這兒能招募傭兵嗎?”
守墓人伸出手來,意思很明確:給錢。
傭兵的價格是一百金幣一位,共有十二位不同職業,不同種族的傭兵可供挑選,假如再花一百金幣,可以更改傭兵的職業。
對於孤身的冒險者來說,傭兵是一大臂助,可以參與戰鬥,而對一個冒險隊來說,傭兵則可以承擔後勤工作。
守墓人打開手中的書冊,翻了翻,把傭兵名單那一頁遞過來。
耶格如今的神職是死神的書記官,這本看起來很普通的書冊,其實是神器來着。
林德想翻看這本神器的其它頁數,偷看耶格的日記,然而書頁彷彿膠水粘連一般,無法翻動。
守墓人幽幽地盯着他的小動作。
“別這麼小氣嘛。大不了我去看艾歐的命運石板。”
林德一眼相中需要的工具人,他掏遍口袋,湊出三百金幣,口袋已經空空如也。
“來兩個傭兵,再給其中一個更改職業。”
“如伱所願。”第一位傭兵是男性巖侏儒法師福澤朗普爵士,銀髮銀鬚,氣質十分紳士,臉上莊重的表情一絲不苟。
傭兵在一陣螢火閃爍的魔法靈光中走出,向着林德行禮,言道:“這具軀殼任君處置。”
“以後配置鍊金藥劑的工作就交給你了。記得在路上採集草藥。我們會把買來的材料託付給你。”
“汝爲主宰——理應如此。”福澤朗普爵士頷首。
有一位專門的藥劑師,冒險小隊就能以較低的代價獲得充足的藥水儲備。
藥水、靈藥、手雷、武器塗層,五花八門的鍊金製品能極大地提高戰鬥力。
林德自己也能配製藥水,但他如今沒那個空閒,而且有一位完全聽命於他的施法者幫忙,能替他省下不少時間和精力。
第二位傭兵是黃金矮人埃爾德拉·盧斯琳,一位女性,職業爲野蠻人。林德看中黃金矮人一族旺盛的生命力,要求守墓人爲盧斯琳更改職業,使她成轉職爲一名生命領域的牧師。
牧師有許多獨有的神術,效果非常驚人,生命領域的牧師則更是奶量充沛,有她保駕護航,小隊成員可以放心戰鬥,沒有後顧之憂了。
兩位傭兵不需要休息,他們安靜地站在守墓人身邊,彷彿機械人偶。
忙完這一切,林德總算可以休息,他鑽進篝火旁的鋪蓋裡,閉眼休憩。
隊友們都在打呼嚕,除了蓋爾只是嘟囔,其他幾位都不是安安穩穩的主。
洋基妹的鼾聲在洞窟裡迴響,讓林德一度懷疑她上輩子是一臺拖拉機。
影心、威爾、阿斯代倫,同樣是鼾聲如雷,還會說夢話,甚至偶爾會有兩個人的夢話連上了,擱這兒跨夢境聊天呢。
隊友們都擠在篝火旁,林德的頭衝着影心的腳,這妹子走了一天,再香的腳也捂臭了。
林德懷疑自己的腳也是這個味兒,因爲睡他腳邊的威爾在睡夢裡戴上了痛苦面具,臉色猙獰地彷彿看見了他死去多年的太奶。
他默默起身去溶洞的河邊打水泡腳,以後在睡覺前要建議大家都養成習慣,再讓福澤朗普爵士調製些除臭劑。出門在外也不能邋遢馬虎才行。
洗完了腳回到篝火旁,他調轉鋪蓋,和威爾頂頭入睡。
一閉上眼,深邃的夢境迫不及待地包圍了林德。
這個睡夢不太安生,奪心魔蝌蚪在腦內蠕動,白天林德頻繁驅使蝌蚪的心靈力量,它如今變得過度活躍,渴望吞吃寄主的腦組織,渴望完成轉變。
衆所周知,奪心魔的轉變是不可逆的,這個過程可怕而痛苦,彷彿靈魂都在被撕裂。
林德在夢中無意識抽搐。
身體的痛苦如靜謐海水般淹沒了他,慢慢窒息。
當這疼痛即將把他喚醒時,一道魔法靈光落在林德身上,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轉變的進程停止了。
林德在睡夢中幽幽甦醒,眼前卻不是梟熊巢穴的岩石天穹,而是茫茫無際的紫色寰宇,星雲如諸神的帷帳,繁星在深空寂靜閃爍。
這裡是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