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際,哈利眼中的幻覺和現實重疊了,蟲尾巴殘忍醜陋的臉在他看來,漸漸和一張蒼白、沒有鼻子,蛇鱗一樣光滑的臉交錯在一起。
耳畔女人的尖叫還在迴響,這聲音聽起來遙遠極了,像是冰涼山谷另一端傳來的號哭,又像是間隔了漫長的十三年——就在這個時候,哈利的傷疤劇痛起來,彷彿燒紅的烙鐵嵌在骨頭上。
“啊!”他痛苦地大叫,混身的氣力也都消散,他的靈魂都像是掉進冰冷的冬季河水裡。
哈利已經看不清真實的景物,他與伏地魔的靈魂聯繫太深,以至於一段不屬於他,而屬於黑魔王的記憶在此刻浮現。
——“伏地魔”穿過夜晚戈德里克山谷昏暗的街道,站在一棟溫馨的房屋的籬笆外,透過明亮的窗戶,遠遠地觀察客廳裡的景象。
他看到一個戴眼鏡的黑髮男子,正給一個穿藍色睡衣的小男孩變魔法玩。那是詹姆·波特和他的兒子。父子倆愉快極了,滿臉笑容沒有憂愁。
一個紅髮的女人走進客廳,神態輕鬆地和丈夫交談。詹姆把兒子抱起來遞給妻子,讓她把孩子帶到樓上臥室,隨後就懶懶散散地靠在沙發上打起哈欠。
伏地魔看着毫無戒備的波特一家,幾乎要按捺不住笑起來。蟲尾巴已經把秘密透露給他,赤膽忠心咒自然也就無效,可波特夫婦並不知道,尚且覺得可以高枕無憂。
他徑直闖入庭院,抽出魔杖打開房門,大大方方地走進門廳。
詹姆聽到動靜後跑過來,手裡頭甚至沒有拿着魔杖,而瞧見伏地魔的一剎那,也只來得及大喊:“莉莉,帶着哈利快走!是他!快走!跑!我來擋住他——”
“阿瓦達索命!”
刺眼的綠光照亮了客廳的角角落落,詹姆的靈魂隨着這道慘痛的魔光,從身體裡消失,他就像一隻發條機器耗盡了力量,猝然倒地。
丈夫死了,樓上傳來妻子的尖叫,莉莉同樣沒有拿着魔杖,她只能拼命用椅子和箱子擋住道路,伏地魔不急不緩地追上來,一甩魔杖,所有障礙物都被無形的力量拋開。
他走進臥室。
莉莉把兒子放在身後的搖籃裡,而她張開雙臂,青春嬌麗的臉龐在恐懼裡皺起來,翠綠的眼睛裡淌出大顆大顆的淚水,深紅長髮凌亂披散在臉上,被額頭滲出的汗水浸得彷彿一灘新鮮的血。
“別殺哈利,別殺哈利,求求你,別殺哈利!求求你,殺我吧,殺我吧……”
莉莉嘶聲哀告,擋在伏地魔面前,她沒有反抗之力,當黑魔王靠近的時候,就只能用一個母親最無奈的速度跪下來,伸手扯住他的袍子,拉住他的腿。
伏地魔本不打算殺她,只要莉莉交出兒子,讓伏地魔抹殺預言之子,他大可寬宏地把這個一無所有的女人饒恕,不是因爲他真的有這樣大度,而是迴應自己忠實的得力下屬西弗勒斯·斯內普的乞求。
斯內普曾卑躬屈膝地乞求伏地魔留下莉莉·波特的性命。伏地魔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原本他的確是可以放過莉莉,但她死命的糾纏,叫黑魔王厭倦。
“閃開,愚蠢的女人……我最後一次警告……”
“發發慈悲……發發慈悲……殺我吧!”
伏地魔最後一次打量莉莉的臉,在那一個瞬間,他們都安靜了,只不過是不到半秒的短暫間隙,莉莉彷彿真的相信伏地魔會放過哈利似的,眼睛裡生動地閃爍着猜疑、恐懼和僥倖的色彩。
一道綠光從杖頭飛出,莉莉也倒下了,靈魂離開身體,翠綠寶石一樣的眼睛蒙塵……
她瀕死的目光和神情,彷彿深夜懸在牀頭的油畫,在窗外剎那射入的雷光裡,化作灼痛的印記,嵌在哈利的視網膜上。
阿爾巴尼亞清晨的風吹過林地,嗚嗚作響。
十三年後,附身蟲尾巴的黑魔王再次對哈利使出了索命咒。
而預言之子在劇痛裡失去反抗能力,只能頹然地倚靠在一顆年輕的冷杉樹上。
“別碰哈利!”一個女人的聲音撕裂風聲,像咆哮的雌獅,她大喊,“[除你武器]!”
在伏地魔的索命咒爆發前,莉莉的繳械咒就擊中了他,魔杖脫手,咒語自然破除。
“什麼?!還有巫師?”
“蟲尾巴”驚愕地扭過頭來,隨後,一道憤怒的昏迷咒擊中了他,把他遠遠打飛出去,倒在落葉堆裡不省人事。
哈利氣喘吁吁,視線模糊,一個女巫緩緩靠近了他,就像穿過十三年光陰與死亡的灰色帷幕,唯有那深紅的頭髮依舊如血一樣鮮豔。
“哦,哈利,你沒事吧?”莉莉語氣急促,慌亂地語無倫次。
“媽、媽媽……”男孩喃喃道,“是你嗎?”
莉莉把哈利摟在懷裡,輕輕撫摸他的臉頰,男孩幾乎沒什麼血色,觸感冰涼。
她很想開口說:“媽媽在這兒。”
可心中再次浮現了與德·林的約定,在完成助教任務前不能主動暴露身份。
德·林從沒說明違約的代價,可他的眼神意味深長。
魔法界人盡皆知,玩弄死亡者註定逃不過死神的追殺。三兄弟的故事裡,只有討要了隱身斗篷的老三能壽終正寢,因爲他一輩子逃避死神的目光。
莉莉覺得德·林讓她隱姓埋名,易容換面,或許是爲了避免死神發現自己。
那假如她親口承認,那是否就意味着被死神注意到,重新引渡至死者的國度?
正因如此,莉莉神情掙扎,卻不敢開口答應。
此時的哈利已經意識模糊,眼皮耷拉下來,只是反覆念着:“媽媽……媽媽……我好想你……我一定會……把你從死神那裡……奪回來……”
莉莉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她輕輕抱住男孩,用臉頰貼着臉頰,在他耳邊說:“乖,哈利寶貝,媽媽在這兒呢,沒有人能傷害到你了。”
吹過林間的風彷彿變得恐怖,宛若來自冰涼的冥河。她心臟砰砰直跳,等待臆想中的災難降臨。
良久,莉莉仍舊停留在原地,沒有遭遇什麼死神,她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可以放下。
懷中的哈利發出輕輕的眠聲,嘴角溢出乾淨輕鬆的微笑,像回到母親身邊的遊子。
“再等等,哈利,再等等……媽媽很快就能帶你回家。”
莉莉用魔咒清理出一片乾燥的土地,把小心地將哈利放倒。她留戀地回望男孩,但還是轉身離開。
沼澤畔,小天狼星把壓在身上的盧平推開。
他破口大罵:“搞什麼?月亮臉,你有點用行不行?”
盧平捂着劇痛的後腦勺,眼冒金星,這一發繳械咒好懸沒給他開瓢了。
“哈利、哈利……怎麼樣了?”
小天狼星焦急地扭頭四顧,視線餘光裡有一條大蛇從林中蜿蜒而來。
“嘶嘶——”納吉尼吐着信子靠近。
小天狼星喊出[霹靂爆炸],一道火紅的射線從杖頭射向大蛇,納吉尼很靈巧地閃身躲開,幾乎像是在空氣裡游泳一樣輕盈,隨後又忽然朝右側竄去,空無一人的左側射出一道惡咒,是羅恩。
“不行!它很靈活!”現形的羅恩見勢不妙當即大喊提醒。
小天狼星、盧平、赫敏、納威也紛紛施展咒語,林子裡亮起絢麗的魔法靈光。大蛇納吉尼以樹木爲掩體,閃轉騰挪,偶爾幾道魔咒打在身上,也被它的鱗片吸收了一部分威力,沒有造成嚴重傷害。
遠處的林中傳來莉莉的咆哮“放開哈利!”
赫敏心中一驚,當機立斷從懷裡掏出一張卷軸撕開。
“小心我的冰風暴!”她大喊,卷軸裡的魔法靈氣轉化爲寒冰元素,在法術構型的約束下形成一個直徑五英尺的短柱狀霜白漩渦,席捲着十餘尺的寒風朝納吉尼疾馳而去。
羅恩與納威連忙閃躲,以免遭受波及,他們幻影移形離開原地,隨後也從懷裡掏出魔法卷軸。
“納威!先別管這裡,去看看哈利怎麼樣!”赫敏尖聲喊道。
大蛇奮力遊動,閃開一道冰風暴,體表黑綠的鱗片結了一層薄霜,速度驟降。羅恩撕開手裡的卷軸,掌中浮現一團紫色閃電。
“怪物,吃我閃電束啦!”紅髮小子怪叫一聲,手中雷霆爆射,狠狠命中納吉尼。
大蛇被電得骨頭都亮起來了,仰頭嘶鳴,隨後軟軟倒地。
此時的納吉尼還未被伏地魔轉化爲魂器,戰鬥力並不如何顯著。倘若再給伏地魔一些時間做好準備,納吉尼就會變得更可怕。
“它死了?”赫敏小心地站在遠處,沒有接近大蛇。
“哈利呢?”羅恩扭頭四顧。
納威從林子裡把倒地的哈利背了出來,身後飄着昏厥的蟲尾巴,“他沒事!只是昏過去了!”
“蟲尾巴呢?”
“也被打昏了!”
大家不約而同舒了一口氣,面面相視後,都露出輕鬆與慶幸的笑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