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兩位師叔，這是大聖三重天的兩位高手，也是滴水觀功力最高几個人之一，世俗界自然視她們爲神仙，縱然是高手雲集的修真界，她們同樣是聲名顯赫的高人，有多少人能將她們一招斬殺？縱然是西域最有名的絕代諸子宋昊、孫宏遠，都不可能做得比他更輕鬆。
而他是什麼人？他是從鳳凰帝國前來的，他進入神靈境，本應該是一個剛剛進城的鄉下小子，怎麼可能有如此神通？
葉天的目光從凌雨臉上掠過，轉向莊主，莊主也正在看着他，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珠都定定的，全都是石化的表情，只有那個小嬰兒，不害怕，不石化，小嘴兒裂開，小腳兒彈彈的，一幅特開心，希望再來一次的表情……
“莊主，你們的計劃可以有所修改！”
葉天一句話出口，所有人全都活了，嗵！三人同時轉向，同時跪在葉天面前，莊主叫道：“請請恩人……吩……吩咐！”
“不必舉家搬遷，不必隱姓埋名，不必肩負家園流落之苦而異地漂泊！”
葉天的聲音低沉有力，而又充滿感情。
這話一出，下方三人的眼眶都同時溼潤了，他們的心頭宛若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舉家搬遷，揹負家園流落之苦而異鄉漂泊，這是不可思慮之重，這是他們心頭剛剛升起之悲！面前這個偉岸的男人全都懂！
“不！”一聲大叫從後面傳來，卻是凌雨。
葉天的目光擡起，盯着凌雨。
凌雨也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不！春雨山莊必須離開。”
這下好了，兩個恩人意見發生嚴重分歧，莊主嘴兒張開，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爲何必須離開？”葉天道。
“因爲長老之死無法隱瞞，滴水觀終將知道此地的情況，大隊人馬隨時都會到來，如果你不想你的努力白費，如果你不想看着春雨山莊三千之衆灰飛煙滅，就該知道背井離鄉、忍受異鄉漂泊雖然是人生悲劇，對於家園毀滅生靈塗炭而言，卻是萬幸！”
是啊！
莊主頭擡起，正要開口，葉天的聲音先傳來：“是因爲擔心滴水觀的後續追殺？”
“是！我師傅行事向來決絕！”
葉天緩緩道：“你師傅行事向來決絕，如果不由你師傅作主又如何？”
凌雨全身一震：“你……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葉天道：“關於道之論，我傾向於你的看法，殘害生靈之道只是畜生道，絕非道之正統，滴水觀，從今日起，可由你來決定其走向！”
“什麼？”凌雨的心頭剎那間亂如麻。滴水觀，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是她一步步成長的地方，也是她漸漸看透的地方！兩年來，她想了多少辦法？她揹負了多少沉重的包袱？都只爲取得滴水觀的領導權，她取得領導權不爲自己，只爲逝去的爹孃，只因失去的家園，當然，她還爲着滴水觀三萬餘與她一樣的姐妹，她不希望她們成爲一顆悲哀的棋子，在萬丈紅塵中一次次地淪喪，從而徹底走向地獄。
爲了這個偉大而神聖的夢想，她可以付出任何犧牲，她已經付出了最大的犧牲，她美妙的身體送給了一個惡魔玷污，那次是她人生中最艱難的決擇，她跨過去了，但她除了羞辱之外，什麼都沒有收穫到。
而今日，面前這個曾經受她羞辱、來自異鄉的年輕人，卻突然給了她一個最大的夢想，這是真的嗎？兩年多的夢想真的能在不經意間突然實現嗎？
葉天道：“此去滴水觀，路途着實遙遠，如果仙子不介意的話，我想帶仙子飛上一程！”
他的手陡然一落，落在凌雨的肩頭，流光陡然一起，凌雨眼前已經全是流光，幾乎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她只知道自己在空中飛行，被一個男人抓住肩膀飛在雲彩之中，凌雨目光轉回，就看到了葉天的臉。
這是一張俊逸絕倫的臉，在流光之中，這張臉上有一種神奇的韻律……
“你給了我選擇，但沒有聽我的選擇！”
“是！”葉天道：“因爲我懂你！我知道你會作出何種選擇！”
“你懂我？”
“是！”葉天道：“身負家園毀滅之恨，心懷道家之悲，不忍看到悲劇重演，不忍觀中姐妹步入歧途，所以纔想由自己主導觀主走向，爲了這一神聖的使命，甘願付出一切！凌雨，你真的無愧仙子之名！”
凌雨完全呆住：“你……”
只說一個字她就說不下去，因爲她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面前這個人她纔是第二次見面，甚至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但他卻精確瞭解她內心深處最隱秘的角落，哪怕她最親近之姐妹都無法瞭解的角落，在他面前都暴露無遺。
“你想說什麼？”葉天的目光回落，他的眼波如秋水般不可測。
“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知道這些？”
“一個來自異鄉的人，一個也曾經歷家園苦難之人，一個經常犯錯但偶爾也知道道個歉的人！”葉天道：“凌雨，願意接受我的歉意嗎？”
“你向我道歉？”凌雨好吃驚。
“是！”
“爲何？”
“因爲我看錯了你，我一度將你當成了一個高高在上，自以爲是的惡毒女人！”
“因爲我讓莫如是挖掉你的眼珠？”
“當然！”葉天道：“對於一個動不動要挖我眼珠的人，我有點恨，肚子裡罵幾句不是很過分吧？”
他輕鬆的聲音傳來，凌雨不知爲何時全身輕鬆：“非常正常，絕不過分！”
“但你的指令不是很正常！”葉天笑了：“你發下這番指令是有用意的，目的可是檢測莫如是？”
凌雨微微一震：“爲什麼作這樣的推測？”
檢測莫如是？
這真的只是一個檢測？
“很簡單的邏輯推理！”葉天道：“滴水觀在這幾位所謂得道高人的帶領下，已經是魚龍混雜，良莠不齊，你欲將道觀帶上正途，就必須瞭解所有弟子的品性與道心，下發如此指令，莫如是的應對之道就能呈現出她真實的一面，不是嗎？這道指令就成了最好的檢測手段，不是嗎？”
“你給我找了一個特別好的藉口，特別好的臺階！”凌雨道：“你就不怕我順着這臺階下？將當日的惡毒面目轉眼間變成一個美麗的假象？”
是啊，這是一個最好的臺階！
這是一個任何人都不能不順着下的臺階！
但用得着說出來嗎？
葉天笑道：“我正是要你順着臺階下！”
“爲何？”
“因爲只要你順着臺階下了，下面這個問題你纔不得不回答。”葉天的聲音很神秘。
“什麼問題你可以問！”
“你對觀中人想必早已了完成檢測！”葉天道：“那麼我想問問你，在你的檢測中，觀中人大致如何分類，比例如何？”
“其實你錯了！”凌雨嘆息道：“你第一個結論就錯了！我並沒有對觀中人進行檢測，站在我的位置，輕易暴露自己的意圖無疑是愚蠢的，觀中弟子三萬餘，我豈能人人檢測？莫如是隻是一個特例而已！”
“她是什麼樣的人？有何特殊？”
“她與你來自同一個地方，以前還是朋友，她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
葉天道：“我與她雖然來自同一地方，但卻很少溝通，說來你一定不信，直到在湖邊見到她身着女裝，我才知道她是一個女人！”
“其實你看不出來她是女人也很正常，因爲在她的世界裡，自己是男是女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凌雨道：“這纔是真正的道家，生下來已入道的真正道家！”
“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要不要這麼玄？”葉天皺眉：“你千萬別說她已經走火入魔。”
凌雨道：“道家一氣化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萬物，道家真義天地陰陽演化萬物，哪存在實體陰陽之分？連自己都分不清陰陽之人，乃是天生的混沌道體，哪怕她的體態全是女人，只要心中存有混沌之念，她的路就會無限高遠！”
這番話一出，葉天是似懂非懂，覺得很象是那麼回事，但又覺得玄奧難測，他搖頭道：“我不記你那些道家理論，就進行一個推測，你反正是覺得她將來會成大器，所以纔有意探測於她，看她的心性到底怎麼樣，是這樣嗎？”
“是！”
“她的心性如何？”
“難測！是道是魔一念之間！”凌雨道。
“是道是魔，是仙是魔，是佛是魔，他孃的不都處於一念之間嗎？”葉天道。
凌雨的眉頭皺起，這是不是他的真面目？有時偶爾會粗俗？但兩人關係也不熟，她也不好直接問，轉入正題：“那麼依你的判斷，她是什麼樣的人？”
“值得結交的朋友！”
“朋友？朋友算什麼判斷？需知就算是十惡不赦的巨魔，也會有朋友！”
“這個判斷與道完全無關，只是行事的方向！”葉天道：“你們將來或許也會成爲朋友！”
“我們會成爲朋友？給我一個理由！”
“成爲朋友需要理由嗎？”
“不要嗎？”
“需要嗎？”葉天道：“好吧，隨便你……離滴水觀只有千里之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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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這麼快？
凌雨猛地一驚！
春雨山莊離滴水觀足足五十萬裡之遙，短短一個時辰不到，他就飛越了五十萬裡之遙？這是什麼速度？這是超越時空通道的速度！難怪她始終看到身邊的流光閃爍，敢情他使用的是時空靈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帶入他的時空大陣。
只有這個解釋！
很正統的解釋！
葉天陡然停下，四周的流光完全消失：“我需要你的一份名單！”
“名單？”
“是！”葉天道：“大道正途黑名單！”
大道正途之黑名單！
凌雨的心頭熱血沸騰：“你真的欲出手？”
“當然！”葉天道：“滴水觀改弦更張如箭上弦，已不得不發！”
“改弦更張！如箭在弦！”凌雨盯着腳下的大地，良久不動。
“你莫非改變了主意？”葉天盯着她。
“不是，只是有些事情需要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凌雨道：“下去吧，下去走一走！”
哧地一聲，她落在下方的一座荒涼山坡。
這是很荒涼很荒涼的山坡，一棵老槐樹歪斜着身子探出山坡外側，山坡右方，是一片陰暗的樹林，凌雨靜靜地站在老槐樹下，久久地看着天邊，星光之下，她紋絲不動。
她自己說要走一走，但她幾乎半步都沒有走。
葉天站在她身後，也看了她很久。
這是他佔有過的一個女人！
在佔有她的時候，他沒有想過以後如何面對她這個問題，因爲在他的字典中，這不是做愛，而是一種戲弄，對一個沒有絲毫廉恥之心的女人的一個戲弄，這樣的女人他以後不會再見到。
但造化弄人，世事千秋真亦幻，昔日的無恥女人變成了一個忍辱負重的西施，命運之舟讓他再次遇上她，她在想些什麼？
她不爲人知的心事中，還有沒有留下那次荒唐的交合？
“葉天，你知道嗎？”凌雨的聲音輕輕傳來：“我五歲時起，就是師傅一手帶大的！不管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畢竟是將我養大並真心傳道的人！”
“五歲？你該記得很多事情。”葉天微微一驚：“她明知道你會記住這段仇恨，爲何還要教你修行？”這是一個不合常理的地方，但凡殺人滅莊留下幼仔的情況，這個幼仔必須足夠小，比如象小雨這麼大這足夠安全，安全的底線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超過三歲，而她當時已經五歲，五歲的小姑娘已經足以分辨是非，至少會記得自己的家族存亡，滴水觀憑什麼相信她不會復仇？
“不！她不知道！因爲她將我全部記憶給清洗掉了，如果不是一樣東西，我到現在依然不會知道二十多年前的舊事！”
“什麼東西？”
“是我母親悄悄留在我心底的一樣東西！一段記憶！”凌雨道：“我兩年前步入大聖境的時候，這段記憶終於解封了！”
葉天完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