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竹笛師徒二人走進大殿時,滿朝文武早已在此恭候。隨着禮官一聲高唱,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掃了過來,便再不曾從二人身上挪開。
古戰很是熱情,親自走下王座,將二人迎了進來,且命人賜座。反觀滿朝文武,即便是大將軍也不曾享受如此殊榮。
“嘿,老古還真是上道,這麼快就開始討好未來女婿和他的便宜師父了。”小銀嘿嘿笑道。
不過段義顯然不會他們那麼“樂觀”。古戰之所以態度如此好,一來因墨竹笛修爲高絕,在平叛中更樹立起無敵形象。二來,古戰怕是也不見得按了什麼好心。只看支持大將軍侯良的人個個臉色難看,便知其險惡用心。
段義沒來由的心中一震厭煩。他最恨的便是這種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生活!可偏偏他自己又深陷其中,無法超然。
有人的地方便有紛爭,他又如何逃避的了。
“此次平叛,少不了諸位愛卿拼死殺敵,本王再次謝過諸位。”古戰言辭誠懇,竟向羣臣行了一禮。
羣臣哪敢坦然接受,頓首不及。
古戰微微一笑,道,“本王賞罰分明,今日便論功行賞。”
羣臣精神一震,目光灼灼。所謂論功行賞,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說法,說得直白點便是分割戰後利益。魄刀門覆滅,可從前的地盤還在,這可是一塊大蛋糕,誰不想分一杯羹。
小銀更是嘿嘿直笑,道,“嘿嘿,主人他們要開始分贓啦,可不能虧待了你啊。”
段義暗自冷笑,倒要看看這些人又要使出什麼手段。
古戰將羣臣神色收於眼底,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朝禮官使了個眼色。
禮官立時上前,朗聲道,“大將軍侯良與其子侯衝領勤王軍圍剿叛軍有功,故封侯衝爲守備將軍,統領三鎮王都守備軍。”
此言一出,羣臣譁然。支持大將軍的人固然欣喜若狂,但反對者卻是皺眉不已,顯然覺得極爲不妥。
要知王都守備軍有三鎮,每一鎮有一萬五千人,共四萬五千人。這支軍隊平時戍衛王都,戰時抵禦外寇,攻城略地,乃是落日王都最主要的兵力。大將軍已然位極人臣,自然無可再封,故而古戰這纔將這個位置封給侯衝。
如此一來,侯氏父子幾乎掌握了全城所有兵力,那可真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不過段義面無表情,因爲他明白,古戰不過是做了個順水人情罷了。
平叛當時,侯氏父子不經古戰手諭,便可輕鬆調動三鎮大軍。可見侯氏父子幾乎已經完全控制三鎮大軍,那麼古戰給不給這個守備將軍的位置又有何區別。
小銀卻是冷冷一笑,道,“主人你莫要小看了老古。如我小銀所料不差,侯衝那小子必定會推辭不受。”
彷彿是爲了印證小銀的話,果然就見侯衝上前道,“王上恩典,小臣卻不能接受如此高位。”
話音未落,羣臣炸開了鍋,顯然鮮有人料到侯衝有此一招。不過亦有人猜測,這不過是侯氏父子以退爲進的詭計罷了。
古戰詫異道,“卻是爲何?”
侯衝朗聲道,“此次叛亂,說到底小臣父子脫不了干係。如不是小臣父子疏忽大意,叛軍也無法攻入王宮。王上不罰小臣父子已是天大的恩典,小臣又如何能竊據高位。”
他神色誠懇,字正腔圓,竟絲毫不像作僞。
“大將軍,這……”古戰大感詫異,望向侯良。
侯良道,“王上明鑑,小兒話亦是微臣所想。”
羣臣詫異無比,均被其兩父子搞糊塗了。但誰都明白兩父子絕非善男信女,此舉必定另有深意。
“嘿嘿,怎麼樣,我小銀神機妙算吧?”腦海中,小銀得意洋洋,道,“小猴子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哼,這麼點道行,也敢在智慧超絕的小銀面前使。”
小銀尾巴都快翹上天了,但這次死耗子畢竟被他這隻瞎貓碰上了,段義還能說什麼。
便在此時,出乎意料的,古戰亦沒有堅持,嘆道,“既然大將軍與侯賢侄如此堅持,那麼本王亦不好強人所難。”
於是古戰賞賜給大將軍爵位、金錢布帛等無關痛癢的東西,算是給了個安慰獎。
這時羣臣中站出一人,道,“啓稟王上,三鎮守備軍不可羣龍無首,請陛下定奪。”
羣臣又來了精神,倒要看看這個肥差會落到誰的頭上。下意識的,羣臣將目光定格在段義身上,意味很是明顯。
以段義的功勞,再加上墨竹笛的聲威,這個位置再無第二人敢坐。
但出乎意料的,古戰道,“三鎮大軍,唯有一鎮缺統帥,便由蒙氏蒙朝歌擔任。至於這個守備將軍嘛,本王看也不必再要了,三鎮統帥直接聽從王諭吧。”
噔!
剎那間,偌大的大殿驚得可聞落針,彷彿羣臣突然人間蒸發,此間變成鬼蜮。人人臉上寫着震驚二字,駭異之情可想而知。
“好高明的手段!”羣臣巨震,不由得心底暗呼。
古戰繞了個大圈子,實則並非是要論功行賞,而是要削大將軍的權。此前三鎮大軍雖然名義上有守備將軍,但這個守備將軍不過是個擺設,還不看大將軍說了算。如今古戰三言兩語,便將兵權收歸自己,大將軍的軍權便大大削減。
而侯氏父子似乎亦明白這一點,這才推辭不受。
羣臣心寒不已,隱隱感覺到經此一役,古戰再非從前的古戰。
“王上英明。”羣臣拜服,哪敢說半個不字。
小銀冷笑道,“主人,怎麼樣,老古的手段夠高明吧?嘿嘿,如我小銀沒猜錯,古戰等這些人叛亂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
段義心中震驚,亦明白小銀的意思。
自從古戰被幾大家族推上王位之後,大權旁落,他這個國王根本就是個空架子,隨時可以被人推翻。此人也真是了得,一面暗自積蓄力量,一面以高明的手段引起各方勢力紛爭。
古戰隱忍近二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天。他非但不怕人叛亂,更盼望着叛亂。當他以雷霆萬鈞的手段平叛之後,王都所有的大權都將回到他的手中。
奪大將軍的兵權,只是第一步。
一個能在夾縫中生存二十年的人,一個能夠隱忍二十年的人,一個手段高明之極的人,難道還不足以令人感到可怕麼?
不管別人怎樣,段義心寒不已。
他明白,在古戰這種人手中,任何人都可以是一枚棋子,他段義亦不例外。既然是一顆棋子,沒有利用價值時大可捨去。
小銀見段義有些心灰意懶,不由得安慰道,“主人,算了,帝王之家從來都是這個樣子。至少古丫頭是真心喜歡你,那便夠啦。”
古霏霜,段義心中沒來由一痛。
便在此時,古戰又宣佈了幾項調度,雖然並未明目張膽的集權,但卻令各方勢力平衡起來,最後任其掌控。
一切事了,終於要輪到墨竹笛師徒了。羣臣也想看看,對於他們,古戰到底又有何安排。
就聽古戰朗聲道,“墨老修爲高絕,德高望重,本王決定封墨老爲國師。”
此言一出,人盡譁然。
國師雖然並非一個實權職位,但他的地位卻是崇高之極,可謂極大的尊榮。他便相當於一個國家的精神領袖,乃是百姓心目中神。古戰將墨竹笛擡上這個位置,不論是墨竹笛還是誅日山莊聲勢必將大漲。
雖然有人隱隱覺得不妥,但因墨竹笛地位超然,也沒人會傻乎乎的出言反對。
反而是小銀,冷笑道,“你說墨老頭修爲高,我還勉強能夠接受。嘿嘿,德高望重,我的娘,這個詞用在我小銀身上,那還不錯。墨老頭嘛,簡直是對這個四個字的侮辱。”
段義卻想得更深,想來古戰此舉大有扶持誅日山莊,與大將軍對抗之意。
墨竹笛哈哈一笑,從座上站起來,道,“陛下,老夫何德何能可擔此重任。”
不過他老臉笑得萬分燦爛,嘴上推辭,可誰都看得出來他絕無推辭之意。
古戰不以爲意,微微一笑,道,“墨老是實至名歸,不必推辭。”
“既然如此,那麼老夫便受之不愧了,哈哈!”墨竹笛得意大笑,笑聲迴盪在寂靜的大殿之上,兀自清脆。
小銀油然道,“怎麼樣,主人,小銀說的不錯吧?你瞧這臭老頭,一臉得意臭屁,爲老不尊,就不能如我小銀一樣低調一點麼?”
段義額頭直冒黑線,亦是覺得墨竹笛太過“高調”了一點。
就連羣臣亦不禁腹議,“德高望重”四字用在墨竹笛身上似乎有些欠妥。
但不管怎麼說,墨竹笛這個國師是板上釘釘,鐵定了。羣臣微微一愣之後,紛紛向其朝賀。墨竹笛也不推辭,笑得更加燦爛,連謙虛之言也懶得說了。
一番場面話之後,古戰最後才望着段義,道,“至於段賢侄,及時洞悉敵人陰謀,身先士卒,剿滅叛軍,居功至偉。本王決定,將王宮禁衛擴展到五千之數,交由段賢侄統領。”
“嘶!”
話音未落,大殿之中,人人齊齊倒吸冷氣,驚駭不已。古戰對於墨竹笛師徒的封賞可謂已經豐厚之極,一個國師還不夠,還要加上禁衛統領。千萬莫要小看五千禁衛,他們皆是精銳中的精銳,足可以一當十。
羣臣忽的恍然,古戰這是要大力扶持誅日山莊與大將軍對抗。如此看來,王都絕不會平靜。
然而更令羣臣驚愕的是,段義竟然斷然拒絕。
“段義無心官場,請王上收回成命。”段義朗聲道。
古戰神色無異,道,“既然如此,本王亦不強人所難。不過本王說到做到,不知你還有什麼心願,本王無所不允。”
羣臣面面相覷,忽然覺得整件事好像都是二人商量好的。似乎不論古戰許下什麼高官厚祿,段義都會拒絕,等得卻是最後這一句。
小銀更是嘿嘿笑道,“主人,終於要進入正題了。”
段義神色冷然,亦不推辭,朗聲道,“段義要向侯衝挑戰,令其放棄與二公主的婚約!”
轟!
平地驚雷,人人震撼不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