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迷亂

巴魯大薩滿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頓時一驚,沒想到這大薩滿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無疑與在捻狼王的痛處一樣啊。

果然狼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站起身,邁步向巴魯走過來,一步,兩步,空氣似乎已經完全凝滯了一樣,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狼王身上,不知道這南荒的最高首領,要對這南荒最高的通神者做出什麼舉動來。

在座的人都知道狼王對於這個大薩滿已經忍耐了好久,而如今大薩滿竟然敢如此公然的冒犯狼王,即便他是通神者,這也無疑與在找死一樣,更何況如今狼王正在苦無機會除掉他。

此時的端木閣主卻是心中一喜,假若把大薩滿巴魯除掉,那自己的計劃就更向前跨了一步,搬走了這個攔路的石頭,以後怕是這南荒八部的狼騎,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了。

他看了看旁邊的聖女,這南荒的聖女卻是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憂來,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一樣,生生死死,在她的眼睛裡竟完全激不出半點的波紋來。

此時狼王那張臉上冰冷的幾乎讓人心裡發寒,兩隻眼睛就如同看一個沒有生命的軀體一樣直看着大薩滿巴魯,八部的首領此時沒有一個人敢說話,而且他們也知道,此時說話不說話,其結局都是一樣的。

巴魯卻是一點的畏懼都沒有,那張爬滿了皺紋的老臉此時更是倔強,素日那有些彎曲的腰竟然挺的筆直,這南荒最大的通靈者,如今似乎已經做好了最後的心裡準備,不惜豁出這條老命去也冒犯狼王的尊嚴。

在巴魯大薩滿的眼睛裡,狼王的尊嚴與大神的尊嚴相比,那是完全不能平衡的,任何一個冒犯了大神的人,都不能得到原諒,包括那尊貴的狼王,他更無法容忍這南荒的大事要與一個所謂的聖女來商量,難道南荒真的要衰落了嗎……

狼王那粗大的手終於按在了腰旁邊那雪亮的彎刀上,只需再一步,巴魯大薩滿就要血濺這金頂大帳,八部的首領幾乎已經停止了呼吸一樣,他們儘管聽從狼王,但同樣也是尊重這南荒的大薩滿,這近百年的歲月裡,是這位老人一次又一次的呼喚着大神來給南荒帶來希望。可如今,一切似已成定局。八部之中有幾位首領已經咬緊了嘴脣,不忍再看下去。

而端木那雙陰冷的眼睛裡卻閃出了異樣的光彩來,一切竟都是如此的出乎意料,又都是如此的合他的意思。

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在狼王的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來,那聲音平淡且有些飄忽,此時這中異常壓抑的空氣中,這個人的聲音仍是不徐不緩一樣,可聽起來卻是異常的舒服。

“狼王,您是要給尊敬的大薩滿倒酒嗎?可爲什麼沒有帶上你的酒碗呢?”

整個金頂大帳,就如同忽然被撕開了一個口子一樣,原本那幾乎已經讓人窒息的空氣忽然間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蜂擁而出,那緊張的氣氛頓時鬆了一下,但隨即又緊張起來,衆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了狼王身上,不知道如此有些玩笑的話會不會再次激怒狼王。

哪知道狼王聽到這個聲音,那陰冷的表情忽然一動,那按在彎刀上的手也慢慢的鬆開了,他扭過頭看看八部的首領,忽然哈哈大笑道:“怎麼不喝酒呢?”說罷提起一個桌上的酒壺,來到大薩滿巴魯的跟前,滿滿的給巴魯到上一碗,然後語氣平淡的說道:“有我大薩滿這樣的人,我南荒定然無往不利!”說着把酒壺對着嘴,一仰脖喝了進去。

衆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紛紛端起酒碗,向狼王致意,此時那個在狼王身後說話的人,也慢慢的走了出來,手裡卻端着一個茶杯,向大家微微一笑。

八部首領雖然知道狼王身邊一直有這樣一個古怪的人跟在左右,但卻沒有想到這個人說話竟會有如此大的分量,若非此人,今天巴魯大薩滿必然是死在狼王的刀下。

這個人到底是誰,竟有如此的能耐,即便是端木,都暗暗的多看了這個人幾眼,可恨狼王對他從來都是無一不從,但每次問到這個人的來歷,卻是守口如瓶,一句多餘的話也不透漏。

看來這個人若不能成爲支持者,就一定要除去而後快,否則的話大事難成。

這個人衣着也是古怪,穿着寬大的服飾,面容有些消瘦,但卻是神采奕奕,此時站在那裡自有一股說不出的高貴味道來,讓人心中生出一股折服的感覺來。

他徐步來到狼王與大薩滿兩人的中間,微微一笑,說道:“狼王,大薩滿乃是我南荒的精神之邸,您要好好的尊敬纔對……”

狼王看了看這個人,又看了看大薩滿,臉上終於浮出了一絲笑容,說道:“這是自然……”

這個人又轉身看了看大薩滿,此時大薩滿仍是一副倔強的表情,顯然對於狼王的退讓毫不在意而志只在退兵。

“大薩滿,雪山的法王向您問好呢……”那人微笑着把手中的茶杯端起來,向大薩滿示意的說道。

大薩滿巴魯對於這條命是沒所謂的,但忽然聽到這個人提到雪山上的法王,不由得心中一愣,要知道在這南荒之中,若說他是大神的通靈者的話,那雪山上的法王在荒人的眼睛裡,幾乎等於神一般的存在。那終年不化的雪山之上,有晶瑩的冰宮,那法王雖從未走出那冰宮一步,但卻如明燈一樣照耀着整個南荒,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法王在,南荒就永世不滅。

對於法王,即便是倔強的大薩滿,也無法不低頭下來,巴魯終於哼了一下,低頭拿起酒碗,衝着那個人比劃了一下,一擡手喝了進去。

那人哈哈一笑,又拿着那個茶杯對着周圍的人一一示意,此時金頂大帳中的氣氛忽然又輕鬆了起來,大家紛紛拿起酒碗,痛飲起來,似乎剛纔的那不愉快的一幕從沒有發生過一樣。

狼王飲罷手中的酒,爽然一笑,說道:“納丹何在!”

赤風部的首領納丹這一次千里往返,回到狼王帳下來參加這次會議,聽到狼王召喚,連忙站起身說道:“赤風部納丹在此!”

狼王看了看納丹,這個人是南荒有名的兇悍角色,此時雖然在前方征戰不斷,但眼角之間仍有一股的狠辣不去,狼王一笑,拍了拍納丹的肩膀,說道:“我只想知道,在那十萬大山對面,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能阻擋我南荒的狼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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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丹聽到狼王問到這點,眼神中忽然閃出一絲氣餒的神采來,想了半天,才緩緩說道:“大狼王,納丹無能,屢屢征討竟無寸功,未曾想到大祁積弱幾百年,竟仍能有如此善戰的將士,當真讓人吃驚,或許……”納丹語氣一頓,斜眼睛看了看大薩滿,似乎他也覺得大薩滿說的有道理,大神比喜歡這場戰爭,所以沒有把那無敵的力量賜予我們啊……

狼王微微一笑,納丹的表情全都落在他的眼睛裡,可此時卻不能多說什麼,他擺了擺手說道:“暫時的不利又能說明什麼?我大概已經知道了如今在十萬大山之中鎮守的人,他是當今的武王,也可說是大祁的最後倚仗了,我們無須着急,只需耐心的等待就是,大漠的荒狼最不畏懼的,就是等待……”

此話一出,已經表明了狼王的意圖,絕對不會因爲暫時的失利而停止這場戰爭。

大薩滿巴魯臉色又是一變,可看了看狼王身邊的那個人,卻沒有再說下去,他長嘆了一聲,那高大的身材又顯得彎曲了起來,拖着一身的疲憊向帳外走去,那彎曲的身影似乎正在預示着什麼東西,是大薩滿燈油將滅,還是南荒即將衰落,沒有人能知道,但看着大薩滿那彎曲的身影,每個人心裡都打了一個結。

這南荒的會議就如此草草的結束了,在狼王的堅持下,八部將增兵與十萬大山,務必要把這通道打開,而一旦將這最後的防線擊退,那中原的山河,將盡屬南荒。

這南荒的狼王未必是最好的統帥,但絕對是最好的鼓動者和野心者,在他的一番說辭下,八部首領又重新的熱血沸騰起來,轉眼又忘記了大薩滿巴魯的那一席話,只感覺中原那富饒的山河天地已經在他們的囊中一樣。

酒席過後,八部的人離開以後,狼王與那個寬服之人面對面坐了下來,此時狼王那神情似乎已經不再是最高的首領,而不過就是一個相識的老友一般,他慢慢的給那個人斟滿了一碗酒,低聲的說道:“不知道先生何以要阻止我殺掉大薩滿……”

那個被稱爲先生的人端起酒,雙眼有神的看着這酒碗,半晌才說道:“殺大薩滿無疑與自毀一般,一切尚剛剛開始,你又怎麼知道哪個纔是真正的狼……”

狼王身體一震,雙眼看着這個人,沉聲說道:“先生的意思是……”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荒原的狼是從來不害怕等待的,而他們有何嘗不是如此,清風閣在中原無論是地位還是威望已經是最高,尚且要反叛出來,爲的是什麼,相必志在高遠啊……”

狼王聽了這個人的話,點了點頭,似乎這個人的話讓他想起了什麼。

那人見狼王不言語,又繼續的說道:“中原道法大興,你可知道這何爲道?”

“所謂道,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這個人又拿起酒碗,示意給狼王說道:“如今南荒便如這酒碗,內有滿滿的一碗酒,你若拿不平則必然傾灑,灑則損力,所以在此時你能做的就是把這碗酒端平……”

說完這個人一擡手,把這碗酒喝了下去,再看看狼王,只見此時的狼王眉頭緊鎖,自當上這南荒的狼王,他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這道理他雖然明白,但與他平時所爲實在是大不相符,所以此時狼王眉頭緊鎖,看來要消化一陣子了。

這個人心裡暗自一笑,試想中原帝王之道何其高深,又怎麼是這狼王一時間能想明白的,他站起身,衝着狼王輕輕的施了一禮,先行告退,離開了金頂大帳。

此時已經是天已大亮,這個人走出金頂大帳,正要回到自己的住處,忽然見到在帳篷外,一個人正站在那裡,似乎在等待着自己,他自己一看,這個人卻是早早就離開的大薩滿巴魯。

這個人暗暗的嘆息了一下,心已知道巴魯爲何要一直等自己到現在了,可惜自己卻也無法幫助他。

這時候巴魯見他走了出來,連忙向他走了過來,衝着點了點頭,算是施禮了,畢竟巴魯是這南荒之上神的通靈者,沒有人能讓他彎腰屈膝的拜禮。

這個人卻不好怠慢,連忙深深的回了一禮,說道:“不知道大薩滿等在這裡,爲的是什麼……”

巴魯一雙渾濁的眼睛盯盯的看着他,半晌,那乾枯的嘴脣才一張一合的說道:“雪山上的法王是南荒的明燈,他也不會希望這場戰爭的到來,既然你見過了雪山的法王,卻爲什麼不去勸服狼王!”

這個人心裡苦笑一下,果然就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只可惜自己也是需要這場戰爭啊!此時他才覺得這個老薩滿的難以對付,這個老人就如同已經洞穿了這世界的一切浮塵一樣,無論你如何的掩飾,都終會被他看透,即便是自己,如今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巴魯雙眼定定的看着他,過了好半天,忽然長嘆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此時那腳步竟然有些的蹣跚了。

這個人表情複雜的看着巴魯離開的背影,卻是一句話也沒說,他知道,此時此刻,巴魯大薩滿早已經把南荒這個局看的清清楚楚,只可惜卻沒有人能聽他說一句話。

這當真是一個迷亂的局啊,各方勢力你唱罷了我又要登場,誰都想在這裡面賺取最大的利益,可自己的,這個人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還要等,還要等那個能讓自己實力徒然增強的人。

他快來了吧……千百年來,自己的祖輩們,無時無刻不在等待着他的出現,而最後,能等到這一時刻,竟是自己,自己這個秉承祖輩遺志且流淌着先祖血液的人。

此時這個人站在金頂大帳外,卻能清晰感覺到陽光的炙烈,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已經被燃燒了一樣,如果這一切都沒有錯誤的話,那麼大祁的倒塌將由自己來親自完成,而重新屹立起來的,將是自己祖先的古老王朝。

那寬大的服飾此時在風中簌簌的抖動着,他自出生在南荒,極少有長時間在外面的時候,所有的時間,他都用在了那復興的大計上面,如今只待東風了。

他知道如今南荒的人都在等待着,狼王在等待着一個最佳的時機來擊潰大祁最後的防線,好一舉踏平中原,而那端木,則在等待着一個可以掌控一切的機會,好讓他的木族重新屹立在中原之上。而他自己呢,他卻清晰的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麼,並且知道,自己的等待正一步步的來到自己的身邊,相比與其他人來講,惟有自己,纔是最搶先一步的。

他振了一振衣服,又擡頭看了看懸在上面那輪刺眼的太陽,臉上閃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來,又轉身走進了自己的精舍之中。整個金頂大帳,惟獨這個精舍可以依在大帳旁,又完全不似南荒的風格,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

顧勝瀾御劍而行,隨着南荒的聖女的行跡來到了狼王 的所在地,直到這裡,他才真正見識了南荒的強悍,在此之前,自己所見到的不過就是三五成羣的小部落,即便是在那風鳴之城,也不過是往來那些貧乏的物品交換,而在這裡,卻是南荒的軍力所在。

只見那駐紮着戰士的帳篷延綿數十里,從半空中看下去,那一個個的小帳篷就如同蘑菇一般,但陽光閃過,總可看到刺眼的寒光,而那荒狼低低的嗥叫聲,則不絕與耳。

在這些帳篷的正中央,一座巨大的金色帳篷正站在那裡,在陽光下,這金色的帳篷閃着耀眼的光芒,顯示着力量的至高,聯想起當日看到武王的帳篷,顧勝瀾知道這裡便該是南荒最高首領的所在地了,只不過更讓顧勝瀾感覺到驚訝的是,在那巨大的金色帳篷旁邊,竟還有一處古怪的建築,那建築完全不依照南荒的風格,更有些類似中原的特點,小小的房間雕欄飛走,煞是精緻。

顧勝瀾心裡忽然一動,似乎感覺到那裡面,正有一些不尋常的力量,在等待着什麼。

四十七 傷變二十四 裂縫六十 風起四十三 破念八十二 邂逅一零二 鎮邪七十八 虛席九十二 生死一二二 前夜九十四 施巫一一八 借劍十五 拒犯(上)五十 論心二十 重魄(上)五十四 轉機一零九 局變七 紅蓮五十二 妖變一零七 反戈十四 前夜一零九 局變一一六 正道二十九 古墓六十七 怒威一一五 奪法四十一 殘景九十六 降巫(上)二十九 古墓四 神獒二十四 裂縫五十二 妖變一二十 收劍二 天都四十七 傷變六十九 傷逝五十三 突變七十三 破局二十七 問劍(下)九十五 再逢九十九 歸途十四 前夜二十 重魄(上)八十一 星變三十八 陌人七十五 劍醒一一三 約戰三十九 古物(上)九十三 真幻十七 疑難九十一 石裂七十六 天怒三十三 鬥敵(下)八十五 迷亂九十 勘法五十六 重現一二十 收劍一一四 佛寶五十六 重現一零九 局變六十六 爭鋒四十九 鬼蜮一一九 靈象九十五 再逢一一零 選擇十六 拒犯(下)一零二 鎮邪一零九 局變六十八 失意一一二 將隕八十七 法王七十二 天下三十四 情深三十四 情深七十五 劍醒五十七 操戈七十 有約一二三 圓月之夜,羣山之巔三十五 鵲山一零二 鎮邪六十九 傷逝一一八 借劍二 天都五十五 雀魂四十 古物(下)八十 獒威一一四 佛寶一零七 反戈一二二 前夜四十六 滅劍八十八 驗法七十五 劍醒四十三 破念三十六 生死一一一 破陣八十六 根源三十 離合五十八 甦醒四十九 鬼蜮四十四 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