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如果你將來沒有辦法在這中原安身,那你就去南面吧,那茫茫的十萬大山後面,有你立足的地方……”當年那神秘老者的話此時猶在耳邊,而老者早已經仙去,這句話一直被顧勝瀾放在心裡,那茫茫的十萬大山後面,一定有當年老者留下的足跡,而自己也可以知道這老者到底是什麼人。
對於那神秘的老者,顧勝瀾心裡一直懷着感激,若非是他,自己恐怕永遠也無法達到今日的境界,所以但有一絲希望,顧勝瀾都不會放棄。
如今南荒與中原正是交戰之時,在這個時候前往南荒,除了尋找老者昔日的足跡,顧勝瀾還有一個想法,就是希望能平息這場戰亂,當日在十萬大山中,自己雖然沒有留下來幫助武王,但武王的話卻讓他記在了心裡,倘若能消除這場戰亂,那將會是中原蒼生之福。
“南荒……”顧勝瀾在心裡默默的念着這兩個字,那會是怎麼樣一個天地,會有如神秘老者那般高深的人物,也會有如衛大哥那般血性癡情的漢子,還有那讓中原吃盡了苦頭的狼騎,到底是什麼樣的天地會生出這樣一個個人物來。
此時顧勝瀾心裡竟有些急不可待,似乎在那遙遠的南荒,正有人在等着他的到來,而且,已經等待了好久。
十萬大山,是入荒的必經之路,此時雖然兩方各有重兵駐紮在此,但未有戰事之前,一切都是悄然無聲,兵馬刀劍,都隱在那茫茫的叢山之間。
顧勝瀾此時再次來到這十萬大山,心裡不由得想起了前些時候在這裡得見武王的情景,只不過如今卻不好再去見他,他御劍而行,直奔那條山路而來。
武王似乎在這邊的入口處並未設有修真之人把守,甚至連羽林軍,都遠離這入口處駐紮,使得顧勝瀾絲毫沒有費力氣就進入了那山路。
想來武王是恐清風閣派人施法,所以纔有此安排,對於那南荒的狼騎,武王絲毫不懼,但對於這修真之人,武王卻是深以爲戒,雖然己方有鎖心殿在相助,但畢竟此時鎖心殿無主,相較清風閣實力爲弱,能避免與其正面爲敵當是最好。
顧勝瀾御劍穿行在這條山路之中,只見這條山路就如同被人以巨斧從中間劈開一般,兩邊山石林立,形狀各異,穿行在這其中,一陣陣的陰風迎面而來,若非體質強悍之人,被這陰風一吹,即有透骨蝕心之感覺。
此時兩邊山石夾縫之中,有極少的植物,卻全都是矮小纖細,一路看過去,地面之上到處都是一片的凌亂,顯然是有大批的部隊經過所留下的痕跡,可見南荒曾有相當數量的狼騎從這裡經過,只不過他們未曾想到在對面,會出現一個武王。
顧勝瀾頭一次經過這條山路,知道曾經在這裡,有數位高人留下過一個強悍無比的封印,如今這裡沉寂的沒有半點生機,再也難尋這道封印的痕跡,而若非這道封印,柳青眉也不會與衛大哥有此結局,一念及此,顧勝瀾心裡仍忍不住隱隱作痛。
這條山路遠遠要比顧勝瀾想象的長,顧勝瀾御劍而行,竟飛了好半天,才隱約見到前面那豁然開朗之處。
前面就是南荒了,顧勝瀾心裡一動,似乎有些急切的想見到那南荒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他催動紅蓮,急向前行。
眼見那出口就在前面,忽然異變生出,只見有一條綠藤,如毒蛇一般簌的從旁邊射出,直向顧勝瀾纏來,那綠藤粗不及手腕,可在空中竟是忽左忽右,宛若毒蛇吐信一般,讓人難以抓準方向。
顧勝瀾踏在紅蓮之上,心中正念着那南荒到底是什麼模樣,卻未想到會有此變,眼見着那綠藤速度飛快,就要把自己纏住,顧勝瀾一個沉哼,腳下的紅蓮在半空之中竟忽然以一個奇特的弧線劃過,堪堪避過那綠藤的頭部,繞至綠藤的腰身之旁,那控制綠藤之人顯然沒料到在這樣的環境下,顧勝瀾竟有如此的本領駕馭寶劍,被顧勝瀾獨手揚起,只見一道紅光在這空中劃過,將那根綠藤攔腰斬斷!
綠藤的前半段此時隨着紅光的閃過,頓時再沒有半點的生命力,啪的落在地上,又在地上抽動了幾下,原本長長的藤條竟在抽動了幾下之後縮成小小的一段,而另一段此時在半空中劇烈的搖晃了幾下,隱約只見在斷口處竟似乎有鮮血流了出來,看上去詭異萬分,一眨眼的功夫,那餘下的半根綠藤又縮回到黑暗之中,再不見反應。
顧勝瀾劍眉一立,暗自提神,心知自己方纔因爲南荒而走了神,忘記此時已經到了兇險之地,方纔那綠藤,必然是清風閣的人在作怪,沒想到荒人竟在此設下防守,看來當真是對中原志在必得而不惜血本。
顧勝瀾心中暗恨清風閣倒戈南荒,此時對那偷襲者不由得生出怒氣來,冷聲喝道:“偷偷摸摸算什麼本事,這就是清風閣慣用的伎倆嗎?”說罷全身之間紅光一涌,頃刻間竟如同一盞明燈一樣把這條山路照亮。
隨着光芒一盛,只見在那黑暗之處,有一個人此時正萎頓在山石之中,表情及其痛苦。顧勝瀾仔細一看,只見那人一條手臂此時竟已經齊生生的斷去,正被另一隻手捂着。
顧勝瀾這才明白,原來方纔那條綠藤竟是這人手臂所幻化成,難怪使用起來竟是如此靈活自如,他沒想到這清風閣修煉之法會如此怪異,但恨此人暗中偷襲,雖眼見此時正自痛苦,也沒有半點的憐憫之意,就那麼冷冷的看着他。
那人也是了得,此時雖然已經疼的臉色蒼白,但卻是緊咬牙關,一聲不吭,眼睛也死死的閉着,似乎在等着顧勝瀾給他來個了斷。
顧勝瀾看了看這人,終究是心頭一鬆,暗想自己實在不可殺戮過重,他轉過身,正要催劍離開,哪知道忽然風聲一起,只見一根竹杖又從暗處飛來,那竹杖根結凸起,卻絲毫沒有半點竹子的氣息,隱約中竟有一絲的腥臭。
於此同時,那個萎頓在山石之間的斷臂人此時竟然一躍而起,只見另一隻手又化成綠藤模樣,那綠藤較前那根,又見粗大,直向顧勝瀾纏過來。
顧勝瀾心中大怒,自己在中原之中,何等的風浪沒有見過,即便是那個妖氣沖天的鬼冥,都敗在自己的劍下,沒想到此行還未入南荒,就遇到如此宵小之輩,簡直如蚊蠅一般令人生厭。
顧勝瀾口中斷喝了一聲,單手一擺,將紅蓮召起,隨着手指一點,只見那紅蓮登時劍芒大漲,此時的紅蓮劍靈重生,又吸得了天都谷那大半的靈氣,比之當日更是強盛,如今在顧勝瀾的催動下,劍芒在空中劃出一道紅光,還未待那綠藤接近,就被紅蓮那灼人的氣息烤焦,一個抽搐又沒了影子,而那根竹杖,竟不偏不斜,被紅蓮以那古拙的劍身硬生生的砍斷。
紅蓮在空中,只一個轉身的功夫就把這兩方的夾擊化爲烏有,即便是顧勝瀾,都生出一種心有靈犀的感覺,他知道這必是因劍靈之故,纔會由此情景。
此時顧勝瀾更是惱怒,卻也不管其他,他手指又轉,只見紅蓮在半空中一個掉頭,劍芒又動,直向那黑暗處而去。
頃刻之間,那紅紅的劍芒就如同火舌一般將那地方點燃,在紅蓮的神威之下,那火就如同天降神火一般,吐着青藍的火苗,藉着火光,只見兩人正在那火中翻滾不已,一時間是慘叫連連,被此火煉化,即便是魂魄都是灰飛煙滅,再無**回超生,若非惹怒了顧勝瀾,他也不會施如此狠辣之法。
眼見着兩人在火中漸漸化爲烏有,顧勝瀾這才收回紅蓮,可憐木族本有古老秘法,可憑藉草木之靈而生生不息,卻沒想到碰到了紅蓮這火中神兵,結果反被其所剋制。
顧勝瀾又重新踏在劍上,一聲長嘯,御劍若風雷一般飛出了這條山路。
納丹的赤風部落被狼王封爲前軍,最先駐紮在這入口處,本來這赤風部落頗爲兇悍,納丹滿以爲會直入中原勢如破竹,卻沒想到在對面竟遇到了武王率領的十萬羽林軍,納丹屢屢進犯,卻都被羽林軍以強對強的擊退,最後一戰更是慘烈,納丹竟被親自率軍的武王以血龍槍擊傷,無奈之下,只好暫時休兵,以待後軍增援。
此時顧勝瀾御劍飛出山谷之中,眼前豁然開朗,身處在這十萬大山的背側,但景象已經完全與之所不同,如今顧勝瀾才明白何以這十萬大山能成爲中原所倚仗的屏障,蓋因在這十萬大山的背側,幾乎全是懸崖峭壁,即便是猿猴都難以攀登,而南荒最有戰力的當屬狼騎,如此一來,面對這飛鳥猿猴難過的峭壁,那狼騎也只有望崖興嘆了。
從高空處望下看,只見在下面星羅棋佈一樣,一個個帳篷如同小殼蟲般密密的挨紮在一起,想來該是那南荒狼騎的所在。
顧勝瀾稍微下降,又仔細的觀看,只見眼前的一切又與武王那十萬羽林軍大不相同,當日武王那十萬羽林軍,皆在深林之中,根本尋不到半點的聲響,那種沉默幾乎讓人生出冷汗來,而這荒人卻是不同,只見此時那些高大的荒人一個個坦胸露背,將那獸皮的盔甲丟在一旁,三五成羣的圍在火堆旁,烤着荒羊,大口的喝着烈酒,更有幾個好事者,在正中央摔打比武,而旁觀的人不時的爆發出一聲聲的叫好。
顧勝瀾生於中原,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此番的景象,只覺得這荒人雖是強悍粗獷,可卻也是直爽而不拘小節,行軍之中,能見此種景象,也算是異事了。
他仔細的比較了一下,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梗概,卻也不再看下去,不想被清風閣的人所察覺,而生出無端之事來,畢竟自己還惦記着把那神秘老者查個明白。
想到這裡,他催動紅蓮,再不管身下那荒人的部落,直向前而下,遠遠的將那十萬大山拋在了身後。
如今顧勝瀾才發現這南荒自有一番景象,自己曾到極北之地,那裡到處是一片冰山雪海,而那極西雲澤,又充滿鬼蜮之氣,眼前這南荒,又是有所不同,這裡氣候變化之快讓人吃驚,前一刻還是天空晴朗,而下一刻,卻已經是狂風大作,十里之外,已經是另一片天地。
大多數的地方,都是沙石荒漠,偶有綠洲出現,卻也是少之又少,每當狂風大作之時,捲起那地面上的沙石,鋪天蓋地,即便是顧勝瀾御劍飛在高空之上,仍能感覺到那空氣之中所含雜的灰土之氣。
地面上植物幾乎是沒有,卻偶爾可以看到一片片古怪的枯死樹木,那些樹木呈暗紫色,在烈日的暴曬之下已經沒有半點的水分,可偏偏卻仍能立在狂風中,一眼望過去,給人一種亙古永恆的滄桑味道。
顧勝瀾一路的走一路的看,相比與中原那景象,這南荒就如同一個孩童畫出的畫一樣,絲毫沒有細膩圓潤的色彩,卻全是簡單而粗獷的線條,看上去更顯得直接一目瞭然。
“難怪那狼騎會如此的兇悍,皆因這地方是如此的惡劣啊……”顧勝瀾心中暗自明瞭,對這南荒更有了瞭解。
此時顧勝瀾帶着神獒阿黃,走在這片茫茫的荒原戈壁之上,就如同那孤獨的行者一樣,唯一能爲伴的,只有那呼嘯的風聲和天邊那血紅的殘陽。
神獒一走進南荒,就表現出了異常的歡喜來,一改原本那懶洋洋的性子,不住的來回奔跑跳躍,一身金色的長毛在風中忽起忽落,煞是漂亮,跟隨顧勝瀾這麼長時間,顧勝瀾還是第一次見到神獒這麼高興,心知全是因爲回到了這神獒的故鄉,才讓這神獸如此興奮不已。
神獒那粗大的爪子在奔跑中,不斷的揚起陣陣的黃沙,卻絲毫不能落在神獒的身上,只見此時神獒全身上下,已經泛起了一層金色的光芒,遠遠看過去,就如同一團光芒在跳動一般。
初入南荒,顧勝瀾並不想早早的結束這段難得自由的過程,他就跟着神獒這麼漫無邊際的走着,任憑神獒邊走邊撒歡兒,而自己也欣賞這沿途的精緻。
“若此時琪琪能看到這般的景象,該有多好,她一定會很喜歡這裡的……”顧勝瀾又想起了此時遠在極北鵲山的琪琪,頓時又涌出無窮的思念來,只覺得這麼長的時間,竟就沒有陪着琪琪四處的遊玩,而只是不停的奔波,心裡更是難受不已。
顧勝瀾正自心裡哀傷思念的時候,忽然在前面發現了一陣的炊煙,只見有三四個帳篷正紮在一大片草地的邊上,周圍用木頭豎起柵欄,權作院落,依稀尚有牛羊的聲音。
想來這該是荒人居住的地方吧……顧勝瀾忽然性起,想走進那帳篷看一看這荒人到底是怎麼生活的。
他召喚了一下神獒,邁步向這帳篷走了過去。
那木柵欄並沒有關緊,顧勝瀾推開門,走近那帳篷,只見那帳篷門簾垂下,顧勝瀾正自琢磨該如何說話的時候,忽然門簾一掀,從裡面走出來一個老頭兒來。
這老頭兒身材高大,卻是滿臉的皺紋,一篷花白的鬍子亂亂的散在前胸上,黝黑的臉色顯然是長年在陽光下曝曬的結果,那雙眼睛,卻是精神的很。
老頭兒看到門口站着的顧勝瀾,也是一愣,只見顧勝瀾一身的裝扮全然與荒人不同,不禁眼睛裡閃過一絲的狐疑之色,大聲的說道:“你是什麼人!”
顧勝瀾聽老頭兒的口音雖有些生澀,但大概卻與中原相似,這才稍稍安心,他正要開口說話,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又見那老頭兒兩眼忽然一動不動的看着身旁,表情現出一陣不可置信般的驚喜來。
顧勝瀾低頭一看,只見此時神獒正坐在自己旁邊,那雙眼睛竟是極其的高傲。那老頭兒雙眼看着神獒,發出驚喜的光芒來,那佈滿了皺紋的嘴角,已經微微有些發抖。
顧勝瀾不知道老頭兒怎麼會忽然這樣,他乾咳了幾聲,說道:“老人家……”
老頭兒卻是恍若未聞一樣,仍雙眼一動不動的看着神獒,忽然老頭兒發出一聲歡呼,雙膝竟撲通的跪在了地上,雙手高高舉起,仰天說道:“大神啊,你終於又回到我們的身邊了!”說話間,已經是老淚縱橫。
顧勝瀾被老頭兒一連串的動作驚的有些發呆,不知道老頭兒怎麼忽然會這樣,此時他站在老頭兒的對面,只覺得是站也不好,上前去扶也不好,一時之下竟是手足無措。
只見那老頭兒忽然雙手伏地,朝着顧勝瀾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直把顧勝瀾弄的更是錯愕,他有些慌亂的說道:“老人家,你這是……這是做什麼?”
老頭兒伏在地上,以無比虔誠的口氣說道:“感謝您,您把大神的使者帶到我們身邊,這是對我們最大的賜福……”
顧勝瀾此時聽老頭兒這般說,又見老頭兒如此虔誠的表情,已經猜出了大概,當日那神秘老者曾經說過,只要帶着神獒,南荒的人見到它一定會善待你的,看來這神獒在荒人眼睛裡,位置實在是不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