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魔現(上)

天當正午,本是一日當中最爲溫暖的時候,可此時的十萬大山之中,卻完全超出了常理,充滿了異樣的冰冷。

守在陣腳的三派弟子,此時只感覺整個山林之中,莫名之間升出一股寒氣來,這股寒氣裹夾着讓人難以明狀的詭異,陰冷潮溼,絲絲如骨,即便此時衆家弟子已有法器護體,但仍似乎身在冰窖一般,禁不住想打冷戰。

山林之中,也受寒氣的影響,生起了一層層的霧氣,那霧氣由薄轉濃,竟似對面都無法見人,在這層層霧氣之中,那高大的祭臺此時已經是異彩連連,青白相間的光芒穿過層層霧氣,直射進那陣眼的陰陽太極之中,又通過太極轉化出一股純白的光芒,將封印之中金符所放的光芒抵住,一時相持不下。

此時這封印之中的金符已經完全幻出模樣,透過那屏鏡可以看到一個不過一尺左右的卷軸,懸在那山路之中,這卷軸不知是何物所制,通體金光閃閃,一眼望過去只感覺其中似含着道家震懾無比的威勢。

如今這卷軸似張似合,顯然還沒有完全打開,站在祭臺之上的三個人都清楚,這卷軸所以能有如此威力,皆因當年數高人傾其修爲所致,其中所含的道法之力何止幾百年。而此時卷軸似張似合,若任由其張開,那此次封印大祭將立告失敗。

林破念此時就如同陷入到了一個不可自拔的泥潭之中一樣,只感覺那屏鏡的陣眼就彷彿無底洞一般,而自己則深陷其中即便苦苦掙扎卻無法自拔。

原以爲端木閣主可以爲自己分擔一下壓力,哪知道他此時在後面就彷彿蜻蜓點水一般,儘管已經出手,但相比與自己和柳青眉,幾乎是清風拂面瞭然無痕,以至於如今仍要靠自己來抵住這金符的大部分力量。

更讓林破念感覺到要命的是,此時體內的潛藏至深的魔性已經被金符的神力激發,正蠢蠢欲動,若在如此場合下將自己的魔性爆發出來,那必然是讓天下人所不齒以至於晚節不保。無奈之下,林破念不得不分神來壓制那魔性,如此一來,更讓林破念苦不堪言。

此時那陰陽太極之中所轉化出的光芒已經失去了初時推進的勢頭,而開始與金光相持而對,若任此下去,必然到最後是力有不支而封印失敗。

林破念心裡暗暗惱火端木閣主,沒想到他如此身份,竟在這最緊要的關頭徘徊不進,分明是恐封印大成而自己得勢。

再看此時的柳青眉,也如同林破念一般,儘管壓力要小的多,但同樣是苦苦支撐,那樣俏臉此時已經是一片的蒼白。

端木站在兩個人的後面,若此時兩人能回頭看的話,定然會爲他的神色所驚。只見此時端木的那張臉上,陰晴不定,一雙眼睛卻毫無半點的表情,冰冷之極,而在嘴角之間,正有一絲的笑意,似得意更似嘲弄!

儘管眼看着林破念與柳青眉兩人身陷苦地,但端木仍是不緊不慢,虛張聲勢一般的射出幾許光芒,與那金光相比幾乎等於虛無。

此時祭臺周圍霧氣繚繞,即便是三派弟子,也無法能清晰的察覺出這高臺之上的虛實,只看着法陣之中的法旗被拉扯的筆直,以至於不得不祭出神劍來保法陣的完整。

即便林破念已登赤天太清之大境,但如此苦苦相持,仍是吃不消,道心此時已經相耗頗多,反之那股魔性卻是不住的竄動,儘管林破念分神壓制,但道心損耗似已無法能完全將魔性掩蓋住。

此時離林破念最近的柳青眉頓時身有所感,只覺得林破念那原本浩然綿長氣息此時竟似有些衰弱,而其中竟隱有一絲絲的妖異之氣。

這讓柳青眉大感吃驚,不明白何以這位道門第一大家竟會有如此怪異的氣息。

端木此時身在最後,冷眼看着兩人苦苦支撐,正自閒暇之時,忽然感覺一絲冰冷的氣息透體而來,頓時一訝,儘管端木沒有出手,但清風閣主,豈是虛名,一身木族秘法立有所應,將那冰冷的氣息扼與身外。

雖然端木藏有異心,但仍沒想到林破念竟會有此變化,表情頓顯一愣,轉而瞬間又恢復如常,而嘴角的笑意卻增。

“沒想到尊爲道門第一人的林破念竟會如此……”端木不由得一陣的冷笑,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林破念就會再無法掩蓋住那魔氣,而這道門第一人的名頭,將從此不再!

十萬大山之外,原本有十幾個村子散落在大山的周圍,這些村落裡的人一直依山而居,靠山而生。

此時這十幾個村落中的村民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列列寒甲鐵士,那鋒利的戰槍不住的閃着攝人的冷光,使得村落裡最初的那份安寧恬靜蕩然無存。

村落裡的居室已經變成了戰士駐紮的帳篷,這些白白的帳篷若蘑菇一般密密佈扎,而旁邊每隔一段距離,則有數匹掛着鐵甲的戰馬,這些戰馬大多在低頭的吃着草料,沉默無聲,顯然久經歷大戰,即便是在那閃閃的刀光下也絲毫沒有半點的驚慌嘶鳴。

武王此時身披金甲,雙手到背,站在中軍大帳前,那雙虎虎生威的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着前面那茫茫的大山。

他知道,此時大山之中,正有一場道門大事在進行當中,而其成敗與否,將關係到整個中原的安危。

武王身後,有兩個身材魁梧的士兵,合力捧着一條銀光閃閃的長槍,這條槍看似並不粗大,反而有些造型之間頗有些秀氣,但觀這兩個士兵的架勢,卻知道這條長槍的分量絕對不輕。在整個槍身之上,盤有一條長龍,這長龍打造的栩栩如生,通身透出微微的紅色,而那鋒利的槍芒,則自龍口而出,頗有氣吞萬里之勢。

這條血龍槍自武王征戰沙場,至今已有數年,不知有多少悍將飲恨在這龍口槍芒之下,被武王視爲眼中珍寶,形影不離。

槍在則人在,槍之魂則是人之魂。

武王此次率麾下羽林軍,駐紮在這十萬大山之邊,只等萬一發生不測,好與那蠻荒的狼騎血戰到底。

他反身伸臂探手,閃電之間,把那條血龍長槍握在手中,動作若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那條血龍槍此時落在武王手中,頓時有了一種睨視天下的威風。

若大祁運道至此,那就讓這條血龍來飽飲荒人的鮮血!武王雙眼之中射出兩道精光來,十萬大山只在眼前……

風雲突起!

原本十萬大山之上那片碧天,忽然大變,只見一層層的黑雲從天邊風涌而出,此時竟以讓人乍舌的速度迅速向十萬大山之上集結,須臾之間,只見那層層的黑雲互相吞噬,已經如同一隻巨大的黑手一般重重的壓在了山顛之上。

隨着黑雲壓蓋,山林之中也颳起了攪天卷地的狂風,這狂風肆無忌憚一般,將山中那些參天的大樹刮的搖晃不已,一聲聲嗚咽一般的風聲若冤魂哭泣一樣充斥在山林之間,讓人聽的不寒而慄。

那佈滿法旗的虛通大陣,忽然遭此異變,頓有所應,原本那些似被大力拉扯一般筆直的法旗開始劇烈的搖動,不時的穿出噼啪的聲音來,似乎正在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破壞着這法陣。

天都谷的曲無復長老臉色一變,不知道何以會忽然發生這樣的變化來,連忙展電目之法看向那高大的祭臺,頓時大驚失色,只見此時那高大的祭臺,竟完全被黑霧所籠罩。

那層層的黑霧,不知從何而出,裡面影影憧憧,似有無數的人隱在其中,飄飄蕩蕩無所依託,分明是魂魄所至。

道法大祭之處,竟出現瞭如此邪惡的景象。

此時祭臺之上的三位門主,也不禁爲眼前的景象所驚,在黑霧籠罩中,一股無法克之的冰冷和怨恨席捲而來。

即便是一直身在後面的端木閣主,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竟完全打破了自己的計劃,只見在黑霧之中,有一團似漩渦般的氣息緩緩而落,直懸在了這道家祭臺之上。

林破念心裡猛跳,只覺得道心在這一瞬間竟似完全沒有了一般,再無法管封印的成敗,神念一收,在祭臺上倒退幾步,才穩住了身形,卻只丟下了柳青眉一個人獨自支撐。

柳青眉此時也是不知道何以會發生如此事情,林破念撤出之後,頓時金符之力全部落在了柳青眉的身上,頓時一股被抽空的感覺涌了上來,若非柳青眉修心堅韌,幾乎就要倒在祭臺之上。

林破念穩住身體,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只感覺心中之魔更是不聽自己控制一樣,似乎這黑霧之中有一股力量正在吸引着自己。

他雙眼怒睜,直看向那緩緩而落的那團似漩渦一般的氣息,那氣息似霧非霧,不住的轉動,看上去怪異之極,卻待落到祭臺上的一刻,竟漸漸的明晰,幻化成了人形。

只見一個黑袍長髮的人徐步從氣旋中走了出來,這人身形瘦長,面容俊秀,兩隻眼睛妖媚的幾若女人一般,一對眉毛卻似畫般飛進兩邊的鬢角之際。

“鬼冥!”林破念雙瞳猛收,冷聲說道。

剛剛說完,林破念忽然又看到這人又生變化,只見那本來甚爲俊秀的面容竟開始變的粗獷起來,一雙鳳眼也漸漸收攏,換做冰冷的無底深淵,那披散飛揚的長髮,也是黑色褪去紫色將出。

林破念頓時有種莫名的感覺生出,似乎眼前這個面孔充滿了無盡的絕望和怨恨,那股滅絕一切生機的氣息也鋪天蓋地而來。

電目之下,竟有幻覺,林破念長誦道歌,他深知幻由心起,此時完全看不清楚鬼冥的虛實,皆因這個忽然出現的人,力量太過可怕了。

“林谷主,當年天都一面,至今讓我時時掛懷,今日一見,谷主風采依然,當真可喜可賀啊……”此時鬼冥的語氣若飄忽不定一樣,聽起來怪異之極。

原來當日鬼冥在雲澤深淵雖然將衛公子鬥敗,但在衛公子反戈一擊之下,也是心神受震,以至於無法將衛公子置於死地。這鬼冥號稱當今魔門第一奇才,當真有過人之魄。他受傷之下,當機立斷將煉鬼教化爲數股,遣與其他地方,而自己則在暗影使者的護送隱匿起來。

圓月之輪中,封存着上古魔帝留下來的至暗力量,憑藉着過人之能,鬼冥竟衝破層層秘法,將圓月之輪中的力量釋放出來,如今鬼冥的力量,早已與當日在天都谷與林破念一戰之時天壤之別,只是不知何以鬼冥只能達到與魔帝之念虛實相交,卻未能完全化實。

即便如此,此時鬼冥身上所散發出的那股駭人之力,仍讓林破念深爲所懼。

此時林破念百年多精純道行早已被封印之中的金符消耗的所剩無幾,心知此時無法以天都之法來與鬼冥抗衡,而祭臺之上柳青眉一人獨自與金符相持,已經是岌岌可危,更遑論過來援手與他,唯獨剩下了端木閣主,雖然林破唸對他剛纔未施全力而心有怒火,但此時大敵當前,無可奈何之下卻也顧不得許多了。

他回頭看向站在祭臺一旁的端木,沉聲說道:“閣主,此時情形務須明言,你我同爲道門一脈,理該聯手抗敵纔好”

端木閣主一直站在旁邊,此時聽聞林破唸的話,長聲說道:“谷主自當安心,我雖無谷主之道法精深,但與谷主壓住陣腳還是力有可行的”

林破念聽罷端木的話,心中大恨,知道此時自己已經被端木推到了最前面,與鬼冥的一戰是無可避免,若自己落敗,端木必然會坐收漁翁之利,藉機將自己踏在腳下。

與此一刻,林破念竟忽然想起了蕭破雪,若有蕭破雪在,必不會讓自己陷入如此兩難之境。

他咬了咬牙,冷笑着對端木說道:“那便有勞道友了!”

端木微微頷首,似早已經料到林破念會落敗一樣,被林破念看在眼裡更是惱恨。

他看了看鬼冥,說道:“邪魔之人,也敢如此,今日必讓你飲恨與這大山之中,以免再來爲禍衆生!”

鬼冥此時若實若虛,叢叢幻影之中絲毫看不清楚表情爲何,只是那兩隻手似有風雲一般,周圍那層層的黑霧竟自行開始向兩手聚集,原本偌大一片的黑霧,就那麼漸漸收縮成兩團,如彈丸一樣凝在鬼冥的手中。

此時祭臺之上黑霧將去,漸漸又露出了清晰的模樣,三門弟子觀臺上如此之變,不由得大驚失色,有心想上去助力,但卻苦於鎮壓這法陣而無法分身,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臺上的變化。

林破念此時臉上表情複雜,眼看着鬼冥雙手之中那兩團若彈丸一般的黑霧,心知其中所藏力量的強悍,絕非是此時自己所能抵擋,而若自己一旦倒下,那就意味着千年來天都谷的威名將一掃而空,再不復存在,而身後又有端木虎視眈眈,尋機而動,當真是進退不得。

看來自己必當如此了,林破念心神一鬆,神念之中頓時一股冰冷之意涌將而出,霎那之間,這位道門第一人原本那道家殺伐正然之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幾與鬼冥一般的邪靈之息。

只見此時林破念那高大的身體竟自冉冉而起,完全沒有半點依託,一張原本充滿威嚴的臉上此時冰若死水,兩隻眼睛之中,再沒有半點黑白界限,而完全轉化成了若墨一般的黑瞳,其中更似有莫大的吸力一樣,周圍的空間頓時隨之而扭曲。

三門弟子雖然無法上身相助,但此時臺上變化卻是看的清楚,眼看着這位號稱中原第一人的林破念竟化身成魔,頓時心悸不已,尤其是天都谷上下,萬萬沒想到一直敬仰的師尊竟身藏魔心,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端木看着林破唸的變化,心裡暗暗冷笑不已,此時林破唸的變化已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待這兩魔相爭,而自己坐享其成。

鬼冥似也有些意外,他那縹緲不定的聲音再起,說道:“萬沒想到,原來谷主也是我道中人,當真讓我欣喜不已!”

林破念冰冷的看着鬼冥,毫無半點感情的說道:“衛道之法,豈是爾等宵小所能明白,今日必將亡了你這亂世之妖人,也好向天下同道有個交代!”

說罷,一團青霧自口中托出,那青霧雖淡卻不散,從林破念口中出來之後,似有靈性一樣繞在了林破唸的周身,而林破念此時那粗大雙手,開始捏出了一個古怪的姿勢……

一零一 木妖三十七 救人八十九 天石一一九 靈象二十五 相遇一二二 前夜一一九 靈象一二二 前夜七十 有約八十二 邂逅四十 古物(下)一二一 影印一零九 局變一一八 借劍二十五 相遇二十一 重魄(下)四十一 殘景六十 風起三十七 救人三十三 鬥敵(下)十 演武一零二 鎮邪一零三 戰況六十七 怒威一零二 鎮邪三十六 生死五十二 妖變五 轉生四十三 破念九十 勘法五十三 突變七十 有約二十一 重魄(下)四十二 心事六 認劍二十六 問劍(上)二 天都三十七 救人一二十 收劍一一三 約戰五十五 雀魂三十六 生死三十四 情深九十五 再逢八十一 星變五十二 妖變八 暗涌九十五 再逢九十六 降巫(上)二十三 相伴五十一 奇招三十八 陌人三十七 救人八十八 驗法五十九 魔秘一一五 奪法六 認劍一零五 請狼十五 拒犯(上)一二一 影印七十一 無期五十三 突變十 演武九十九 歸途七十二 天下四十五 同議八十 獒威十二 溶棺七十七 託位二十九 古墓一 變故一一七 重遊三十四 情深五十五 雀魂十九 破繭一一九 靈象七 紅蓮六十九 傷逝六十八 失意八十五 迷亂八十九 天石九十五 再逢三十一 邂逅七 紅蓮八十八 驗法八十九 天石二十五 相遇八十二 邂逅一零八 奪主一零八 奪主一一零 選擇八十八 驗法四十四 潛變五 轉生二十四 裂縫三 入谷二十七 問劍(下)八十六 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