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涼宸望着她的背影,心不由一澀,她只是很淡漠的看了一眼亦兒便轉身離去,他可以編許多理由將忘記過去的她留在身邊,霸道的佔有她的一切,只是如此這般讓他於心何忍?久久,他深吸口氣,他不能只滿足於眼前的狀況,他要完全的佔據她的心,完全擁有她,讓她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
他斂衣出了御景苑,直奔景仁宮,將躺在牀上發呆的她橫抱起身,腳步無遲疑的出了皇宮。
殷灼顏一聲不吭,直到站在雍慶宮前,心顫了一顫,雍慶宮不是別處,正是他登基前的瑨王府。按照祖制,若親王繼承大寶,其府邸便爲潛龍邸,只能改作行宮,不能再行冊封爲親王府邸。她側眸瞥了他一眼,暗忖他攜她到雍慶宮的目的。
大手包握住她的手,站在大門前,蕭涼宸極淡的笑了一笑:“記得這裡嗎?當年你入府時真的很不安分。”
又豈止是隻入府時呢?她一直很不安分,將他的心搗得亂七八糟,折磨得千瘡百孔,竟然現在還忘了他!
蕭涼宸牽引着有些不情願的她進了大門,直抵雲悅軒。雲悅軒依舊是一片慘敗,正是他當日瘋狂後的狼籍,臉有些熱,他捂嘴乾咳一聲:“翩兒,你以前就住在這裡。”
殷灼顏輕撇嘴角,不屑的掃了一眼:“皇上的話可信不得,口口聲聲說着情濃意厚,不想竟讓我住這等地方!”
他的雙手倏然捧住她的臉,凝視着她的眸:“你逼我的!你是何其殘忍,何其狠心!當日在父皇面前,皇兄親口承認你已有他的骨肉時,我慌了、我氣了、我亂了,我不知如何收拾那一切,我付出那麼多,卻得不到你的迴應,我恨自己,恨不得擺脫有關你的一切。”
蕭涼宸掃了一眼四周,就算他想怎樣抹去有關她的一切,終只是徒勞無功,他的深眸直穿透她眼底的剔透:“翩兒,謝謝你,謝謝你留下了我們的孩子。”
殷灼顏不自在的躲開他灼熱的目光,溫熱的舌卻襲了過來,躲不了避不開,一陣肆虐,直到她軟綿綿的倚在他懷中,他粗喘着氣道:“你是我的,你只能屬於我!你要什麼都可以,除了離開。”
心倏然被利刃刺了一下,眼眸迷離起來,她的頭深深埋入他懷中,自他胸膛傳來的溫度是如此的清晰,是那麼容易誘惑人,漸漸消熔心頭的痛,忽又覺得那溫暖是那麼的飄忽,真的以爲下一刻,那溫暖就要消逝,不由擡眸看着他。
無辜的雙眸,一臉的純純的、淡淡的味道,他的嘴角翹了翹,倏然又俯下頭去,深深的吮吸着,至感覺到身體的不安分騰起,方放過她,一手柔柔的撫着她的長髮,他的脣畔是散不去的得意的淺笑,她不能再逃,不能再離開,只能是他的專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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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皇上、貴妃娘娘!”暖香館院中,諸人跪拜在地,叩首行禮。
殷灼顏不由往後退了小半步,一絲不苟的行禮讓她的心有些沉重,她承受不起,目光落在殷正良頭頂,猶似找得到幾根白髮,心頭一陣酸,該下跪的是她啊!
“免!”蕭涼宸淡淡吐出一字,擁着她進了大廳,只傳了殷正良入廳。
“丞相大人!”
殷正良緩緩欲坐下,一聲輕喚,全身凜然顫了一下,筆直的站起身,又躬下身去:“回稟皇上,老夫乃一介平民,萬萬擔不起這丞相大人的稱號!”
“丞相大人可還是在爲當日之事耿耿於懷?”蕭涼宸微側眸看了她一眼,輕呼口氣:“該鬧的也鬧夠了,丞相大人也該返朝了,朝堂之事還請丞相大人多費心!”
意味深長的話讓殷正良嘴角抽搐了好幾下,有些愕然的看向蕭涼宸,他只淡淡笑笑,柔柔的看着殷灼顏:“翩兒,你覺得是否還需允一些時日給你爹爹,讓他好好休養呢?”
她恍然的看向殷正良,不由得搖搖頭又點點頭。
蕭涼宸挑挑眉:“想來丞相大人未曾見過朕的亦兒,改日進宮見一見吧!”
殷灼顏撅起嘴,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又聽他淡淡道:“丞相大人也該接丞相夫人和小孫子回京了,流落在外,真是讓人痛心哪!”
殷正良和殷灼顏相覷一眼,一時忘做任何反應。
“翩兒受傷了,暫記不起過往之事,請丞相大人常進宮走走,多陪陪她!”
受傷?殷正良睜大眼睛,快步向她走近兩步,察覺不妥,停住,緊緊盯着她:“灼顏,哪裡傷到了,怎會受傷的?”
她微擰眉,暗翻了一個白眼,不出一聲。
“丞相大人少安毋躁,翩兒很快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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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宗穆楚環顧了一眼暖香館四周,皺起眉頭:“嚴正以待?”
姜澈一臉凝重,暖香館四周,皆是清一色的侍衛,防備的警戒着,他緩緩閉上雙眼,是她,她回來了!前幾日,蕭涼宸接她回宮,冊封爲貴妃一事,不出半日已傳遍洛京,而且,她身懷有孕。他苦澀笑笑,靜心廬,她在靜心廬啊,爲何不是他,不是他去帶她離開,而是蕭涼宸呢?
“進去還是不進去呢?”宗穆楚瞟了他一眼,心知他的心思,輕聲問道。
他吐了口氣,能不進去嗎?他穩步走向暖香館,門口的侍衛並未多做盤查,詢問了一下兩人的身份,讓開了道。
“姜公子!”無影見他進來,喚了一聲。
姜澈一一看過暖香館的幾人:殷涵旋、駱以陽、雲娘、從柳、無影、蘭心、向雪,揚起一絲笑,擡眸看向大廳,幽聲道:“她回來了!”
姜澈撩袍直入大廳,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倚坐在他的身邊,美人如花、君王聖寵,令人羨慕,雙膝一彎,跪了下去:“草民參見皇上、貴妃娘娘!”
自她身上傳來輕微的震動,眉心稍皺了一下,蕭涼宸脣畔微勾:“姜公子不必多禮!”
他緩緩起身,看了看淡然的她,她的安好,讓一直懸着的心總算定了下來,卻也讓他更難理清,動了動脣,終沒再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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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憤憤的盯着大廳,眼裡迸出凜冽的殺意,狠狠攥了攥手中的劍,側身邁開腳步,方走一步,手腕倏然被拉住。
無影沉下臉,緊抓住她的手腕,沉聲道:“別做傻事!”
向雪瞥了一眼守在大廳前的石晏,暗暗掙扎了一下,低斥道:“放開我!”
“你敢動手,我會先殺了你!”無影冷冷警告。
“不殺他我誓不爲人!”
“無影,讓她去!”殷涵旋瞧了下雲娘幾人緊張的臉,優雅一笑,挑起柳眉:“我們會爲你準備一副上好的棺木!”
宗穆楚嗆了一口,眨了兩下眼睛,微搖搖頭,意有所指的看着向雪:“若是他在此處,那麼我想,他希望他自己去解決這段糾纏,而勿須你插手!你跟隨他多年,知道他的脾性!”
“陛下會殺了他!”
殷涵旋譏笑一聲:“你既說宗城桓會親自殺了蕭涼宸,那又何勞你動手?”
“我,我——”
“好了!”雲娘打斷幾人的僵持:“他們之間的事與你們無關,別插手!你們誰敢插手,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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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顏,記得我嗎?我是從柳!”
“奴婢是蘭心啊!”
“我是駱以陽,看,是我!”……
蕭涼宸甫離開暖香館,幾人呼啦圍上前去,七嘴八舌的問道。
殷灼顏橫掃了幾人一眼,默不出聲,暗下琢磨着,他爲何將她單獨留在暖香館,僅僅是如他所說,幫她記起所有人、所有事嗎?
“你答應過陛下的,你說會等他的!”向雪冷哼一聲,兩手推開圍在她身邊的幾人,大聲質問道。
她恍然的看着向雪,等他,等他啊,她不由舔舔乾涸的脣。
“你們都出去!”姜澈堅硬的吐出一句,他了解她,他想要的不是讓她記起什麼,而是想要她去面對,面對她逃避着的。
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一一退了出去,無影回頭見向雪仍杵在原地,幾乎是拖着她出了去。
他立在窗前,久久,回眸看了一眼一直靜坐不語的殷灼顏,眼神有些迷茫:“你爲何去靜心廬?”
她屈起雙膝,頭擱在膝上,想了好一陣才道:“我無處可去!”
姜澈扯扯嘴角,無處可去,真正無處可去的是他,還有他的那顆心,又是好半晌,他似鼓起勇氣:“告訴我,明明白白告訴我一次,告訴我你的選擇!”
然後他不再有念想,全心全意成全她。
殷灼顏恍然的擡起頭,又倏然低下頭,讓她如何能割捨,讓她如何能選擇?她從來就逃不開他的掌控,遠走天涯也好,她始終不能割斷和他之間的聯繫,而現在,又再多了一個牽絆。
姜澈欺身坐在她面前,直盯着她:“如果我現在帶你離開,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秀眉間的疑惑似乎又重了一些,一滴淚毫無預兆的滑落眼角,她撲到他懷裡,顫聲的吐出一句:“對不起!”
他的眸,剎那溢着滿滿的孤寂,她的一句話已非常清楚的表明她的心,她會選擇蕭涼宸或者是宗城桓,但,不會是他。也許當初的選擇就已決定了今日的境況,他選擇了成全,便再也不能挽回。
“別跟我說對不起,真正該受責備的是我,我只要你幸福安然,便別無所求!”姜澈輕拍着她的背:“爲了你二哥,爲了我,一定要好好的,答應我,好麼?”
她吸吸鼻子,低低應了一聲,忽滯了一下,擡起淚眸,怔怔看着他:“你怎麼了?”
姜澈笑笑,擡手擦拭她眼角的淚:“沒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一直!”
得到他的承諾,她滿意的伏靠着他的肩,喃喃道:“別離開我,二哥拋下我了,你不能拋下我!”
“我不會的,不會!”
門“吱呀”一聲推開,兩人相視一眼,望向款款而入的她,門外的光打散在她的背後,氤氳了她的素衣,朦朧一片。
“姜公子,能否允一些時間,讓我們姐妹倆說些知心話呢?”
姜澈微皺眉,已經好長時間,未聽她如此疏遠的喚自己爲“姜公子”了,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殷灼顏,心頭遲疑着。
“姜公子可是不放心?”殷涵旋淺淺一笑:“妹妹如今貴爲貴妃,深得皇上恩寵,我還有那個膽子爲難貴妃娘娘不成?”
他一時無言以對,殷灼顏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方叮囑了幾句,出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