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三刻,魏軍越過折敷嶺、小山咀一帶山嶺,進至退水集,距五原城僅僅三十里之遙。集曰退水,蓋因退水集北鄰紅柳窪南端,偌大紅柳窪至此而絕。
宇文肱北眺滄茫紅柳窪,但見水沼相間、霧氣瀰漫,一皺眉,不由得脫口而出:“破六韓孔雀若圖截擊我軍,多半布軍在此!大夥兒打起精神來,萬萬不可大意!”
一衆兄弟在五原一帶也算打老了仗的,聞言紛紛點頭:“退水集北倚紅柳窪,騎兵難以通過;東爲小山咀、折敷嶺,山路崎嶇;若往南時,三數十里外便到黃河,可謂天塹。破六韓孔雀但列陣在西,便可阻住我等歸路。”
賀拔勝冷笑連連:“那也要瞧瞧他攔得住還是攔不住,對不?”
果然不出宇文肱意料,魏軍再行數裡,前頭早有哨騎來報:退水集之西賊軍密佈,旗號寫着“平南王”字樣,正屬破六韓孔雀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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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肱臉色肅然:“賊軍兵力幾何?”
“約莫數着,八千到一萬,錯不了!”
“可瞧仔細了?會否還有埋伏?”
哨騎回復:“往西北一路皆是草原,地勢低平,絕無可能再有伏兵。且我等散出去幾十裡遠,所經之處,亦無異常!”
宇文肱臉色稍緩,點點頭:“好!那便堂堂正正與破六韓孔雀一戰!”
不想話音剛落,大軍後頭又是一騎飛馬而至,叫道:“將軍!急報!”
“說!”
那哨騎也不下馬,急急說了一回。原來之前本有兩小股賊軍一路尾隨魏軍腳步,不經意間,居然又多了幾支隊伍加入。此時退水集之東,魏軍身後的追兵加起來,前前後後怕不下五千之數。
獨孤信眯起眼睛,說道:“賊人好算計!這是打算在退水集來個前後夾擊。。。”
衆人聽着,皆是悚然一驚。
便聽那哨騎接着說道:“屬下來時,高歡將軍說了,他會率領後軍阻截賊人追兵。請宇文將軍放心,但有他在,絕不教一個賊人追兵闖入退水集!”
“高歡這廝。。。”賀拔勝忍不住失笑:“說得倒是好聽,分明是他懼怕破六韓孔雀的鐵騎,便想柿子挑軟的來捏。嘿嘿,說是五千賊人追兵,裡頭卻有幾個能打的?”
宇文肱朝着東邊身後遠遠一望,嘆口氣道:“罷了,他高歡但能截住賊人追兵,不使賊軍前後夾擊,也算立了一功。我等本就打算堂堂正正與破六韓孔雀一戰,縱無高歡相助,又有何懼?且看賊軍鐵騎厲害,還是我武川軍更勝一籌!”
衆兄弟豪情壯志滿胸,紛紛舉槊高喊:“且看賊軍鐵騎厲害,還是我武川軍更勝一籌!”
。。。。。。
這一仗,一開始打得確然堂堂正正,可謂天雷撞上了地火,猛烈至極。
破六韓孔雀率先發難,所部騎兵精銳無匹,正面奔襲而來,氣勢駭人。
武川軍卻不爲所動,宇文連、宇文洛生兩兄弟領中軍兩千步卒,以厚盾支地,入土三分;以丈八長矛前驅,明晃晃,森寒寒。武川軍瞬間化作只巨大的鐵刺蝟,無從下口。敵騎將到陣前,望之不敢輕突。
宇文肱在後,指揮一千長弓手分爲數列,依次攢射。箭矢穿空,此起彼伏,一時似無盡頭。箭雨所至,賊軍騎士落馬者甚衆。
破六韓孔雀晃動令旗,原野上賊騎隆隆起速,大幅繞行,欲圖迂迴攻擊武川軍兩翼。
宇文肱早有算計,指揮若定。一擺手,左路獨孤信,右路楊忠,各率一千騎出陣,截住賊騎好一陣廝殺,不分上下。
不多久,獨孤信率先領着部衆退出戰陣,向右橫亙而去。左翼敵騎不防有詐,緊追不捨,不覺間便給引到了武川中軍陣前。只聽得一陣梆子響,強弓勁矢不要錢似地潑灑出去,不知多少賊人騎士中箭落馬。
左翼賊軍大亂,武川中軍長矛手越過厚盾陣,趁勢殺出。壓根不用打量,只管振臂使勁,一味向前攢刺,總能戳中賊軍人馬。
破六韓孔雀吃了一驚,不敢猶豫,當下親率一部精騎來援。武川軍陣中鼓聲如雷,賀拔勝早已按耐不住,大喝一聲,領着麾下一千騎兵迎頭截上。正所謂將遇良才,棋逢對手,他兩個捉對兒廝殺,竟是一時不分勝負!
當是時,獨孤信率部自左而右,狠狠撞入右翼正與楊忠部廝殺的賊軍陣中。賊軍猝不及防,遭前後夾擊,頓時不支。戰得片刻,已是損傷過半,實在撐不住,呼哨一聲,潰退而去。
中路破六韓孔雀力戰賀拔勝,本已漸漸佔得優勢,這時瞥見場中形勢,竟是左右兩翼皆失,不由得臉皮抽搐,大呼可惜。即便如此,破六韓孔雀並無猶豫,長槊起處,三兩下逼退賀拔勝,乃捻指長噓,招呼本部賊軍速速脫離戰陣,後撤而去。賀拔勝眼見破六韓孔雀所部法度嚴謹,雖退不亂,自是不敢輕追,只好任其退去。
只是頭一輪交手,雙方便幾乎已使出全力,打個你死我活。終是宇文肱調度得當,又有獨孤信神來之筆,遂得擊潰賊軍左右兩翼,殺敵不下千五。
武川軍陣中,賀拔勝粗氣連喘:“破六韓孔雀果然名不虛傳,力氣好生大。我與他來來往往打了數十合,此刻竟覺着雙臂發麻,連馬槊都快握不住。”
宇文肱點點頭,沉聲道:“此賊勇猛善戰,未可小覷也。我等雖贏了一仗,計點下來,竟也折了七八百弟兄。賊軍到底人多,眼下尚佔着些許優勢,大傢伙必得全力以赴,才能殺出生天!”
衆兄弟臉色凝重,一起拱手:“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