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北城,裴果如靈猿般迅捷,一躍上了城頭,猛揮刀,將當面一個魏軍梟去了腦袋,暗叫一聲:好險!差點就叫這賊子一石頭砸個頭破血流,跌下城去。
裴果迅速站定身形,刀光如練,將衝過來的另兩個魏軍一發斬倒,面前頓爲一空。左右看時,白袍軍袍澤們正不斷涌上城頭,裴果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暗忖:使君計謀得逞,魏軍果然沒能看透我軍虛實,終叫我白袍軍一舉得手!
滎陽守軍不備之下,白袍軍大顯神威,一個接着一個攀上北城頭。
起初一切進展順利,至巳時左右,北城牆上已只剩得寥寥十數二十個魏軍兵士,還叫白袍軍分割成好幾處,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然則那楊昱果然有些本事---應是他治軍甚嚴的緣故,城頭魏軍並未如白袍軍預想中那樣就此潰亂,反而自東西兩面城牆夾擊過來,欲圖把白袍軍擠下城去。更要命的是,城中聚起大批魏軍,自各條街巷鑽出身形,烏壓壓朝着北城門兩側馬道撲來,不久將至。
裴果早是看在眼裡,眉頭一皺,稍作沉吟。這時魚天愍在左,楊忠居右,各自跑將過來,高喊道:“孝寬!事情急了,走走走,一發殺下城去,速速奪得城門,迎大軍入城!”
“不可!”裴果用力搖頭,叫道:“我料這滎陽北門多半也爲條石封砌,我等便是殺散守門卒,哪裡又能搬得開巨石?”
“總要試試再說!”楊忠急叫道。
裴果還是搖頭,一指城下道:“城下魏軍將近,萬一真個打不開城門,立馬就要陷入重圍。城下魏軍實在太衆,也不用打,擠也擠死了我等。”
“那怎麼辦?”
裴果心念電轉,赫然得了主意:“滎陽守軍如此耐戰,實因主將楊昱的能耐。所謂擒賊先擒王,若得拿下楊昱,我料魏軍必潰!”
“理是這麼個理兒。”楊忠眉頭緊皺:“可偌大一座滎陽城,你又怎知楊昱何在?你也說了,城下魏軍太衆,若那楊昱此刻正坐鎮城中軍府之內,我等哪裡殺得過去?”
“下城定是死路一條,想也莫想!”裴果雙目中閃過精芒,伸長刀一指東邊,叫道:“賭一把!就賭楊昱正坐鎮東城樓上。我等沿着東面城牆一路殺將過去,總能撞見了他!”
楊忠與魚天愍也是打老了仗的,略一思索,已明其義:
一者,似楊昱這般一城主將,臨戰之時,要麼坐鎮軍府,居中調度,要麼親上城頭督戰,振奮士氣,多半不做第三處想。
二者,南軍與白袍軍自東而來,自然而然會以滎陽東面爲首攻之所。事實上,這些日子以來元顥也確然是這麼做的,十成兵力裡頭,四成放在了東面,南西北三面各佔二成罷了,其九斿七仞升龍旗也正立在滎陽東門之外。與此對應,北軍焉能不布重兵於東城牆上?若說此刻楊昱正督戰城頭之上,那麼十之九八就該待在東城樓中!
固然世間事總有不巧,今日楊昱也可能恰在軍府坐鎮,甚或兩處都不在,真個如此,那也只能自認晦氣。無論如何,裴果嘴上雖在說“賭一把”,其實須臾間已做出明斷,當此危急之時,實謂難得。楊忠與魚天愍暗讚一聲,點頭不迭。
當下呼喝一聲,城上白袍軍一發聚攏過來,跟隨裴果三人直往東城牆而去。
走不得幾步,裴果又叫:“不行!須得留人守住後路,否則西牆與城下魏軍殺將過來,追着我等的屁股亂砍一氣,那可大大不妙。”
衆人目光掃去,就見城下魏軍已近,三兩個跑得快的,已然一步跨上了馬道。魏軍真個極衆,自城上俯瞰下去,密密麻麻竟看不到邊。不消說,這留守一事,是個苦差事。
楊忠正待自告奮勇,卻被魚天愍搶先開了口:“孝寬與忠哥兒且去,這裡就交給我老魚!”
這當口可不興推讓猶豫,裴果一點頭,沉聲道:“老魚不妨收兵一處,只死死守住這東側馬道口,則魏軍雖衆,使得上勁的卻沒幾個。”
“我省得!”魚天愍重重點頭。
“這就去也!”裴果一拱手:“此去東城樓,全仗老魚爲我等守住後路,斷不能失!老魚。。。保重!”
“少在這裡磨磨蹭蹭!”魚天愍手推處,早是把裴果推了出去。
裴果不敢怠慢,與着楊忠及一衆白袍軍將士快步而去。堪堪跑出幾十步,風中傳來魚天愍的吼聲,一如往日的甕甕低沉,不知爲何卻能清晰入耳:“孝寬!若見一個魏兵從你身後出來,那便是說,老魚已然死了!”
裴果一顫。。。終是沒有回頭。
楊忠卻禁不住回首一望。
北門東側馬道口上,魚天愍刀盾齊舉,百把人聚在他身後,陣勢嚴密異常,瞧來堅若磐石。尚有不少白袍軍袍澤正登城上來,有些跑向裴果與楊忠方向,有些則加入魚天愍的陣列。
不遠處,無數魏軍自西牆以及北城門兩側的馬道涌將上來,鋪天蓋地。與那潮水般的魏軍一比,留守的白袍軍頓作小小一簇,譬如汪洋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