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th 溫度灼華
璀雪宮代課第六天。
我從侊孝書房走出沒多久，就感到面前刮過一陣風，假山上忽地旋下一個黑色的身影。
“站住。”有人將一柄銀白龍紋劍架在我後頸上。
呃？在背後……？！誰？
我腳步一頓。
劍未出鞘，但壓在頸項的重量不可小窺。
“你什麼意思？”黑色精緻的人湊過臉，黑髮顯得有些深邃。
精緻的側臉，他說着話，卻傲慢地不看我。
——是淵欲……？
他微微擡着一邊的眉毛，眼裡不爽地散發着危險的光。“你看不起我麼？”
看不起？？…… 他說什麼啊？“莫名其妙……”
淵欲壓重了手裡的劍，微微轉過臉來。
他翹着一邊的嘴角，“你敢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小心我讓你有腳來，沒腳回去。”
我也有點不爽了。“我什麼態度了？就算你是神子，也不用這麼拽吧？”
“呵……難道我就得像侊孝那個混蛋一樣裝出斯文的樣子？”
我懶得理他，撥開他的劍，拔腿就跑。
反正他又不稀罕我當老師，我纔不管他呢！
現在都已正午了，桃夭應該在等我吧。（雖然他只是在處理自己的事，根本算不上等我……）
“我讓你站住，沒聽到麼？”背後傳來低沉的聲音。
“鬼才聽你的呢！”我又不認識你……你也就一張臉有點像攻玉罷了……
風聲——！！
我回頭一看……⊙ ﹏ ⊙b！“呃……？”
火？！
淵欲擡着下巴，陰沉着臉，劍身一轉便揮出一條蜿蜒的火舌。
“你……做什麼啦！”我險險地躲過！
火舌捲到一邊的樹木，頓時帶起一串火焰。
我不經出了一身冷汗。“灼華是你這麼亂用麼？
他哼了一聲，手指一轉四個火環便向我橫豎不一地飛來。“我的灼華，自然受我安排。怎麼？想充老師的門面了？”
我聽着他的話，心裡就犯堵。
對着迎面而來的火圈，鬱悶地變出一把大紙扇，用力一扇！“我纔不怕你！你不想上課，隨便你，我又沒損失，做什麼要充門面？”
火環被紙扇刮歪，方向變化，掉落在我四周，頓時燃起及草木。
淵欲彈指化去了幾簇蹦向自己的火焰。“你算什麼老師？嗯？竟說出這種話呵，扣你一半工資！”他不爽地挑高一邊的眉毛。
周圍的火勢變大，我無奈地變出實體翅膀，腳尖點地飛上空中，“見鬼了，你幹嘛破壞綠化！還有！你憑什麼扣我工資？！嘉魚讓我代課，不管上得好不好，他該得的錢就是我的！”我是窮人哎，你竟然跟我搶錢？！
他看着我的翅膀愣了一秒，隨即扯出一個邪氣的笑容來。“憑什麼？憑我是僱主啊。”他始終劍未出鞘。
僱主？……呵……他確實是衆星捧月的。同樣是神子，擁有強大灼華的他，地位和侊孝是有很大差距的……
“得了吧，幾天後你就不是了。”我合掌，又張開雙手，變出漫天彈子一樣的小鐵球。“你要我教是吧？我來告訴你，溫度灼華雖然是武灼華，但也不是萬能的！”
片刻瞬間，所有的鐵球如瀑布一般向他涌去！
淵欲收起了笑，嚴肅地擡起手裡的銀白龍紋劍。“切，不堪一擊。”
快速的白光在空中交錯閃爍，小鐵球不是被切半飛開，就是點燃到爆裂。
一時間紅白相間的光點在四周相繼渲染，像一場羣星薈萃的宴會，而淵欲只是穿着黑衣，輕而易舉地揮着手中細長精緻的劍。
他綢緞似的黑髮及膝，不羈地在風中飄飛，像個最高貴的神祗……
這一刻又有點……像攻玉了。
他擡起精緻的眼眸，凝視我。
呃？
我竟然心一跳。
手一抖，不慎在他頭頂變出一隻超大的鐵球。
他似乎沒意識到，灼華收勢不及……
鐵球迅速變紅，爆裂開來！！碎片帶着火星四處胡亂地飛散！
我變出一個盾，擋掉‘流彈’。
呼出一口氣，微微移開盾面，卻見淵欲略微怔愣地站在那裡，看着自己被火燃到的髮梢。
“啊！”糟糕，我闖禍了啦！……又不是真的想傷他的！到底他也是神子之一啊。
我扔掉盾，俯身飛低，腳尖點地。一振翅消去羽翼，帶起幾片紛飛的白色羽毛。
“抱歉，頭髮頭髮……”我俯下身，伸手就幫他拍頭髮上的火苗。
頭髮可是灼華的象徵啊，最可貴的耶……燒了就等於灼華損失了= _ =|||
好痛……
手掌拍火拍得好痛……好像灼傷了……嗚嗚……T T……
直到火滅了，我才鬆了口氣。
他的髮梢有點焦了……
我眼角微抽，看到他彎下身子，腦袋開始報警，擡起身就想逃，卻被他抓住了後領。
一潑水沒頭沒腦地從我頭頂淋下。
我成了落湯雞一隻，滿頭黑線地擡頭看他。
對了，他知道如何將空氣裡的水氣變成**，根本用不着我去撲滅火苗。
……我……我太慌張了，做傻事了……
唉，被反將了一軍。
我沮喪地拉拉溼噠噠的頭髮，被風吹着有點冷，不過手上的燙傷倒緩和了些痛。
他不言不語地看了我一會兒，終於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你也會武？”
我變出浴巾，擦了擦臉上的水，故意用力地甩頭髮，把水都濺在他身上。“哼！”
他低聲笑。“挺好玩的。”
他擡起我的臉，用力地咬了口我的鼻子。
“啊……痛哎！”我捂着紅彤彤的鼻子，眼睛瞪得比桂圓還大，倒退N步。
“你逃課啊？下午教我。”他口氣懶散，邪邪地笑着，分明是在逗弄我。
= _ =|||“俺教不來！”我再次轉身逃，卻撞在某水屏上，“啊列……痛……”我委屈地蹲下揉額頭……嗚嗚。> _ <。
他幸災樂禍地收回手指尖上的一滴冰水。
“灼華不是爲了私利亂用的！”
他翹起一邊的嘴角，走過來踢踢我，黑髮邪魅地舞動，“胡說什麼呢。”
“灼華……”我大多時候用都是爲了……“灼華應該是爲重要的人使用的，爲了保護那個人、爲了讓那個人快樂、也爲了讓更多人幸福！”
我嘟着嘴站起來，“只爲自己使用灼華，只會陷入無限的自卑和空虛中去！即使你是最強的，你也是另一方面的弱者！這一點上侊孝都比你強！”
他收起戲謔地表情，冷冷地看我。
……
呃，我承認，看到那種表情，我有點怕怕。
……
……
“吶……給你這個。”我緩和氣氛……要不他一怒之下把我殺掉的話……
= =|||……
“……”他挑起一邊的眉毛，不爽地接過。“什麼狗屁東西。”
“……任天堂。”
他擡起精緻的眸子，眯着眼看我。
周圍的空氣好像有點冷哎……
“喏，可以玩遊戲的……”緩和氣氛緩和氣氛緩和氣氛……啊，忘了，他也是105歲的人了，還愛不愛玩啊？
“這個是什麼？”他按了START鍵。
“……超級瑪麗。”
屏幕裡冒出一個紅揹帶鬍子小叔。
“喏……按這個就可以走，這個可以跳……”我‘指導’完畢。
鬍子小叔在搞笑的音樂裡開始高頻率地擺動雙手狂跑狂跳，一路狂衝，結果在踩死兩隻蘑菇以後，在傻乎乎地配樂下，無奈的聳肩攤手，掉進懸崖死翹翹……
“噗……”我忍笑。
他面無表情地再按了一局。
——被蘑菇撞飛，死翹翹。
——被烏龜殼襲擊，死翹翹。
——自殺式跳躍，死翹翹。
——撞到頭頂的牆，反彈進懸崖，死翹翹。
——吃到無敵星星，以爲可以一直暢通無阻，沒想到時效說到就到，自殺式撞蘑菇，死翹翹。
——被陰溝裡的蝴蝶剪到，咔嚓，死翹翹。
——……
“哈哈哈哈哈……”我亂沒形象地捂着嘴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他眯着眼睛，眼角明顯抽搐。
“怪力亂神，沒什麼好玩兒的！”他火了，將遊戲機扔還給我。
“哈哈哈！”我看着他毛糙着頭髮走掉的背影，笑得咳嗽。
回到小屋已經傍晚。
本以爲中午就能回來，沒給桃夭準備午飯……不知道他餓到沒有。
廳裡沒有桃夭的身影。
我轉悠了一圈，爬上攀梯。
閣樓上點着昏黃的壁燈。
靜逸的空氣裡繚繞着筆尖落在紙張上的聲音。
——沙沙的聲響，讓人莫名地安定。
桃夭靠在牆壁上，捧着那本曾被機器人扔進垃圾桶的藍色冊子，不知道在畫什麼。
他嘴裡叼着一隻甜甜圈，紅髮亂亂地披着。
甜甜圈是他自己做的？
“桃夭！……我回來了……”
他一愣，騰地合起藍冊子。
我登上閣樓，開心地跑過去，想親親他的小臉。
他摘下眼鏡，沉默地看了我一眼，別過頭，將小腦袋靠在牆壁上。
我有些尷尬……呼= _ =|||……“在畫什麼啊？”想看看他手中的冊子。
“與你無關。”他臉額在淡淡的光暈下顯得有些緋紅，將冊子轉手到另一邊。
畫畫？雖然很修養身心，但好麻煩的咧……桃夭竟然會畫畫。
呃，我想起他以前把我畫成醜八怪的事了……= v =|||……
“啊，對了，要不要看照片？”
還是拍照片方便嘛……
我變出一本硬版面的藍冊子。
翻開第一頁。
桃夭疑惑地看着空白的第一頁。
我手指一點，白色便顯現了色彩。
一個漂亮的孩子，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誘惑的眸子。
他扎着一頭柔順的紅髮，攤開雙手，身邊各色的花卉競相綻放，豔得不可收拾。
柔和的光被渲染了不同的色彩，看着照片彷彿還能聞到香味。
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桃夭點了點照片，“我？……這是什麼紙，怎麼畫得那麼清楚……”
我露齒一笑，“是你啊，好看嗎？”
他怪異地看着我，“……你問我？”
我偷親了他的小臉一下，“嘻嘻，桃夭是最漂亮的……”
他微微一怔，“別把我當小孩子！”他撅着嘴，不滿地推開我。
我翻頁，那次課外活動的照片就依次展現出來。
嘻嘻，記性好還是有好處的。
“最近在教神子吧。”桃夭眨了眨鳳眼，不在意似的問了一句。
我頓了頓，反應過來，“是啊。”
“越來越晚回來了。”他似乎有點不高興。
“啊，你是說午飯麼？那我明天準備好再出門。”
桃夭皺了皺小眉頭。
“桃夭？”
“算了，沒什麼！”他翻身站起，衣服裡掉出一封信來。“你隨便好了，反正你什麼時候回來對我也沒什麼影響，不在反倒清靜。”
“你……呃……果然嫌我煩？”我有點沮喪地撇撇嘴。
桃夭撿起信紙，我看到信封上寫着‘多特森林’幾個字。
“……多特……森林？”
“不關你的事。”
我想起侊孝說的三重結界，第一重結界好像是……“誘惑灼華？他們找你去幫忙？”
桃夭漫不經心地收好信，下攀梯。
“你要去嗎？”
“說了不要你管。”他往下爬。
我趴在攀梯口，“你去我不放心哎……”雖然我記得淵欲那個拽兮兮的牛人也會去……但桃夭還是個孩子，而那裡都是魔物。即使他在多特森林裡誕生、並幸運地走出來，也受了很多波折的。
不捨得他再度受傷……
“……”桃夭低着頭哼了一聲，“我也想看看神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啊，這還要通過你麼？你未免也管得也太多了。”他語氣有點乾巴巴的。
我閉嘴了。
“那個……我請假陪你去吧。”明天跟侊孝說一聲，他應該不會介意的。
桃夭張了張嘴，又閉上，眼神飄忽，不知在想什麼。
按時間算，唔，我第一次去上課的時候侊孝似乎是說8天后去多特的。
——那就是……後天？等等，那天好像是……？“後天是不是七夕？”
桃夭嘲笑我，“笨蛋，明天才是。”
這個時代沒有攻玉，自然沒有獻藝一說，涅槃的學員門並不怎麼在意七夕這個節日。
……七夕於現在也只不過像普通祭奠一樣而已，要說和平日裡的區別——頂多是商販們都出來擺個攤兒、熱鬧一些而已。
沒什麼特別的意義呢。
“那我明天早點回來。”我笑道。
桃夭擡起瑪瑙似的鳳眼，晶亮地眨了眨又快速別開，微微地紅着臉轉身跑掉，“哼……隨你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