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她所表現的淡然,其實他知道……她都是在強裝着,否則在她睡着的時候又怎麼會流淚呢,他伸出手溫柔的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抱着她的左臂在她腰上緊了又緊……而他也知道,她在幾分鐘前才累的徹底睡去。
天空已漸漸的泛起了魚肚白,一抹晨光從天際灑下,讓早上原本的陰沉添了一層的金黃與透亮,昨晚的雨在快接近黎明之時就已停止落下,使窗外的那些植物溼了潤,在金光的照射下,如珍珠般晶瑩閃耀。
透明的玻璃窗上還有未乾的水珠,連帶着光線照進,傾灑在地面上,病牀上,一抹小人兒臉色有些蒼白的躺在牀上,因爲下意識的動身還牽扯到了手,她在睡夢中感覺到了疼痛,好看的秀眉也因此微微蹙起。
這時,一個開門聲稍打破了病房裡的安靜,一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又輕輕的合上,緊接着就是清脆的腳步聲,直到在病牀前,這記腳步聲方纔停止,少年在十幾分鍾前就已經醒來,看着自己旁側的季安尋還睡的如此熟,於是輕手輕腳的下了牀,去了衛生間裡換了衣物,簡單的清理一下自己,走到牀邊傾身,給了她一個早安吻,然後這纔出去替她買早餐,等他回來,她還在睡着。
岑西把早餐放在了一邊,擡頭看了看牆壁上方的時鐘,已經是早上八點半,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她叫起來,否則到時早餐就涼了,他輕輕的推動了一下她的手臂,“姐……醒醒,起來吃早餐了”。
從剛纔就被痛擾了夢而淺了睡意的季安尋聽到這溫柔似水的清洌聲音,她低吟的嗚咽了一聲,然後眼瞼這才悠悠睜開,隨之,第一進入眼簾的並是岑西那張帥到過份的臉,她的小臉不怔了一下。
看到她如此呆萌的表神,岑西那削薄的嘴脣也慢慢掀起了弧度,而這笑也讓季安尋醉了心,“姐,早安”。
季安尋還是處於有些懵懵的狀態,她本能反應道,“早……早安”。
“起來先吃點早餐”,說着,他並俯下身,幫她從牀上扶起,讓她靠在牀頭,因爲他的貼近,季安尋聞到了他身上的清香,他身上不像其他一些男生一樣,身上是汗臭味的,而是一種清爽宜人的味道,是薄荷味,讓人聞了都感覺身心都是舒暢的,這也是她喜歡的味道。
當岑西手上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時,她並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起來的”。
“就剛剛不久……”,他舀了一勺放到嘴邊輕輕的吹涼,當遞過去時,季安尋卻別過了頭,“還……還沒刷牙呢”。
岑西一愣,隨及並輕笑了出來,他倒有些忘了,她這個姐姐可是極愛乾淨的,他把手上的粥放到了右邊的牀櫃檯上,然後轉回身,並向她靠去,季安尋有些不明所以,身子往後縮了縮,“幹……幹嘛?”
岑西擡手撫了撫額頭,有絲無奈,“我抱你去洗手間啊,否則你怎麼去啊”,說着還不待她說什麼,他就已把她攔腰抱起,其實季安尋想說,我只是受了傷,又不是腳,但她還是乖乖的閉了口。
他把她在洗漱臺前放下,示意她別動,然後自己親力親爲的給她擠好牙膏,岑西想一帶她刷了,可是季安尋卻搖了頭,“這個我自己可以……”,說着並擡起同樣被紗布包紮的右手,岑西沒有堅持,因爲他很有可能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會傷了她的自尊。
季安尋刷的很慢,直到二分鐘後,她才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岑西把剛纔早已接好水的杯子遞了過去,然後接過她的牙刷,然而即便他的幫忙表現的再小心,他還是看到了她眼裡的一抹心傷。
等一切洗漱好後,岑西扶着她從裡面走了出來,剛掀開了被子的一角,季安尋坐在牀邊,卻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不了,我想坐會”。
他點了點頭,爲了讓她感覺自己不是一個廢人,他連粥都是她自己一口一口吃的,看着自己還能活動的右手,她是不是該慶幸着,右手也沒有跟着廢掉,在當時,如果岑西沒有趕來的話,想必她的這隻右手的下場也會跟左手一下吧。
吃完了早餐,季安尋的餘光又再次瞥向了時鐘,已經早上九點多了,她提出想在外面走走,岑西依言的只好同意。
雨過後的早晨還是透着一些微涼的,岑西從包裡拿出一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在經過走廊時,碰到了她的主治醫師,他主動叫住了他們,看着季安尋的狀態,他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出去走走也好,這樣也利於身心”。
季安尋只是淡笑的點點頭……
醫生小心翼翼的拉起她的手,但還是讓季安尋感覺到了手掌處傳來疼痛,岑西見狀,對着醫生趕忙開口,“醫生,輕點……我姐疼”。
醫生仔細看了看,又幫她小心的放下,笑着說,“這手傷的這麼嚴重,有些疼痛是在所難免的”,他又轉頭對向季安尋,“這隻手儘量不要亂動,知道嘛??”
季安尋輕嗯了一聲,她神色猶豫了一下,並對着醫生問道,“醫生,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醫生臉上泛起不解,“怎麼,你是有什麼事嘛?”
“沒有……只是……只是不想待在醫院”,她如實說。
醫生搖頭笑了笑,“目光還不行,你的手要時刻做觀察”。
“那要多久才能出院?”她又問。
“最少也要半月左右的時間”,醫生這時有些微肅了臉,“你不知道你的手傷的很嚴重嘛!”
季安尋低下了頭,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可是那又如何,不管再怎麼治療,也恢復不到以前了不是嘛,這隻手依舊還是廢的不是嘛,那知道是這種結果,又有什麼差別呢。
她的落寞醫生自然看在眼裡,他輕嘆了口氣,“如果你是抱着這樣的心態,你的手在日後有可能就連小小的東西都拿不起來”。
一旁的岑西聽了,緊張的看着季安尋臉上的變化,可除了消沉之外,就是一片的淡然,也只過了半會,季安尋重新擡起了頭,“對不起,醫生,我會好好配合治療的”。
醫生擺了擺手,“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姑娘,人的一生總會遇到一些挫折和麻煩,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對和接受,不要把自己陷入一個黑暗的世界裡,否則你會錯過其他生活中的美好,雖然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但我們也不急,總要給自己時間緩和的,你還這麼年輕,人的一生還很長,你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起責任”。
“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起責任……”,季安尋低喃一聲,嘴脣微勾,“謝謝醫生,我明白了”。
“嗯……”,醫生再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岑西見到她那抹真心的笑,他的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兩人在公園裡散步了半個多小時,當他們回到病房的時候,就看到了季父與季母,看見從外走進來的季安尋,季母一步就衝了上前,着急的話語裡掩不住的擔憂,“你到哪裡去了,剛纔看不見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季母在昨晚時已經離去了一個女兒,當她推門進來時,沒有看到她,心裡別提有多害怕,害怕季安尋也會跟季薇兒一樣突然消失不見了,對於季母的心情,季安尋自然是不懂的,因爲她還不知道季薇兒離家出走的事情。
“我跟弟弟去了外面的公園散了會步,然後就回來了”,她說。
聽後,季母的神情這才緩和一些,她把季安尋扶到了牀邊坐下,“以後要出去,也要下午出去,早上的天氣還那麼潮溼,又涼,萬一凍着感冒了怎麼辦”。
聞言,季安尋笑了,她記得這最後一句話以前的時候是經常對着岑西說的,沒想到有一天也會對自己說。
“你傻笑什麼呢?”季母疑惑的問。
季安尋搖下頭,“沒有……”。
季母今天看到季安尋的狀態良好,心裡也稍稍放鬆了下來,在剛纔來的路上,她以爲會看到她歇斯底里的哭泣,但卻萬萬沒有想到她剛纔居然笑了,季父說的沒有錯,他們的女兒都是堅強勇敢的!,可是當看到她的左手時,她的心還是不免感到心疼。
岑西沒有走過去打擾她們,而是走向了沙發處坐下,看到季父一臉的疲憊,他並出聲問道,“季爸,你……沒事吧”。
“沒事”,季父臉上強扯了一絲的笑意,然後拍了拍他的肩,“照顧了你姐一晚上,累了吧”。
“沒有”,岑西說。
幾句的對話過後,他倆又相繼沉默着,但岑西在季父那張凝重的臉上多少有些看出,他們或許有什麼事情在瞞着他和季安尋。
他們吃完了中午飯,季母跟季父留在醫院沒有走,季安尋因爲有些累了,而躺在牀上短歇,岑西也坐在牀邊的椅子上,靜靜的陪伴着她。
直到了下午左右,季母走出病房想去打些開水回來,卻看到了一個在病房門口徘徊的人,季母看着她,不解道,“夢楠,你怎麼站在外面不進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