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當晚，夜色有些陰沉，一彎新月躲在雲朵後面，無盡的蒼穹如濃稠的墨一般，深沉得化也化不開，籠罩着整個山野。
杞牢的氣候不比大周，已經進入十二月，卻跟大周京城九月的天氣差不多。夜，挾着微涼的風吹着樹葉嘩嘩作響。山間的河流、小溪泛起層層的波瀾。
玉明希和若平換好夜行衣潛入了一線峽。
原本陰暗的峽谷在夜晚更顯陰森，兩側高聳的石壁好像隨時能倒下來一般，穿過那窄窄的一條石縫時，讓人有一種強烈的透不過氣的感覺。
玉明希已經提前探過這個山谷，對裡面的情況算是有了一定的瞭解，儘管如此，帶着十幾個鐵疙瘩和一大捆引線穿行期間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兩人走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纔到達湖對岸。
巍峨的崖壁間是一個山洞，裡面明顯有人工開鑿的痕跡。
“小心，這裡面有機關。”玉明希打着了火摺子，低聲叮囑着。
若平踏着他走過的足跡，絲毫不敢大意。
一直走到最裡面的石門前，玉明希才停了下來，依照阿明之前給他的信息，轉動着門上的石盤。
“咔咔”聲響起，若平的心也隨之揪緊。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玉明希的額角已經滲出了汗。
“你到底行不行呀？”若平拿了帕子給他擦汗。
玉明希歪了頭，斜睨了她一眼：“記住，永遠不要問男人行不行。”
若平微怔了怔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頓時臉頰染上了紅雲。好在洞裡光線很暗，否則她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口無遮攔的男人。
玉明希將頭貼近石門，邊轉動石盤邊認真聽着裡面的動靜。終於“卡塔”一聲響，石門應聲而開。
眼前是一個寬敞的大殿，上好的青玉鋪就的地面光滑可鑑，周圍的牆壁上規則地鑿了不少孔洞，每個孔洞內都有一盞長明燈，將殿內照得亮如白晝。
八根巨大的漆紅柱子一直支撐到檀木做樑的雲頂。每根柱子上都刻着繁複的花紋，那花紋若平曾在曲比呷婆婆供奉神明的供桌上見過，應該是卡戎人的圖騰。
大殿中央的地面上是由玉石砌成的丈餘大的八卦形石階，九級階梯之上是一個三足大肚爐鼎。爐鼎泛着銅色的幽光，正中嵌着八卦圖，兩支羽翅分別列於圖的兩邊。
八卦石階前長長的祭臺之上供奉着一尊慈眉善目的白玉石像。石像身着小襖一束錦裙，一雙赤足立於蓮花座上。彎彎的柳眉下是一雙微翕的眼眸，一點硃紅點於眉間，懸膽鼻下櫻紅的脣微微揚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如果忽略石像右手所持的形態怪異的長叉和左手舉着的一面小旗子，這個形象倒是跟觀仕音菩薩十分相像。只不過這個石像怎麼看都透着幾分詭異。
祭臺上除了一柄與石像手中的長叉極其相似的法器外，還有一本用杞牢文字寫成的書冊。
“開始吧。”玉明希低聲道。
若平點了點頭，觀察了一下環境，難怪阿明讓準備十個風火雷，每個柱子上一個，剩下兩個放在祭臺上，正好可以把整個大殿炸塌。
她將風火雷綁在柱子的下端，祭臺兩側各放一個，祭臺上又放了兩個，剩下的都放在了石門的位置。穿好引線，再連上引索。由玉明希一點點放開引索，兩人往洞外退去。
根據事先丈量好的長度，引索一直可以牽到湖邊的竹林。
玉明希與若平對視一眼，深吸了一口氣，用火摺子點燃了引索，然後拉着若平急速掠到了竹林裡。
引索如同蛇吐出的信子一般“呲呲”作響，帶着火線的光點以極快的速度向山洞內躥去。兩個人的目光緊緊地隨着光點移動，待光點進了洞口之後，玉明希拉着若平的手，按照固定的步伐在竹林中快速地穿梭着。
兩人的輕功都不弱，又沒有了來時身負的重物，只是幾息之間便到了湖的另一邊。只聽身後一聲巨響，接着又是十幾聲連續不斷的悶雷，整個大地都跟着震顫起來。
“快點兒！”玉明希握着若平的手緊了緊，加快了步伐向一線峽衝了過去。
細峽兩側的山體都在震動，不時有石塊掉落下來。好在兩人的速度夠快，終於在巨響還沒結束之前衝出了一線峽。
玉明希沒有直接穿出林子，而是直接帶着若平躥上了一棵大樹，在繁茂的樹葉中隱住了身形。
樹很高，透過枝椏可以看到遠處的寨子裡有一羣人騎着快馬衝了出來。
“反應還挺快。”若平小聲嘀咕了一句，卻被身後玉明希捂住了嘴。
這個動作讓蹲在樹枝上的兩人貼得更近了，若平幾乎是被玉明希摟在懷裡。後背貼在堅實的胸膛上，男人獨有的氣息縈繞在鼻間。
意識到這一點，讓若平瞬間有些恍惚。那是一種令人心跳加速的氣息，卻又讓好覺得無比的安心。一時間竟然忘了兩人的處境，只希望能在這個懷裡多靠一會兒，哪怕再多一刻也是好的。
馬蹄聲漸漸近了，在火把的照映下，來人的臉龐越來越清晰。爲首的是瓦扎格哈和幾位族中的長老，後面是寨子裡的幾個年輕人。
阿明本來在隊伍的前面，跑着跑着已經到了中間。前面的幾個人都是心急如焚，根本沒有時間注意到他。
瓦扎格哈，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直奔一線峽而去。
此時的一線峽哪裡還進得去，狹小的山縫早已被山體上的落石嚴嚴實實地擋住。
“族長，是山崩嗎？”前面的人已經帶住了馬繮，徘徊在峽口的一位長老脫口問道。
“快！把石頭移開！”瓦扎格哈已經沒有心思回答別人的問題，雙目赤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幾個年輕人跳下馬，奔過去搬峽口的石塊。一線峽窄得只能容一人通過，想要把碎石都移開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搬了好一會兒，只不過纔將峽口的一些清理走。瓦扎格哈翻身下馬，把一個年輕人推開，親自動手去搬石塊。
“族長，你冷靜些。”一位長老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