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慕容楚全身——未着寸縷，就那麼明晃晃地躺在那裡。
莫璃一邊暗罵一清老和尚不着調，一邊扯過被單給慕容楚蓋上，怕碰了他身上的藥，又將被單又疊了疊，蓋在他腰腹間。
從到了靈霄谷，每天都要給他用溫水擦身，可那都是在晚上，燈光昏暗，看得並不真切。此時天光還大亮着，饒是做了快兩年的夫妻，莫璃還是不好意思去直視他的身體。
垂眸斂目將被單蓋好，莫璃就象做了什麼壞事一般，倉皇逃出屋，待到院子裡，拍了拍滾燙的雙頰，深吸了幾口氣，這纔去準備做晚飯。
谷內氣候如春末夏初，白晝較長，做完飯天還亮着，莫璃提着食盒回來給慕容楚餵飯。今天的粥里加了細細的肉糜和青菜，聞起來香氣四溢，引得一清老和尚討要了小半碗。之所以只有小半碗，是因爲莫璃怕慕容楚不夠吃，沒有多給。
喂完粥，從後院打來溫泉水給慕容楚清理了身上的殘藥，穿好衣裳，自己又去洗了個澡，莫璃這纔在躺到慕容楚身邊，握着他的手閉上眼睛。
“將軍大人，今天青雲帶我出去了。你知道嗎？這靈霄谷裡可美了，真就是書裡寫的那種世外桃源。可惜闊兒不在我們身邊，要不然，咱們一家三口住在這裡有多好。”
“那條河裡不僅有魚，還有蝦和螃蟹。青雲用個掛網捕蝦，多半天也沒捕多少。我給他畫了個圖，讓他明天做個蝦籠，多捕些，可以淹成醉蝦，還能給你做鮮蝦粥。”
“唉，粥再怎麼做也沒有那些菜餚好吃。你趕緊醒過來，就能吃到更多的好吃的了。這谷裡都是純天然綠色無污染的食材，做出的東西都特別鮮美……”
莫璃輕聲叨咕着，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轉眼又過了七八天，一清也不再把慕容楚泡在浴桶裡，而是改爲每天用金針渡穴。
這回他倒不把人往外趕，反而將沐青雲扣在身邊，讓他再好好學學行鍼之法。
莫璃看不得慕容楚被扎得象刺蝟的樣子，以前自己做鍼灸的時候也沒覺得怎樣，現在看一清往一針，她都覺得心尖上疼一下。
一清見她眉頭緊蹙，神情痛苦，乾脆把她趕出去準備午飯。
莫璃一邊切着菜，一邊暗罵把自己當成廚娘的一清老和尚。自從他回到谷裡，一日三餐都落到了她的頭上。這個食肉動物連早膳也要有葷腥，更別說兩頓正餐了。
剛開始時的四菜一湯早就無法滿足他的口腹之慾，要求每頓飯至少要有四葷兩素，外加兩份點心。之前也不知道是誰戒素來着。
現在的莫璃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早上天剛亮就起，晚上要到入夜才能睡。除了做飯，她還要照顧慕容楚，洗洗涮涮一忙就是一整天。她又不願意讓別人插手，凡事都要親力親爲。
忙了一個晌午，總算是把一清老和尚的胃答對好了，莫璃打了盆溫泉水給慕容楚擦了手、臉，又做了一遍全身按摩，這纔有時間歇一會兒。
坐在榻邊的矮凳上，一隻胳膊支在榻沿上託着腮，看着慕容楚安靜的睡顏，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將軍大人，我都好久沒象現在過的這麼充實了。每天早起晚睡，忙東忙西，就跟在西大營那會兒差不多。”
莫璃現在已經形成了習慣，只要兩人單獨在一起時，她就會不停地說話，甚至有時候在夜裡醒來，也會問問慕容楚有沒有冷，自己有沒有擠到她。
谷裡的氣候就算不蓋被子也凍不着，她也不可能擠到慕容楚。其實她只不過是想確認一下慕容楚是不是醒了。
午後的陽光從半開着的窗子照進來，伏在榻邊的女子身上象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昳麗的容顏在光暈的籠罩下更象是落入凡間的仙子一般，讓人只看一眼就禁不住心動不已。
臉頰半側着壓在胳膊上，粉紅色的小嘴因爲這種壓迫而微微嘟起，長長的睫毛象蝶翼般隨着清淺的呼吸輕輕地顫動。幾縷碎髮垂於額前，一對秀氣的眉毛微顰着，似乎帶着幾分哀愁。
面對陌生的環境，慕容楚閉了閉眼睛，又睜開，確定自己不是在夢中。想要擡手去撫摸那朝思暮想的面龐，卻發現自己的手被莫璃握住了。
掌心裡一陣微癢讓本就沒有睡熟的莫璃瞬間醒來，一擡頭便對上了一雙燦若星辰般的黑曈。揉了揉眼睛再看，那深邃的眼眸還在盯着自己，目光中充滿了濃濃的愛意。
“將……將軍大人？”莫璃試着叫了一聲，驚喜的聲音中帶着顫抖。
慕容楚微微點了點頭。
“你總算是醒了……”
莫璃撲到他的胸口上，壓抑多日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璃兒……別哭……”
甫一開口，聲音嘶啞得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莫璃坐起來抹了抹眼角的淚，想要起身去倒杯水給他，手卻被緊緊攥着。
“別走……”
“我去倒杯水，不走。”
“不要……”慕容楚搖搖頭，就是不肯撒手，那神情就象個孩子般執拗。
莫璃臉上帶着笑，眼裡卻噙着淚：“先喝點水潤潤喉，你看你的嗓子都啞成什麼樣了！”
“先讓我摸摸你……”慕容楚擡起另一隻手，因爲身上沒有力氣，擡了一半又落下。
莫璃坐回到矮凳上，牽起他的雙手覆在自己的臉上。
曾經有力的大手顫抖着摩挲在細嫩的臉頰上，象在撫摸稀世珍寶一般：“璃兒……”
四目相對，滿滿的皆是對彼此的深情。
過了好半天，莫璃才輕聲道：“我去倒水，馬上就回來。”
慕容楚垂下手，目光卻一直粘在那道窈窕的身影上。直到喝完滿滿一盞茶，還是不肯移動半分。
“這是哪兒？”
莫璃復又在榻邊坐下，道：“這是靈霄谷，青雲帶你來的。你還記得之前的事嗎？”
慕容楚微微點了點頭：“我在西北，攻下定安城之前中了毒。青雲是在城破的第二天來的，可是我已經撐不住了。後來我好像是睡着了，我睡了多少天？”
“我到靈霄谷都有十多天的時間了，前後加起來，你至少睡了有二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