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的正房亮着光,一道人影被燭光映在殘缺不全的窗櫺上。
祥管事手提燈籠在前,將陸氏引到了正房的廊下。
“啓稟王爺,王妃來了。”
“讓她進來。”這略帶沙啞的聲音在陸氏聽來是那麼的熟悉,不是北寧王慕容靖忠,又會是誰!
“王妃,請!”祥管事推開房門,側身將門口讓開,做了個請的姿勢。
陸氏提起裙襬邁過門檻。屋裡顯然是被收拾過了,雖然破舊,並無灰塵。
北寧王慕容靖忠端坐於桌案旁,幾日不見,他鬢間的白髮似乎多了些,面色有些憔悴,卻依然掩不住那威嚴的氣勢。
陸氏按下心中的慌亂,盈盈下拜:“妾身給王爺請安,不知王爺深夜召妾身前來,所爲何事?”
眼前的人一身華麗的衣裙,滿身名貴的飾物,一行一拜之間,環佩叮噹。
面上施着妝,柳眉含黛,脣點硃紅,一顰一笑之間,盡顯雍容。
慕容靖忠打量了她片刻,才緩緩開口道:“陸氏,你就沒什麼話要跟本王說嗎?”
陸氏抿了抿脣,嬌嗔道:“妾身幾日不見王爺,心中甚是想念。”
“哼,事到如今,你還想繼續矇騙本王?”
“妾身自嫁入北寧王府,一心一意服侍王爺,從來沒有對王爺有過半分欺瞞。妾身對王爺之心,日月可鑑,還請王爺不要妄聽奸人之言。”
“好一個沒有半分欺瞞,好一個日月可鑑!本王來問你,你身邊的老奴宮氏去了哪裡?”
“妾身不知。這幾日妾身一直在房中未出,門口的侍衛說是王爺下的命令,妾身還奇怪王爺爲何不讓妾身外出,還把妾身身邊的奴婢也換了。”
“本王再來問你,邶娘是誰?”
“妾身不認識什麼邶娘,連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
“本王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機會已經給過你了,既然你不說,那就自己好好看看清楚。”慕容靖忠冷笑了兩聲,將一份厚厚的卷宗被扔到陸氏的腳下。
陸氏打開卷宗,一頁頁看過去,臉色由白轉青,漸漸地花容失色。
她本以爲只是害莫璃的事暴露了,早就想好了將所有罪責推到宮嬤嬤身上。誰知卷宗當中居然連十幾年前江氏之死都有,更有甚者,還有一張麒麟送子湯的方子。
“王爺,王爺,這些都不是真的,是有人要陷害妾身!”
“陷害?”慕容靖忠脣角勾起一抹譏誚,“是何人陷害?又爲何要陷害於你?”
“這……這……妾身不知。請王爺給妾身些時間,妾身一定會查明此事,給王爺一個交待。”
“哈哈哈……”慕容靖忠不怒反笑,“陸氏,你當本王是三歲孩童?讓你去查,豈不是放虎歸山,給你逃遁的機會?”
“王爺容稟,妾身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情。江氏王妃真的是病重而死,與妾身無關。再說世子妃,妾身與她無怨無仇,爲何要加害於她?這些都是奸人所設的圈套,請王爺爲妾身做主!”陸氏跪爬了幾步,拉住慕容靖忠的衣袖,痛哭哀求。
慕容靖忠用力一甩,將陸氏甩倒在一旁,冷聲道:“本王看你就是那個奸人,設計害死了本王的王妃,鳩佔鵲巢。讓劉氏如你一般服藥生子,又荼毒世子妃腹中的骨肉。下一步,你是不是該治本王於死地,然後讓你所生之子襲了北寧王之位,將整個北寧王府都握於你手中了?”
“王爺明鑑,妾身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沒這麼想過?可你卻是這麼做了。”
“妾身沒有,妾身冤枉!”
“好,本王今日便讓你心服口服!阿祥,把人帶上來!”
慕容靖忠一聲令下,宮嬤嬤、邶娘、趙姨娘、馬掌櫃以及陸氏手下的幾個心腹和貼身丫鬟安琴分別被帶了進來。
每進來一個人,陸氏的心便往下沉一分,出去一個,又進來另一個,如此反覆,將她嫁入北寧王府二十餘載所做的事情都說得個清清楚楚。
到最後,陸氏已經麻木了,她聽不到他們都說了什麼,只是呆愣愣癱坐在地上。
只等最後一個人被帶出去,慕容靖忠睥睨着她問:“事已至此,你還有何可說?”
陸氏回過神來,雙目垂淚喃喃道:“我記得十四歲那年春天,我隨母親去普寧寺上香,正巧王爺和老王妃也在。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王爺,只是那一眼,那個名叫慕容靖忠的男子從此就住進了我的心裡。”
“沒過多久,聖上降旨賜婚,將江氏許給了王爺。王爺,你知道嗎?那時候我有多傷心,卻又不敢跟任何人說,只能自己一個人在夜裡偷偷的哭。”
“及笄之後,上門提親的人也不少,可我哪一個也看不上,因爲我心裡已經裝不下別人。就這麼等啊等啊,終於等到老王妃要給你納側妃。聽到這個消息,我覺得自己又有希望了。爹孃和姐姐都不贊同,說我放着正妻不做,偏要給人做側室太傻。可我就是這麼傻,我覺得只要能陪在你的身邊,讓我做什麼都無所謂。我想方設法接近討好老王妃,終於得到了她老人家的垂青,如願成了你的側妃。”
陸氏的脣角扯出一抹如少女般嬌羞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很短暫。
她接着說道:“可我憧憬的新婚之夜,你依然去了江氏那裡,連個洞房都沒有給我。對於你的無視,我很傷心很傷心。不過,我告訴自己,沒關係,既然我已經嫁進了北寧王府,早晚有一天你能看到我的好。”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下着雨的夜晚,那天我終於成爲了你的女人。雖然你一點都不溫柔,弄得我很疼,疼得差點暈死過去,可我還是開心得要命。知道嗎?當你喘息着伏在我的身上時,我緊緊的抱着你,那種感覺就如在天堂之中。”
慕容靖忠緊皺着眉,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跟她有了第一次,更是早就忘了當時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他想應該是愧疚多於快慰,因爲那是他第一次跟別的女人睡在一起,心裡一定是懷着對江氏的歉疚。
他曾經也想過要跟江氏白頭偕老,可他不能讓北寧王府絕了子嗣。所以在抗拒之後,他選擇了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