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揉了揉眉心，沉聲問道：“馮相看法如何？”
左丞相馮柏年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微臣以爲增兵勢在必行。如今糧草雖不充盈，但也不至於堅持不到春糧收繳。不過，想那反賊詭計多端，連華非揚華老將軍都被他牽制。此次增兵還需穩妥之人掛帥方可。”
戶部尚書嘴角抽了抽，卻也無從反駁。國庫再空虛，也不至於連兩個月的糧草都供應不上。他所擔心的是春糧是何情況現在還尤未可知，萬一中間出現偏頗，豈不是得讓他來背這個黑鍋。
皇上沉吟片刻，向下問道：“哪位將軍願領兵出戰？”
朝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衆臣的目光在最前排的幾位武官身上掃來掃去。
慕容楚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沉默不語。若是以往他定然會毫不猶豫地請旨出戰，而此時不同往昔，以晉王如今的實力，戰事不是一時就可以平息的。他若出戰，恐怕莫璃生產之時，他就不能陪伴在身邊。
“微臣不才，願意掛此帥印！”清遠侯朗聲道。
慕容楚倏然擡眸，清遠侯雖是戰功赫赫，如今卻已近五旬，且身帶舊傷，已多年未上沙場。
在清遠侯的帶動下，又有幾位武官出列請旨。
皇上看着堂下衆臣，卻遲遲沒有下旨。朝堂之上又泛起了陣陣議論之聲。誰都看得出，這幾位並不是皇上中意之人。
慕容楚心中長嘆一聲，咬了咬牙，出列拱手：“陛下，微臣願領兵出戰！”
皇上似乎是鬆了一口氣，擡手一拍龍書案，道：“好！此次就由慕容愛卿掛帥前去平繳反賊。”
“微臣遵旨！”
“陛下，微臣願隨慕容將軍出征！”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衆臣看過去，皆是一愣，出言者竟然是曾經的七皇子，如今的忠王鍾翰渺。
鍾翰渺以前做皇子時便很少參與朝政，新皇登基後，雖每次早朝都不缺席，卻從來都不發表意見。平時也深居簡出，再不是從前那副浪蕩的模樣。此時主動請戰，確實是出乎大家的意料。
皇上微微皺了皺眉：“七皇弟，沙場之上刀槍無眼，你……”
話還沒有說完，鍾翰渺撩袍跪伏：“陛下，微臣知道自己沒有領兵之才，甘願做一馬前小卒，希望陛下成全！”
“七皇弟快快平身。朕……准奏！”皇上知道鍾翰渺這是有心結，當初晉王逼宮，晴貴妃殞命在他懷中，他在先帝的龍榻前跪了整整一夜。自此，這個曾經浪蕩不羈的少年郎便消沉下去。既然他執意要隨軍出征，那便由着他去罷。
“多謝陛下！”鍾翰渺站起身，長眸低斂不再作聲。
之後又有人奏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小事，慕容楚也懶得去聽，一心只想着如何跟莫璃說自己要出征的事情。
退朝之後，皇上將幾位重臣留了下來，就出徵一事進行商議。
“陛下，此次讓忠王隨行，是否不妥？”馮柏年猶豫再三，還是提出了心中的疑慮。
雖說當初鍾翰渺並未參與晉王謀反一事，但他畢竟是晉王的嫡親兄弟，難免不會在關鍵時刻放水給晉王。
皇上長嘆了一聲：“無妨。他想去就讓他去吧，他……還不至於會影響到什麼。”況且，這也是試探他是否有異心的一個機會。
既然皇上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不便再出言反駁，鍾翰渺隨軍出征一事也就算定了下來。
經過一番商議，最後決定由戶部即刻籌集糧草，十日之後大軍發兵西隴路。
商議完畢，衆人跪安，待退出御書房時，皇上突然開口道：“慕容將軍暫且留步。”
慕容楚腳步一頓，轉身回到龍書案前。皇上輕嘆了一聲：“此次讓慕容將軍掛帥，朕心中也是不忍。奈何反賊不除，終是吾大周之患。”
“陛下言重了，微臣惶恐。爲陛下分憂乃爲臣子者的本份。”慕容楚拱手一揖。
“朕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怎會不知慕容愛卿此刻的心情。”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慕容愛卿爲國舍家，此乃大義。愛卿不在京城期間，若是有事，讓慕容夫人儘管進宮來找皇后。”
慕容楚再次施禮：“多謝陛下！”
皇上微微頷首：“去吧，這幾日多陪陪慕容夫人。”
“是，微臣告退！”
墨淵閣的主屋裡，莫璃坐在窗邊做着針線活。雖說三月的天氣還帶着涼氣，哪怕是午後也並不熱，可她還是莫名地覺得有些燥意。
把手裡的袍子上最後的幾針縫完，剛想叫人沏杯涼茶解解燥，但見慕容楚正負手立於門邊看着她。
陽光斜斜地灑在他的身上，玄色長袍的身影似乎被罩了一層光暈，顯得愈發的挺拔。光影之下，睫毛投下的陰影掩住了他的眼眸，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從那緊抿的薄脣可以看出他現在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屋子裡的下人不知什麼時候都已經消失不見，眼下只有他們兩人四目相對。莫璃將手裡的針線放下，起身走到慕容楚的面前，仰頭看着他。
“璃兒，對不起。”慕容楚突然伸出長臂，將眼前的人兒摟進懷裡。
莫璃使勁閉了閉眼睛，把眼淚逼了回去，輕聲問：“什麼時候走？”
“十日之後。”慕容楚的聲音帶着些許沙啞。
“那……我去給你收拾行李。”莫璃抑制住鼻根的酸意，想要從他的懷裡脫身。
慕容楚卻是笑了：“傻丫頭，還有十天呢，哪裡就要現在收拾。”
莫璃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藉口有多麼的蹩腳，轉過身快速抹掉眼角的淚珠，拿起剛纔做的袍子道：“試試吧，看合不合身。”
這是莫璃第一次做衣裳，墨色的暗紋雲錦，袖口和衣襟用金絲祥雲紋滾邊。樣式雖然簡單，但卻正符合慕容楚一貫的穿衣習慣。
“很合適。”慕容楚站在銅鏡前，任由着莫璃幫他繫好了袍帶。
透過鏡子突然看到莫璃託着肚子僵在那裡，連忙轉身問道：“怎麼了？”
莫璃搖搖頭，微微蹙眉道：“寶寶踢我！”
慕容楚的大手覆了上去，果然感覺突起的肚皮上鼓出一串小包，就象魚兒吐泡泡一樣，從一邊滑到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