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寵承戈大驚,向前一步攔在前面,“世子三思……”
“滾開……包庇罪犯,別說寵老爺頭上烏紗不保,我有的是辦法除了你整個衙門!”諸葛無瞬咬牙切齒,向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瞬間三四柄長劍架在了寵承戈的脖子上。
諸葛無瞬將那三根箭尖指向了蘇可諾。寵承戈端坐於馬背上,道:“世子,我曾經承諾過一個人,一定要保他一命。請世子手下留情。”
“我的世界沒有留情兩個字,連父王都道我冷血……你可知道,爲何我會冷血?”諸葛無瞬將那弓拉得更滿,嘴角泛起了一絲笑容,“跟我父王學的。他是個好老師……寵承戈,你若再不讓開,我連你一起殺。”
“那諸葛世子,得罪了。”寵承戈擡起眼,牙關緊咬,手中箭花一挽,將脖子上的四王柄劍挑開,長劍指諸葛無瞬的咽喉。秦知念退後一步,心中份外煎熬。
形勢僵持了下來,寵承戈的劍指着諸葛無瞬,諸葛無瞬手中的弓箭對着蘇可諾。
“寵承戈,我說過……我是個冷血的人……可你不是。”諸葛無瞬微微一笑,緊握着的弓箭一鬆,三支羽箭閃電一樣向蘇可諾襲去。秦知念大力一驚,想也沒有想,瞬間就一把抱住了蘇可諾。
他放火燒書房,以及現在的毫不反抗,都體現了他的心意——他想死。
或者說,已經無謂與生與死。
後背一陣劇痛,不知是不是三根箭都射中了她。一痛過後,整個後背便是一片麻木。蘇可諾大吃一驚,雙手架住秦知念,臉上的表情由麻煩吃驚變得痛苦,眼中的神采幾經變幻後,一把提起了秦知念,迅速搶了左手邊護衛的劍,接着一劍刺下去。
寵承戈回過頭,那一瞬間,他忘記了動作。
他冒着生命危險趕過來,不是爲了要看這一幕的。
蘇可諾提起秦知念,兩人一同上了馬,接着那匹馬高聲嘶鳴了一聲,噠噠的馬蹄聲迅速遠去。諸葛無瞬再次擡起箭,卻被寵承戈一把壓住了手。兩人對視了一眼,一起策馬追去。
秦知念這時才感覺到了無盡的疼痛,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來。由於後背中箭,她只能趴在馬背上,一路跑過來,險些把她的五臟六腑都顛了出來。
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蘇可諾……”
蘇可諾沉寂着臉,“嗯”了一聲。
“你放下我罷……”秦知念開口道。
蘇可諾手下不停,甚至狠夾了一下那馬肚子,馬兒跑得更狠了。
秦知念難受至極,嗓子口一甜,她嘔出一口血來,才驚覺這馬真的是要馬她的五臟六腑都顛出來了。深吸了一口氣,她用力地加大了音量。“你放我下來,自己跑罷!”
蘇可諾手下頓了一下,調轉了馬頭向另一個方向跑去。秦知念問道:“你要去哪裡?”
“去我的家鄉。”蘇可諾回答道。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秦知念想要擡起頭來看蘇可諾。他在說什麼?淅縣離這裡十萬八千里,他現在回去?
“你放我下來!”秦知念實在是叫不出聲,因爲失血,她使不上多大力氣。
蘇可諾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道:“一起去。”
等到蘇可諾在一片草地上停下來,秦知念才發現,他說的所謂“家鄉”便是曾經帶他來過的那一片青草地,他曾經說過,這個地方很像小時候的家鄉。
蘇可諾一路往前,在那片草地上停了下來,問道:“念兒,你爲何也要救我?”
秦知念吃力地在馬背上擡起頭,不解地看着蘇可諾。
“是像秦老爺一樣,爲了贖罪嗎?覺得秦府對不起我嗎?”蘇可諾看着後背一片血-腥的秦知念,輕聲問道。
秦知念滿頭冷汗,輕聲道:“不是的,蘇可諾。我只是不想你死而已。”
蘇可諾抿了抿脣。
秦知念道:“你曾說過,你愛這一片陽光燦爛的天地,喜歡躺在草叢裡看天空自由飛翔的鳥兒。你還說,你其實想要平靜簡單的生活。蘇可諾,我一直都記着。我想給你這些你想要的……所以,你快放下我,然後走罷。離開這裡,遠離一切仇恨,然後……重新開始吧。”
“呵呵……”蘇可諾忽然笑了一聲,那眼淚瞬着臉頰一顆一顆地落在馬背上,瞬間便消失不見。“重新開始……”
“蘇可諾!”諸葛無瞬很快追上來,“你站住。”
蘇可諾回過頭,看了一眼追上來的衆人,冷笑了一聲,接着便翻身下馬,往前走了兩步,道:“我很小的時候,掉進了河裡,差點被淹死。是靜宜救了我,爲了救我,她險些沒有力氣再爬上來。那時候她就對我說,我這一生,要很努力的活下去。就算有再多坎坷,再多危險,也要活下來。我要活着看秦府遭遇淅縣同樣的悲劇。石頭叔死的時候,那雙眼睛看着我……也叫我要好好活着……”
蘇可諾擡起手,看着自己的雙手,“爲了活下去,爲了報仇,我費盡心思滿手沾血……如今我活下來了。在不屬於我的家鄉,在殺死我雙親的家庭。”
秦知念眼前一陣發黑,慢慢地只能看見蘇可諾一個模糊的背影,他似乎又往前走了兩步。
“蘇可諾,前面是懸崖,你站住!”蘇可諾策馬向前了兩步,道,“我答應過你叔,會保你一命。我寵承戈說話算數。”
蘇可諾咬了咬牙,道:“你殺了他……毀了我們的計劃……現在說要保我一命?”
寵承戈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蘇可諾轉過身,再向前兩步,已經到達了那懸崖邊緣。他擡起眼看着天空,接着,輕輕地擡起了右手。
諸葛無瞬挑起眉,不動聲色地盯着他人背影。
秦知念動了一動,似乎是想要從馬背上下來,可努力了半天卻是紋絲不動。這個手勢她記得,靜宜死之前也做過同樣的動作。
“蘇……可諾……”秦知唸的聲音輕如蚊蠅,沒入風中,淡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