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4月24日,東方紅一號順利升空。
1990年4月7日,長征三號運載火箭,將中國承攬的第一顆外國商務衛星成功送入預定軌道。
這是樑天生命的前二十年,也是我國航天事業第一個快速發展的時期。
老一輩航天人篳路藍縷,讓長征系列運載火箭發射技術從無到有,完成了一次又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中國航天,實現了跨越式的發展。
【亞洲一號】是中國進軍世界商業航天發射領域的第一步。
這一步,雖一波三折,最後也算得上天時地利人和。
發射任務成功之後的第二天,戢志東找到了樑天,開口就是一句讓樑天如遭雷劈的話。
“小樑,我覺得你不太適合做特裝車司機。”
“東哥,你這什麼意思啊?過河拆橋啊?”
戢志東點頭,說道:“對。”
“不至於吧,東哥,我最近也沒有犯什麼錯,所有的任務都是超質量完成。”樑天既不服氣,又滿心委屈,“今天大家都在慶功,你和我來這一出。”
“小樑,你聽我說……”
“有什麼好說的?”樑天壓根就不想聽。
他現在很生氣,又不想生悶氣,把自己給氣爆炸。
有不爽的,直接就懟了回去:“咱倆身份差別這麼大,我又不可能和你搶功勞什麼的。來也是你讓我來的,現在又容不下我!”
要不是曾經把人給撞傷了,他這會兒都想上手打一拳。
戢志東有些無語:“小樑,伱這都想的什麼啊?”
樑天一臉鄙夷地看着戢志東:“我昨天都聽你和人說了,爲什麼那麼果斷下達點火指令。”
“我說了什麼?”
“你說剛下過雨,裝了低溫液氮,會冒白煙很正常。”
“你這是在哪兒偷聽到的?”
“我有什麼好偷聽的?我光明正大!我纔不像某些過河拆橋的人,一邊和別人說要幫我請功,一邊又直接在我這兒翻臉不認人。”
“小樑,你仔細想想,你覺得你自己剛剛那番話的邏輯對嗎?”戢志東讓樑天冷靜。
樑天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哪還管什麼邏輯不邏輯的。
強忍着罵人的衝動,來了一句:“邏輯那都是個屁,只有事實勝於雄辯。”
“下過雨冒白煙,這話你除了和我說,還和誰說過?當時是不是隻有我們兩個人?”
“想來個死無對證是吧?”樑天冷笑了一下:“你是洞幺指揮員,我就是一個司機,你容不下我,我再跑去和別人說又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啊。我去查了一下你的高中檔案。”戢志東毫無徵兆地換了一個話題。
“你查我檔案幹嘛?我從這兒走了,肯定也不會去找什麼鐵飯碗啊,你難不成還想拿捏我一輩子?”
“你高中成績很好,尤其數理化,每一科的成績都可圈可點。”戢志東看着樑天的眼睛對他說:“你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特裝車司機。但這不是你唯一優秀的地方。”
“什麼意思?”方原有點被搞糊塗了。
“我是想看看,你有沒有可能保送上大學,但你這也已經不是應屆生了,就不符合現在任何一項的保送規定,還是得自己回去高考。”
“等會,等會?你這是要幹嘛?我有說過我想上大學嗎?”
“你沒有說過。我查了一下你的高中成績,你要是認真參加高考的話,也還是有機會能考上的。”
“那不廢話呢嗎?考大學能有多難?”樑天難得贊同了一下。
“還是很難的,我說你有機會,最多也就百分之二三十,還是當時一直在念的情況下。”
“不是啊,東哥,你別玩兒我行不行?”
“你看是這樣啊,小樑。我昨天和搞發射技術的那些人聊了一下,就是和你一起搞清潔的那一波,有一個算一個,都說你很有悟性,膽大心細,很適合搞火箭發射。我希望你能找機會去大學裡面,把基礎理論給學紮實了。”
聽到這兒,樑天大概也知道自己是誤會了戢志東。
可即便這樣,他也沒有被戢志東的提議給吸引。
他就喜歡開車。
他再這麼開下去,遲早有一天,也是大國工匠。
他都已經離開學校快兩年多了,這會兒讓他回去參加高考,這不是玩兒呢嗎?
關鍵是,他爸媽爲了讓他好好唸書,早就已經勸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要是願意上大學的話,也就不會出去跑運輸了。
“小樑,我這也只是一個提議,回頭你可以再好好想一想。”
“想什麼啊?太陽打西邊出來,我都不可能再回去學校讀書!”
“是這樣啊,我還想着,等我什麼時候退休了,你來繼承我的衣鉢,做個發射任務的地面總指揮什麼的。”
“切,誰要和你一樣?”
樑天在心裡面默默想象了一下,自己喊:【各號注意,一分鐘準備……3、2、1點火】的樣子。
然後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只有親歷過發射現場的人,才知道那個時刻,到底有多麼震懾人的心神。
樑天的心,跟着就動了。
這一次,他雖然也參與到了【亞洲一號】的發射任務裡面。
卻在發射的時候,連指揮中心都進不去。
只能遠遠的看着,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希望發射是成功的,可他除了押運過燃料,就只是和技術人員一邊擦地一邊聊了聊。
那種感覺,只要一想起來,就有一種渾身被螞蟻爬了的感覺。
“你沒有這樣的想法啊?”戢志東看着樑天,出聲說道:“那算我多事兒。”
“知道就好!”樑天瞪了戢志東一眼。
“別這麼忿忿不平了。我以後不提就是了。”戢志東出聲肯定道:“你是我親自找來的,最有特裝車司機天賦的一個人,你的距離感,是我見過的人裡面,最好的。我都有點想說是老天爺賞飯吃了。”
樑天很不開心。
這個世界,總有那麼一種人,會把一顆叫做夢想的種子,種在別人的心裡。
然後就那麼不管不顧地走了。
人生在世,要是沒有夢想,和無憂無慮又有什麼區別?
這下好了,保不齊要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了。
樑天很氣。
地面總指揮就能隨意指揮特裝車司機啦?
別說,還真可以。
樑天忽然就有了一種被拿捏得死死的感覺。
他不能阻止種子發芽,就像他不能阻止太陽西下。
……
樑天的這番話,確實是沒有在任何和他有關的採訪,或者傳記裡面提到過的。
“老頭兒,我覺得你在騙我,你現在說的這些,和總設計師紀錄片裡面的那個人,完全都不像。”
“小娃娃,你沒有老過,我還能沒有年輕過嗎?”
這話說的,也是沒有什麼毛病。
“那難道你的紀錄片都是假的?不是說,你從二十歲開始的夢想,就是死在移民火星的路上嗎?”
“是沒有錯啊。我二十歲之前的夢想,一直都是好好飆車。等到我回去了,我的那些已經上了大學的同學,就開始取笑我。”
“取笑你什麼?”
“我以前念高中的時候和他們說,讓我去考大學,還不如讓我直接去死。”
方原覺得有些好笑:“有必要這麼決絕嗎?”
“是啊,有必要這麼決絕嗎?等回過神來,我自己都覺得有點搞笑。”
“多半都會覺得你是考不上,纔在那裡大放厥詞。”方原迴應。
“誰說不是呢?我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樑天頓了頓,“但絕對不能讓別人這麼認爲。”
“爲什麼啊?”
“年輕人肯定都愛面子啊!”樑天回答。
方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所以我就想啊,”樑天繼續說道,“我得想個特別厲害的理由,讓我的同學們都閉嘴。隨口就是一句,我要死在移民火星的路上。”
“那你怎麼不說你要去月球呢?”
“探月那會兒早就有了,1960年發現者號就已經跑月球上了,我再說月球,不也沒有什麼氣勢嗎?”
“聽起來是有那麼點道理。”方原贊同完了又問:“你直接說要在火星生活,不是更酷,幹嘛非得扯上死?”
“當時靈光一現,就那麼說了。年輕人說話,哪裡會想那麼多?”樑天問方原:“而且,你不覺得,【死在移民火星的路上】更悲壯更有畫面感嗎?”
“當時悲壯不悲壯,有沒有畫面感的,我是不知道,但現在,畫面感直接就拉滿了。”
方原指了指銀河之艦的外面。
好傢伙!
就這一老一小聊天的這會兒功夫,一大波穿着宇航服的寵物,出現在了火星中繼站。
這些寵物不會飛行,也不像樑星火那樣,擁有帶懸停飛行功能的宇航服。
全都是坐着萬戶廣場外面邊上的火星天梯上來的。
這個天梯的高度達到了4000米,到達火星中繼站之後,還要繼續往上延伸一千米。
這是從設計之初,就爲火星常態化旅遊擴充做好了準備。
相當於是一個立體的、帶能源管道的星艦泊位。
來來往往的星艦要是多了,中繼站一個平面的四個對接口,肯定會不夠。
只可惜,擴充準備做了22年,至今都還沒有派上用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