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放暑假之前在一次校務會議上錢亞明宣佈了上級的批覆，宣佈正式成立低溫物理超導實驗室，並且宣佈任命晏長勝爲實驗室主任，晉升晏長勝爲教授兼博士生導師。低溫物理超導實驗室被國家確定爲博士教學點。學校決定把在後山新建成的外國專家公寓樓撥給實驗室使用。
從第二天起長勝就進行籌建實驗室，訂購設備，規劃佈置。小樓共有三層，一千多平方米。整個暑假長勝沒有休息一天，帶着配給他的兩名研究員和四名實驗員，四處採購儀器、藥品，跑遍全國買設備。一直忙到十月份，實驗室終於建成了。從此長勝帶領大家開始着手實驗了。到了八一年的春節前他們已經找到了幾種稀有金屬元素在89K°下的超導性質。
根據上級規定長勝必須在八一年秋季招收博士生。長勝正在專心於實驗根本無暇顧及招生。一天中午他找到李世振，說：“李主任，請您幫個忙，行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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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振笑了笑，說道：“小晏，瞧你像個孩子向大人要糖豆吃的樣子，笑人不？”
“別，李主任求求你啦，一定幫我這個忙。行嗎？”
“好，有什麼難事，要我幫忙？”
“就是實驗室招收博士生的事，我想求你來主持，從籌劃出題考試到複試錄取由你老幫忙幹了。”
李世振哈哈一笑：“吔，吔，晏主任，何必故作謙虛呢，你本人既是博士生導師，像籌劃招生、擬考試科目出試題，批捲到複試、錄取怎麼能叫外人代勞呢？何況我也是博士生導師，也有自己一攤子事呢。”
長勝不甘心，繼續懇求道：“這個我都清楚，你招收的是量子力學與我的大致一樣，從基礎科目到專業科目是一樣的。李主任，你從六十年代就主持過副博士考試。到七九年、八○年你都招收過研究生，輕車熟路了。我不過搭個順風車吧。李主任，我實在是沒有經驗，也沒有這個能力和時間，求求你幫個忙吧。”
看到長勝言詞懇切，聲情真摯，李世振心軟了，說道：“好吧，僅此一次，明年就不行了。”
“謝謝李主任，今年我跟你學習學習，明年我自己來做。謝謝李主任。”長勝是連聲道謝。
到了新學期，兩位博士生入學報到了。長勝拿到兩個人檔案時不免感到詫異：一個叫林廣利，男，二十六歲，上海吳江人，復旦大學碩士生畢業。另一個叫羅蜀玉，二十一歲，四川成都人，川大物理系大四學生，父親羅鶴鳴，母親楊文瓊。
“羅鶴鳴？莫非是我舅舅？”長勝知道母親有一個弟弟就叫羅鶴鳴，“這個羅蜀玉不會是我的表妹？”他甚是疑慮。
報到那一天，羅蜀玉先到，她說：“導師好！我是羅蜀玉，今天來報到了。”然後她調皮地眨眨眼睛，歪着頭說：“我伯伯說，導師您就是我的表哥晏長勝，對吧。”
長勝驚異不已，問道：“你果真是我舅舅家的表妹？”
“對吧，這是伯伯告訴我的，說表哥原來是大鋼廠廠長，後來又自己回到大學當老師了。伯伯說他的姐姐，我叫孃孃是遼遠市的市委書記，表哥現在是理工大學教授。我是七七年考上川大物理系，學孃孃那樣當物理學家。今年大四，看見表哥是博導招生博士生，於是我斗膽報了表哥的博士生。想不到竟讓我撞上了。表哥，你不怪我吧。”羅蜀玉說話直爽而又調皮，逗得長勝笑又不敢笑，只能繃着臉裝老成。
最後他說：“表妹，等放學了，我帶你回家，看看你孃孃，還有你表嫂和侄女、侄兒。”
過了一會兒林廣利來了，辦完報到手續之後，長勝叫人把他們安頓到研究生宿舍樓住下來。下班之後長勝帶蜀玉坐學校通勤班車回家了。
兆琪還沒回來。長勝叫來何靜、燕子和福民，在客廳裡與蜀玉見面。
他介紹道：“這位是你表嫂，叫何靜。這位是我大哥的女兒叫春燕，這是我兒子叫福民。”
“表嫂好！春燕好！福民好！”蜀玉叫道。
長勝向他們介紹：“她是成都我舅舅家的表妹，叫羅蜀玉。”
何靜伸手同她握手：“表妹好！”
燕子和福民則鞠躬，問候道：“孃孃好！”
何靜站在那兒，細細打量着這位來自成都的表妹，膚色細膩，白如脂玉，正所謂掐一下就要出水。高高的鼻樑、溼潤鮮紅的雙脣，一笑兩個小酒窩。烏黑閃亮的眼睛，目光中流露出智慧。身材只有一米六○，腰肢纖細。穿一件白的的確良襯衣，一條藍灰色凡立丁褲子，腳上是一雙圓口布鞋。一身南方學生打扮。
“喲，表妹長得好漂亮，只是穿得太樸素，你都是博士生了，表嫂給你配兩身適合你穿的。”何靜說道。
“表嫂，謝謝了，博士生也是學生呀，穿簡單樸素點好些，省得人說東道西的。”蜀玉婉言拒絕了。說完莞爾一笑，兩個小酒窩一現，嘴角微微一翹，卻沒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
燕子說：“表孃孃，你笑得真好看，像電視裡的大美人。”福民立刻叫起來：“就像那個西施！”
蜀玉臉頰一下飛起紅雲，沒有做聲，只是看看長勝，似乎是求助。長勝知道這是少女的害羞，馬上打了個圓場：“好啦，好啦，燕子、福民你們別亂叫亂嚷了，表孃孃是第一次來，往後要經常來的。你們可要好好待表孃孃哦。”
“是，爸爸。”兩個孩子馬上規規矩矩答應道。
“靜兒，你去廚房看看，讓玉香阿姨給表妹做幾樣好吃的川菜，什麼魚香肉絲、宮保雞丁、水煮魚之類的……”長勝吩咐道。
“我去廚房了。”何靜走了。
這時院門門鈴響了，“我媽媽回來了。”長勝出去開門，蜀玉跟了出來。
兆琪進了院門，長勝介紹道：“媽媽，這位是成都舅舅家的表妹羅蜀玉，現在是我的博士生。”
兆琪目光中有幾分奇異，沒說什麼，徑直到玄關換鞋，看見蜀玉站在那兒，問道：“你是羅鶴鳴的女兒？”
“是的，我叫羅蜀玉。孃孃好！”蜀玉答道。
兆琪仔細地打量着她，似乎想說什麼又止住了，問道：“你今年多大啦？讀哪個大學？”
“我今年二十一週歲，在川大物理系大四。”
“喲，還沒讀大五就直接考上了博士生，說明你絕頂聰明，很有天分。”兆琪誇了幾句。
玉香從廚房伸出頭喊道：“羅書記，開飯啦！”
於是一行人魚貫進入飯廳。何靜叫蜀玉坐在兆琪左邊，長勝坐在兆琪右邊，自己坐在長勝下手。蜀玉的下手是燕子和福民。警衛小田和小趙、玉香則坐在何靜和福民下手。
兆琪笑着對蜀玉說：“蜀玉呀，在你們家裡頭怕是沒有這麼多人吧。這裡除了表哥表嫂、侄女侄兒外，那位是小田、小趙，我的警衛員。那位是玉香阿姨，他們都是組織上派來的工作人員，國家幹部。你呀，不要見外。來，吃飯，你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吃不好，睡不好，今天晚上你就算到家了，住在這裡，明天隨你表哥坐通勤車一起回學校上課。晚上沒事，陪孃孃說說話，講一講你伯伯他們的事情。”
蜀玉說：“孃孃，這多不好意思，臨來之前伯伯教我說：‘到了遼遠，儘量不能打擾孃孃和表哥。孃孃是市委書記，偌大一個市，千頭萬緒，工作很忙。表哥是教授、著名的物理學家，也很忙。要儘量少打擾你們，不跟你們添麻煩。’”
“蜀玉呀，這個沒關係。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和你伯伯是親姐弟了。我的老媽，你叫婆婆，北方叫奶奶，是七六年去世的，那年我正被‘*’抓進黑牢裡，沒見到我老媽最後一面，真讓我遺憾一輩子。現在我弟弟有了你這個女兒，羅家總算有了後人，我也就放心了。”兆琪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