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長勝在自家客廳佈置了林嵐的小靈堂，牆正中掛着林嵐的一張一米見方的炭精畫肖像，相框四周鑲着黑紗。林嵐的遺體仰臥在房間中央，遺體四周和下方放着冰塊，上方罩着透明的玻璃。那些玻璃是牛平安找人弄來的，做成魚缸似的樣子，倒扣過來成了玻璃罩。這樣保持低溫。玻璃罩四周放着蘭花，怒放的蘭花散發着幽香。客廳裡原有的沙發茶几櫃子之類的傢俱全搬出來了，牆上的語錄和語錄宣傳畫也都取了下來，統統刷成白色，連窗簾也換成白色的。
第一天，早晨，崔應元帶人來弔唁。隨行人員帶來了市委、市革委會的大花圈。崔應元又以個人名義送了一個小花圈。
長勝。何靜並肩而立，穿黑色衣褲，肩纏黑紗，援朝、燕子、福民都一身重孝：一身白衫白褲，頭扎一束白布帶，腰繫白布帶，依年齡大小而立。
崔應元握着長勝手說：“我代表市委和市革委會向林嵐同志致哀，並且給予沉痛的弔唁。長勝同志，請你和家人節哀順變。‘*’及其死黨、太上皇都倒臺了。文謙書記、林副市長的冤情終會大白於天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長勝答道：“謝謝崔叔叔！”
崔應元依次和何靜、援朝、燕子和福民握手致意：“孩子們，你們的姥姥、奶奶是優秀的共產黨員、堅強的優秀的領導幹部。你們要堅強的站起來，勇敢地生活下去，成爲革命的接班人。”
這時牛平安帶着公安局的人來了，他們帶來公安局黨委、局革委會的花圈，緞帶上寫着“林嵐同志永垂不朽！”
弔唁完後，牛平安對長勝說：“我派人去師院羣專去進行了調查，羣專的人反應鐘向左曾經向他們佈置了監視跟蹤林嵐同志的指示，說是省佈置的任務。說是什麼你媽媽羅兆琪在上陳情書之前已經退休，住在你們這兒，和林嵐經常商量過的，所以太上皇認爲林嵐同志和你都是你媽媽的死黨，下令要予以打擊，並且一定從林嵐口中挖出背後的黑手、後臺。暗指是小平同志。太上皇告訴這是‘旗手’的意思。要曹劉二人執行，曹劉就把這個命令傳達給鍾向左，由鍾向左來具體實施。所以對林嵐同志進行綁架囚禁的罪魁禍首是‘旗手’、太上皇和曹劉，鍾向左不過是個儈子手。現在的問題是對曹劉咱們沒找到直接證據，不過從羣專的供認中證明是他倆指示鍾向左綁架囚禁林嵐同志的。現在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到確切的證據證明曹劉是幕後主使。”
“謝謝牛局長！咱們一定會找到的。”長勝聽了十分感動。
玉香進來說：‘長勝、林老爺子和杏花來了。“
長勝忙說：“啊，林姥爺來了，快請，崔叔叔牛局長你們稍等一下，我去……“
這時林青和杏花一前一後進來了。林青已經七十九了，精神矍鑠，健步如飛，大聲說道：“長勝，甭出來了，你重孝在身，姥爺我自己來了。”
“姥爺，外孫長勝和外孫媳婦何靜見過姥爺。”長勝忙拉過何靜，夫妻倆畢恭畢敬給林青和杏花鞠躬行禮。
林青看看長勝，拍拍他的腦袋，說：“孩子，你還好吧。你媽走了，沒把你擊倒吧！孩子要堅強些，革命需要你們這樣的接班人！”
杏花則拉過何靜說：“孩子，你媽走了，我和你姥爺都哭壞了，老頭子一得到消息就往這兒趕……”
林青和杏花先到林嵐靈前上了三支香，站在玻璃罩前低頭靜默多時。老人淚水再也止不住了。杏花見狀，忙用手帕替他拭淚，“老頭子不要激動，不要傷心，大夫說了……”
“甭說了。”林青倔強的奪過手帕，幾下拭乾淚水，問長勝：“長勝，綁架囚禁殺害*案子弄清楚了沒有？”
長勝說：“這位是市革委副主任崔應元同志，是媽生前的最好的朋友和同事，這位是市公安局牛平安局長，他們清楚這案子的來龍去脈。”
“林青主任好！”崔應元上前同林青握手。
然後倆人先前後向林青彙報了案子的詳細情況。
林青聽完之後，沉思良久，最後說：“小崔、小牛，你們講的很好。黨中央已經在十月初開始行動，把以‘旗手’爲首的‘*’及其死黨全都抓了起來，你們省的‘太上皇’也被抓了。黨中央將把這一夥禍國殃民的奸賊送上法庭進行審判，還人民一個真相。曹、劉這兩個傢伙是‘*’的幫兇走狗，一定逃脫不了被人民審判的下場。中央已經下決心清理各級黨委中現存的與‘*’有千絲萬縷聯繫的餘黨，曹、劉也將被清理出來，嵐兒的事情會真相大白於天下的！”
正說着玉香進來說：“長勝，門外有兩個人自稱是市革委會的，一個姓曹，一個姓劉，要進來弔唁林副市長的。”
長勝對林青說：“說曹操，曹操到。這二個還有臉腆臉來弔唁我媽。讓他們進來？”
“進來，讓他們進來。倒要看看他們如何表演的。”林青說道。
長勝請崔應元、牛平安到自己房間迴避一下，然後叫玉香把曹劉叫進來。曹忠衛和劉旭一人擎一個花圈，每個花圈都寫上某人敬獻字樣。一進門曹忠衛就說：“長勝同志，請節哀順便，你媽林嵐同志是遼遠市傑出的領導同志，爲本市的整頓工業企業做出了巨大貢獻，她是一位優秀的共產黨員和婦女活動家。我代表我們市委、市革委會向你表示沉痛的哀悼。這兩個花圈是我和劉旭同志以私人名義悼念林嵐同志的。”
長勝面無表情，機械地說道：“謝謝！”
曹忠衛和劉旭把花圈獻上，然後在玻璃罩前鞠了三個禮，點了三炷香，默立三分鐘。最後同長勝、何靜、援朝、燕子、福民一一握手致意。這時他倆看見林青和杏花就坐在長勝和何靜背後。曹忠衛立即趨步向前，彎腰向林青問候：“林書記，你老來啦。怪我眼神不好，沒能急早看到您老。你老好！”
林青鐵青着臉，愛搭不理的說道：“小曹哇，出息啦！從縣團級混成了市級領導，還是一把手！造反有理，還有功哇！升官啦！你後面那位是誰？”
“他呀，是劉旭同志，管治安的市副主任。”曹忠衛忙介紹道。“劉旭，快來見林書記。”
劉旭上前一步，雙手一抱拳，說：“劉旭拜見林書記！”
林青冷冷一笑，說道：“劉旭，哦，我記起來了，在你們省三派大聯合會上，有一派頭頭大膽指責太上皇仗着他伯父的威望支一派拉一派打一派，不配當這個總理聯絡員。太上皇立刻以現行反革命分子罪行抓了那一派頭頭。而你就是另一派武鬥隊隊長，立即喊口號：‘堅決支持太上皇鎮壓反革命！’那位隊長就是劉旭你吧？”
“正是本人。當時太上皇頭上頂着總理聯絡員的頭銜，當然我堅決支持的，沒有錯！”劉旭頗有些自豪的說道。
林青嚴肅的說道：“是的，當時你沒錯，可現在就不能說啦。……”
劉旭似乎很不在乎，說：“林主任，今天黨中央不是要‘按既定方針辦事’嗎？什麼是‘既定方針’？就是*制定的所有方針政策啦。‘*’倒了，但是羅老太婆否定*的反革命罪名依舊成立，林嵐仍然是她的……”
曹忠衛猛一下捂住他的嘴：“閉嘴！胡說些什麼！林老，我們只能執行上級的指示。劉旭是個粗人，沒啥文化，對中央政策理解不透。羅兆琪同志上陳情書後，是‘*’他們定的她是反對*、反對黨中央、反對*的‘三反’分子。太上皇親自下令鞍山的江成青在四川抓長文長勝兄弟，下令咱們遼遠清查羅兆琪的同夥。由於承受巨大壓力我們不得不傳達，但是沒有什麼行動。只是鍾向左乘機報私仇，綁架關押囚禁林嵐同志。他的行動我們根本不知情，曾經派人去尋找林嵐同志，沒有找到。我們從來沒有說過林嵐同志是羅兆琪同志的同夥死黨，鍾向左囚禁殺害林嵐同志，純粹是他的個人罪責。我們對林嵐的死，十分痛心震驚，表示沉重的悼念。林嵐同志是個真正的革命領導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