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上
一九五六年冬天兆琪出席了在省城召開的全國高等學校工作會議。會議結束之後,她叫隨行人員先行回遼遠,自己給林青家打了一個電話。
“喂,是林書記家嗎?”兆琪問道。
“哇!您是羅院長!太好啦,太好啦,你在哪兒?在省城,好好,好好,我馬上叫人去接你來我家。”那邊是杏花接的電話。
半小時後一位解放軍的人來見兆琪,說首長夫人來接她去首長家。
兆琪隨他上車,來到東北局家屬區。車子停在一棟白色三層小樓前,樓前有兩個解放軍站崗,有一個二百多平方米的院子,院裡種着些喬木灌木,因爲冬天葉子都落光了,光禿禿的。而樹幹上都綁着草繩,這是過冬防寒用的,這樣可以避免凍壞樹幹。
杏花穿着呢子大衣、纏着厚厚的毛圍巾站在院子門口迎接兆琪。兆琪一下車,杏花就迎上前,熱情擁抱,不停地歡呼:“羅院長,可想死俺啦!可想死俺啦!”
“杏花,我也想你呀,怕你一個人在這兒不習慣。”兆琪說道。
倆人進了小樓,一層是客廳,溫暖如春。她們脫去外面的大衣,摘去圍巾。兆琪突然發現杏花有些變化:“咦,杏花,你胖了許多,腰也粗啦!該不是?”
杏花臉頓時羞得通紅,小聲說:“俺有啦,五個月了。”
“你們結婚了?”
“是的,八月份老林和俺登記的。”
“怎麼沒通知澤元和我?”
“不好意思,老林說俺倆年齡相差太大,不好意思在老戰友面前說出口。何況,嵐嵐在你們那裡,怕她……”
“沒事,其實澤元和我,還有嵐兒就是想促成你倆的好事。有啥不好意思。年齡相差大點兒,怕啥。中山先生和夫人*相差三十歲呢。咱們還不是尊稱*是國母嗎。”
杏花點點頭,“俺明白了。”
“林書記可是好人,你們結婚了,你要多體貼他,關心他,不要讓他過於勞累,要有節制。”
“羅院長,這個,東北局的保健大夫給俺講過這方面的課,要俺好好照顧老林,不能光顧快活,忘了自己身體。”
“這就對了。”兆琪很是放心。
杏花撥通電話:“喂,老林,羅院長來了,對,文書記的愛人羅院長,你抽空回來見見羅院長。我馬上準備幾個菜,你中午回來吃飯。好就這麼定了。”
放下電話,杏花說:“羅院長,老林答應了,中午回來吃飯。你就一個人坐一會兒,我下廚房去弄幾個菜。”
兆琪說:“咱們一塊兒下廚房,弄得快一些。”
“羅院長,還是俺幹,用不着你動手。”
“沒關係,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咱們邊幹邊聊聊。”
倆人下廚房,沒有多久,就弄出六個菜來。此時林青回來了,進門看見兆琪繫着圍裙在廚房忙活,說:“老戰友,怎麼好意思勞動你動手呢?叫杏花一個人做就行了。”
“林書記,我呢,手腳還利索,下廚房累不着,還當活動筋骨呢。”兆琪笑着回答道。
“老戰友,澤元身體可好?”
“他呀,上個月突然說頭暈不舒服,去醫院一檢查,說血壓偏高,心臟也有些問題。大夫叫他少熬夜多休息,開了降壓藥,休息三天。我來省城前,他說好多了。”
“唉,我們這些人都多多少少有了毛病,別多想,只要能動就要幹。老戰友,叫你弟妹更親切一些。澤元,你要多上心些,像他這樣的老黨員老幹部,不多啦。希望他能夠多活幾年爲黨多幹幾年。他是我黨的寶貝呀,這一次八大選他當中央委員,是對他的工作的肯定。弟妹,一定要珍惜他呀。”林青深情地講道。
“是的,林書記,我一定照顧好他。”兆琪感激地答道。
一九五七年的春天是共和國一個很重要的春天。那一年二月二十七日*主席發表那篇著名的文章《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在文中提出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八字方針,以促進文學藝術發展和科學技術進步,提倡藝術各種流派形式和風格自由發展、科學上不同流派可以自由爭論,打碎了幾千年封建時代和半殖民封建社會對人們呢的思想桎梏和科學的束縛,全國上下迸發出空前的熱忱和激情。*順應形勢提出在全黨進行開門整風,鼓勵廣大羣衆給執政剛剛七、八年的共產黨整風。很快在全國各地掀起了大鳴大放、給黨的各級組織提意見的高潮。
遼遠師範學院當時已經擴大成有三千五百多人,有十個系五百多教職工的大學院了。教授已經有三十多人,副教授、講師也有二百多人,學院已由市屬高校升格爲省屬高校,學院黨委書記和院長升格爲廳級,各系成立了黨總支、班級建立了黨支部,黨員將近八百多人。
運動一開始,兆琪先在黨內先後召開羣衆大會動員,正確對待這一次整風運動。全院教職員工學生都要積極投身幫助黨整風的運動中來,歡迎大家多提意見多批評,一律不準打擊報復,不打棍子、不扣帽子。師院的運動正是方興未艾、如火如荼。
在市裡澤元從北京開會回來,馬上帶領書記處全體人員開始深入全市機關單位學校醫院企業礦山發動全市人民起來幫助黨整風,尤其是要求政協裡的民主黨派和民主人士全部行動起來給市委提意見開展批評,定時定點召開鳴放會,創造提意見的環境,製造大鳴大放的良好氛圍。
一時間全國各大報紙和遼遠市各報紙紛紛開闢專欄刊登各種各樣的批評信和意見書,那真是百花競放、百家爭鳴,一派熱烈景象。
五月末的一天,鄭書記來找澤元,說道:“文書記,這樣下去會不會引起亂子:有人說蘇軍在撤離時拆走了船廠僅有的百噸浮吊;鉗工的十米平臺、軍港的雷達設備,這些東西都是日本留下的,目前算是先進設備。說咱們市委沒有阻止,是漢奸賣國求榮的行爲。文書記,這簡直是攻擊市委、誣陷市委。”
澤元點點頭,說:“這是黨中央的策略,從大局出發,羣衆不理解是可以的。這一次*黨中央提出開展整風運動是必要的,讓咱們黨知道了自身有些什麼不足的地方,咱們可以及時改正,不至於弄到脫離羣衆不可收拾。當然我們不否認有人別有用心,攻擊黨、詆譭黨。*說:矛盾有兩種,一種是人民內部矛盾;一種是敵我矛盾。我們必須用不同的方法來解決兩種矛盾。現在咱們靜觀其變,讓他們充分表演,慢慢從中看清他們的真正面目和動機。然後區分兩種矛盾,加以區別對待。老鄭,放心吧,讓人說話,天下亂不了。”
老鄭點點頭,“文書記,你說得對!”
爲了統一思想,澤元召開了市委書記處擴大會議。開完會,澤元回到家中已經十一點過了。
在臥室澤元看見兆琪墊着枕頭倚在牀頭,湊在臺燈下記筆記。
“這麼用功,還沒睡嗎?”澤元問道。
“你不也是開完會纔回來嗎?”兆琪從老花鏡上方看了丈夫一眼。兆琪眼睛一直很好,但是今年就覺得看近的發花了,只好配了個老花鏡。而澤元雖然比她年齡大,卻因爲年輕時輕度近視,反而沒花眼。
澤元脫去外衣問道:“寫啥呢?“
“這段時間學院裡出現了很多大字報,各種各樣,我一一做筆記加以記錄。這不,我正在回想今天大字報的內容。”兆琪邊寫邊說。
“有很重要的內容?”
“有,今天數學系一個叫李小明的學生揭發數學系食堂司務長張有財貪污伙食費,還和女學生亂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