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節討後,天與就天夭熱了起來,簧笑烈日曬得期從邊的天氣不比南邊,向來就是乾旱少雨。而遷都北京之後,柴炭數量用得更是比從前翻了幾個倍,順天府境內也不知道有多少片樹林遭了殃。哪怕是如今這夏天,宮中御膳房的馬口柴採辦仍是絲毫不少,因此幾天前難得下三天透雨,卻有不少背靠山坡的人家遭了災,一時間順天府忙得人仰馬翻。
張越這幾天主持重繪順天府境內的輿圖,差不多跑遍了境內的所有州縣,自是發現如今雖不至於像後世那樣到處都是光禿禿的山頭,但隨處可見肆意砍伐的景象。這也是難怪,京師西山雖說產媒,但朝廷因風水和禁礦的由頭,向來忌諱民間採蝶開礦,因此如今除了一些寺廟和少數得到官府覈准的富戶之外,等閒人等都沒法開礦,而即便是那些蝶礦的黑蝶白煤,也很少供京城使用。京城中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用的都是薪炭。
“怪不愕後來老是鬧水土流失。如今這開荒之外還有伐木燒炭,也不知道毀了多少樹“尖爺,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聽到旁邊的這麼一個聲音,張越這纔回過神來,見彰十三看着自己。他便藉故遮掩了過去。畢竟。要讓如今的人明白什麼可持續發展之類的勾當,那實在是對牛彈琴。因此他只是把此事暫時擱在心裡。在外頭奔波了好幾天,就是洗澡也不過對付着衝個涼,這會兒又是烈日當頭照,熱風撲面來,他幾乎感到後背心也凝出了一層鹽花,甭提多難受了。
“這幾天就是跑腿的勾當,大伯孃還硬是讓你跟我出來,其實有牛敢他們四個跟着就足夠了“英國公把我撂在北京,就是爲了少爺能多斤)可靠人,再說,我要是不跟,靈犀也必定和我過不去!”彭十:無所謂地一攤手,見牛敢幾個都正盡職盡責地注意着大路兩旁的動靜,又笑着說道,“他們四個原本是孤兒,娶妻有了家口,以後必然會更穩重,到了那時候我就老了沒事幹了,您想讓我跟着也不能夠。”
“你正當壯年,好端端的提什麼老字?。
張越沒好氣地回頭笑罵了一句。然後才掃了一眼路兩邊。眼下距離京師只有幾里路,路兩旁有不少綠油油的菜地農田,但更多的是荒地,有些地還能看出是沒有播種造成的人爲荒棄。他自然知道這是因爲去歲的北征調了大批民夫運糧,所以纔有眼下這情形。然而,這都是不能拿到面上去提的事,他唯有在心裡嘆氣而已。
“對了,八月就是順天府鄉試,四少爺可曾預備好了?”
“卜四在國子監這幾年學問日漸紮實,一再升等,只要此次文章能夠做得中正和平,字再寫得出色一些。鄉試那一關應該能過想起自己當初從天上掉下來的舉人功名,以及後來順利拿下的會試殿試,張越自己也覺得自己實在是運氣極好。好在張赳這些年也並不是荒廢在家。既多了國子監的學問,又多了和人交往的從容,有道是厚積薄發,此次要是再考不中,那只有說天意弄人了。想想此次應考的還有兩位熟人,他不禁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不止是我家四弟小七哥和小方也要參加考試。”小七哥能夠以監生被舉茬到都察院,又拜入了楊學士門下,大約沒有多大問題。倒是小方年紀小小。雖說戶籍落在英國公府,此前順利考了秀才,但順天府鄉試畢竟要激烈得多,不過是去試一試水罷了!”
嘴上說得輕鬆,但張越回兵部交割完差事,得到半天假後就立亥回了家,打算臨時抱佛腳過問一下張赳的功課。一進西角門,他就聽說方敬來了,正在張赳那裡會文,他立時想起了自己參加會試的那一次經歷。
那昧候和萬世節早就熟識了。會試之後還認識了夏吉,一同參加的還有自己的爹爹張掉要說還真是熱熱鬧鬧。只不過,會試時在門口被嚴密搜檢的經歷實在不算美妙。那陰溼昏暗幾乎比得上監獄號房的貢院也絕對談不上值得回憶的事情。
只一會兒,他就打發走了這些腦海裡亂七八糟的念頭,因問道:
“他來多久了?。
高泉見張越遞迴了擦汗的毛巾,便笑着答道:“方公子是一早就來了,四少爺還吩咐了留飯,所以大概要晚些回去,這會兒都在四少爺的明性齋商討什麼起承轉合之類的小的已經吩咐下頭不許打擾了他們。四少爺這回是憋足了勁,必然要蟾宮折桂的,只希望方公子也能夠一樣心想事成,到時候也是一段佳話。對了,聽說顧少爺也要考,若是大夥能一塊溫習,豈不是更好?”
“:卜七哥有楊學士那樣一位名師。而且還有都察院的事情要做,恐怕不會輕易希望他們真能不負你這吉言,到時候那就熱鬧了。”
張越笑着點了點頭,原打算先去看看那哥倆,但覺得這一身臭汗進書齋實在是不合適,他便先回了一趟屋子,等換上了一身透氣的棉布袍子後,他才匆匆來到了明性齋。由於眼下天氣太熱,屋子裡擺了好幾個冰盆,門口又垂着一道隔絕熱氣的斑竹簾,可那兩人身穿嚴嚴實實的青布直掇,自然少不了滿頭大汗。
“咦,三哥今天那麼早就回來了?”張赳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紙,又使勁抹了一把汗,隨即就走上前去。和張越相見之後就笑道,“還有兩個多月就要鄉試了,我網網還在和方小弟說要下決心,絕不能想着還有下次就放鬆。咱們準備這兩個月一同參詳破題和做文章,爭取這一回全都考中。所以,我想留着他住在家裡,三哥你看行不行?”
見方敬在那裡使勁點着腦袋。張越自然不會掃興:“只要小方同意。我怎麼會不答應?家裡空屋子要多少有多少小方只要和萬大哥那裡打聲招呼就好,,不過他最近忙着婚事,也正好沒時間照顧你。我呆會就去囑咐底下人,不許到明性齋擾了你們,每日再多備一些解暑的湯食。不過,勤奮是沒錯,但你們也得注意養精蓄銳,別到時候進了考場卻沒了精神。唔,我回頭去找找,似乎還有當初爲了鄉試而準備的東西,雖說沒用上,可給你們卻是參考。”
聽到這話,方敬頓時大喜,再一次把腦袋點得猶如小雞啄米似的:
“那就多謝張三哥了,夏大哥離京上任的時候就把當初趕考那些窗課本子和記錄都給了我,萬大哥也找出了厚厚一摞材料,再加上你的,這會兒咱們可是站在三位前輩的肩膀上,要是再不中,天理也不容“哪有那麼嚴重,要是靠前輩的經驗就能考中,那根獨木橋也就不是獨木橋了,更談不上什麼躍龍門!”張越一向很喜愛憨實的方敬,這會兒不禁笑着在他的腦袋瓜子上敲了兩下,“用心去考,其餘的什麼也別去想!”
“嗯,我保證不想大亨”。
話一出口,方敬就感覺到了自己的語病,臉色不由得黯然了下來。
見張家兄弟兩個都在看着他,他更是覺得心裡涌上了一股極其難受的感覺,好容易才使勁眯了眯眼睛,止住了眼眶的酸澀。輕輕搖了搖頭。他就強笑道:“我沒事,我已經是大人了!大哥當初沒考上進士,這心願自然有我幫他完成。只要我考中了,大哥遲早有一天會醒悟過來的。”
張赳雖說早年有些壞毛病,但這些年在兄弟友愛的情形中長大,又和方敬交情好,早就對那個撇下弟弟不知道跑那裡去的方銳很是不滿。此時便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到時候方小弟考中了,我看那個當哥哥的傢伙面子往哪裡擱?人生在世總會做錯了事情,大伯孃不過是一時氣急了,回頭慢慢賠禮解釋,他卻真丟下弟弟跑了,簡直不是”
“小四!”
看到張赳訕訕地住了嘴,方敬卻只是低着頭,兩人都有些情緒低落。張越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聲:“這些雜七雜八的都不要去想了,外頭事情自有我和大哥二哥頂着。以後每天晚上,你們做的文章和破題都拿來給我,只要我有空一定幫你們瞧瞧”。
安撫了這兩個小的,又評點了一番他們這一天的幾篇文章,直到晚飯時分,張越方纔出了明性齋。纔到門口,他就看到連生在院子那兒張頭探腦,於是便快步走了過去。還不等他開口發問,連生就連忙遞過了一封信。
“少爺,這送到門上的,來人什麼都不說撂下東西就走,因署名是給您的,高管家不敢擅專,所以打發小的拿給您瞧瞧。”
щщщ¸тTk Λn¸Сo
聽說是匿名送來的信,張越接過之後,不禁仔仔細細看了看外頭的信封。自從他小有名氣之後,成日裡慕名拜訪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所以但凡拜帖和普通書信,向來都是高泉代爲處置,只有那些來歷不明的東西纔會送到他手裡。
掂了掂那封信的分量,他便動手撕開了封套,裡頭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紙箋。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見上頭只寫着什麼慕名而見之類的俗話,末了提到了一今日子和地點。他更是皺緊了眉頭。好半晌,他才終於從那字跡想起了這筆字的主人。
他當初在英國公府常和方銳一塊會文,依稀記得那一手瘦金體,如今這可不是他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