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君子非小人的某一類人,則是能夠暫時隱忍仇恨,可一旦找到機會卻決不會輕易放過。當看見朱林忽然之間向劉永誠大聲質問着什麼,尚留在高臺上的張越就知道,這一回的事情十分成了八分。
劉永誠去年北征時橫遭人暗算。這自然有自己不小心的緣故,但更多的卻是因爲有人死死盯着御馬監那點侍衛親軍,死死盯着東宮。可是。那終究是從燕王府開始就跟着朱珠的老人了,但使過了那一關,不瞅準機會做一番事情報仇,那麼劉永誠這個御馬監太監恐怕也就是徒有虛名了。據他所知,這位老太監回來之後明面上隱忍,背地裡可走動作不斷。
“元節,跟我下去看看,皇爺爺彷彿有些不對頭!”
聽到旁邊這個焦急的聲音,張越立即回過神,又跟着步履匆匆的朱瞻基一同下了臺階。此時場中的府軍前衛軍士已經是一隊隊散開了去。而隨行的御馬監親兵則是嚴密地將朱林拱衛在當中,只有恰好在皇帝身後左右的人,才能體會到網剛那一刻朱林的勃然怒火。
“這就是聯外孫的一片孝心,好,真是好極了!”
朱橡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話。忽然轉過身來,劈手搶過海壽手中捧着的那本金網經,猛地擲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他仍是不解氣,上前又狠狠踩了幾腳。等瞧見朱瞻基帶着張越上前來,他才按捺了心頭怒氣,扭頭對着劉永誠便沉聲喝道:“你再去一趟萬,把那個小畜牲提到乾清宮來!只知道耍弄小聰明,如此無君無父無長無上,他哪點像他老子!”
“是,老奴明白了。”
劉永誠深深施禮,旋即便立玄退了下去。而一旁的張謙看着劉永誠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裡冒出了一陣陣涼意。皇帝既然這麼說。
又差遣了劉永誠去做這檔子事,這李茂芳的結果自然可以想見。
要說那個草包實在是沒什麼可同情的,自從皇帝登基之後,也不是沒除掉過比此人更顯赫更功高的人。可是如此一來,已故景國公李讓。豈不是要絕後了?
由於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朱捷原本因爲大閱府軍前衛而生出的那麼一點好心情完全無影無蹤,即使朱瞻基和張越上前時,他也顯得很是不耐煩。隨隨便便說了幾句,他便一指張越說:“讓你閒了這麼久,是爲着你祖母新喪,如今既然她已經安葬,你也該好生勤勉起來。武庫司如今沒什麼大事務,你從明天開始入兵部職方司,試郎中事,等過幾斤小月上了手再行實授。至於皇太孫宮,,以後你每三日去一次就好!”
瞧見一衆人簇擁着皇帝離去,朱瞻基不禁蹙起了眉頭,見張越仍在愣着,他便無奈地說道:“元節,這一回可是要恭喜你了。武庫司打交道的都是些繁瑣事,雖說不少人視其爲優缺肥缺,但兵部四司之中,它卻頂多只能排在第三。職方司掌四方軍務機要,外人看來不比武選權力大,可武選司在高品除授時都得聽上命,遠遠不及職方司的要緊。
皇爺爺如此信賴,你可得用心。”
最初的驚訝勁頭過去,張越此時此刻已經是醒悟到了這番遷轉的緣由。他在皇帝面前那番話並不是信口開河,是根據自己在兵部所知所見、對陣阿魯臺的經驗以及後世那些見識得出的結論。只不過,他畢竟不是職方司的人,兵部派在各地的諜者以及更深一層的隱秘有很多都不甚了了,如今調去職方司,也便於進一步瞭解蒙古和其他各國。
“殿下放心,臣自當謹記勤勉。”
由於明天就是萬壽節,宮中還有不少預備,因此大閱既然結束了,朱瞻基便沒有多留張越,又說了幾句話就吩咐陳蕪將張越從西安門送出宮去,免得多走冤枉路。這幾天和陳蕪打多了交道,張越也覺的這今年輕太監機靈聰敏卻又很懂進退,與其說話時也就隨便了些。
此時兩人沿太液池邊走,拐彎路過西酒房的時候,陳蕪就忽然開口說了句。
“才網小的恰好去了一趟內書房,得到了一斤小消息,說是陽武伯拿住了交趾黎利,正打算押送回京獻俘闕下!黎利不過是個不入流的角色。卻在交趾上竄下跳,每次就是打敗了他x仍是抓不住人,此次可是斬草除根了。要說先頭英國公在交趾就是威名赫赫,此次陽武伯也同樣是不負衆望。除了道一聲恭喜之外小的卻還真想謝謝陽武伯聽說黎利被擒,張越貨真價實又驚又喜。要知道,交阻前前後後叛亂了好幾遭,就屬這個黎利最最狡猾,每次打得七零八落都能東山再起,如令人已被抓,無疑意味着交趾能夠安定一眸子,同時也意味着二伯父張攸能夠心願網到了黎利。這爵位變成世襲也就鐵板釘釘鬧。x…羔最後一句話卻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陳公聳爲何要感謝我家二伯父?”
“咦,小張大人不知道麼小的是交人陳蕪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不以爲意地舔了舔嘴脣。小的那時候流落街頭,正好安南征童子小的也就索性把心一橫應徵。後來就隨英國公到了京師,從入宮起一直服侍皇太孫。殿下喜愛小的謹慎,這內外雜務都交了料理。小的家裡原本殷實,卻是因身爲當地豪族的黎利兄弟瞧中了那點財富,這才險些連命都沒了。如今黎利既然被擒,小的也算是報了破家之仇,以後也可以安安心心侍奉殿下了張越聽說陳蕪是英國公張輔從交趾帶回來的,頓時愣了一愣,隨即記起確實聽說過張輔征討安南迴來後獻上了一批面目姣好的安南童子,結果這些人都被閹割後送入了宮中。儘管這是建國以來就有的做法。
比如說藍玉沐英等人徵雲南帶回了鄭和等一大批人,朝鮮進貢臣服則是獻上了海壽等十數人,但聽起來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和我一同進宮的一共有幾個個人。範安阮浪如今跟着皇太子殿下。其他不少都在各宮雜使。但凡來自交南的人,沒有一個不怕英國公的。英國公在朝中時瞧着只是一個穩重的大臣,可在交南的時候。
那打仗簡直是神了,那各聲能止小兒夜啼想起自己在民間時聽說的那些傳剛,想起自己跟着別人一起看到的那屍體堆成的恐怖京觀,即便如今早就不是那個懵懵懂懂的安南少年。陳蕪仍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等到把張越送到了宮門口,他欲言又止地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低聲道出了一番話。
小的見識淺薄,可有些話卻不得不說。交人雖自來好亂。可也不是不愛太平的賤骨頭,若不是因爲上頭逼得太緊,就算有人謀逆也不會跟着盲從。這交阻馬公公回來之後。在皇上和太子殿下面前說過不少露骨的話,您可千萬小心些。x卜的雖說在交阻已經沒什麼親人了,可也不希望故國老是這麼亂下去,這用兵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
聽了這番話時,張越不禁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少不得又點點頭謝過。等到上了馬,他忽地想起,之前皇帝召回馬棋的時候,他尚在宣府,回來之後因祖母去世,也沒在意其人究竟擔任的是什麼職司,心中大是警惕。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的罪的小人已經不少,就該一個斤小仔細惦記着纔是!
因如今是萬壽節前一天,衙丹全都不理事,張越也不回詹事府。
一路疾馳回了家。在武安侯衚衕門口正好撞上了張起,他就把網網得到的好消息上前說了,眼見張起又驚又喜,他便長長舒了一口氣,仰頭望了望天空。
“要是祖母在天有靈,聽到這好消息必定會歡喜得無可不可!二哥。這一趟打完回來,二伯父這陽武伯的爵位,就能變成世襲的了!”
想到顧氏生前星星念念惦記的就是此事,張起不禁重重點了點頭。眼眶微微有些紅了。兄弟倆並肩來到西角門前下馬,門上迎出來的一個門房就滿面歡喜地嚷嚷道:“二少爺,三少爺,下午右軍都督府來人報信說,二老爺在交趾打了個漂亮的伏擊,一舉拿獲了叛賊的頭頭黎利!高管家派人回報了四位奶奶,又賞了報信的一串清錢”。
“沒想到先來報信的還是右軍都督府,兵部那些大老爺幹什麼去了!”
話一出口,張起見張越對自己使眼色,頓時知道說錯了話。這種消息必定是先到兵部,然後再傳往交趾布政司所屬的右軍都督府,按照正常的程序到家裡至少得再晚些,如今必定是右軍都督府那幫勳貴袍澤先遞出的消息。只是,這大勝捷報不比大敗告急,就是提早慶祝也不打緊。他便看了一眼張越說:“三弟。等大哥回來,咱們一塊去給祖母“這樣的好消息,自然得讓祖母知道”。
說話間,管家高泉也迎了出來。
向張起張越兄弟行了禮,他又笑道:“好教兩位少爺得知,右軍都督府還有好信送來呢。這一回交趾算是大定了,報信的人說興許要召回咱們家二老爺。據說就連黃福尚書也在召回之列,畢竟那位在交趾都十幾年了!”
聞聽此言,原本滿臉喜悅的張越只覺得心中咯噔了一下。黎利被俘固然是去了交趾的一大心腹大患,但安知沒有阮利陳利?這一打完仗就要召回張攸,還有深得交人信賴的黃福,萬一那邊再出問題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