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老大張信貶謫,老三張官位不過五品,因此武安張府既然掛着陽武伯府的牌匾,內中一應規制便是按照伯爵府而來。自從朝廷冊封賜予了功臣鐵券,顧氏的北院大上房以南又修建了一個院子,正中是五間七架清水起脊大瓦房,這便是東方氏起居正院,兩側則是耳房,東廂房西廂房都是三間之數,東西還各有兩座小院,如今方水心不在,只有西邊住着駱姨娘。
東方氏出自開封豪富人家,但家裡並沒有什麼做官的人,於是嫁進了張家這樣的頂尖門戶,她最在乎的便是那誥命兩個字。
如今得了陽武伯夫人的封號雖說心滿意足,可頂頭的婆婆從來都是火眼金睛不犯糊塗,同住的還有和侄兒侄女等等,她這個當家主婦每每覺得掣肘重重,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丈夫兒子的身邊人接連出事端,那竟是如同唱戲似的。
“麝香,你娘去大慶壽寺點了長明燈上供,這香油的分量可別弄錯了。”
“太太,大慶壽寺的主持親自點上了,老爺是每個月十二斤香油,大少爺二少爺是每個月五斤,這都是有定數的。再說,有好些勳貴都在那兒點長明燈祈福呢,這其中就有英國公家的小少爺,雖年紀,但還是每月七斤香油呢。”
聽了這話,東方方纔放心了一些。她並不像顧氏那般在內屋供着佛龕,一年當中竟是有半年吃,因此這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的舉動做出來,心裡還有些忐忑。想到之前和馮氏那場爭吵,她不禁恨得牙癢癢的,繼而便哼了一聲。
“如今是老太太在才壓咱們扶那兩家,只要老爺和兒起兒長命百歲,到時候走着瞧!不是我看笑話,長房二房如今都有了庶子,到時候少不得要分家產,咱們家兒起兒一母同胞從小就是最親厚的,總比他們強!老太太一天到晚幫着越哥兒也不想想咱們家兒不顯山不露水,如今已經是五品千戶,將來若是老爺再建功勳,這爵位變成世襲,他就是世襲的伯爵,可越哥兒呢?任憑皇上看重,至今也只是五品的文官而已!”
麝香乃是玲嫁人後東方氏挑上來的兩個丫頭之一,卻是頭等老實的,這會兒聽主母說這樣的話,她只能訥訥不作聲。而旁邊的雨珊卻是口舌伶俐善於逢迎的湊趣地笑道:“太太說的是呢,如今是老太太偏愛他們,否則這分明是陽武伯府,本就該太太說什麼是什麼。老爺太太敬着老太太來由卻是讓他們得意了。就是方姨娘,太太還不是略施小計……”
“你說什麼!”
東方氏原本聽着還面笑容到最後一句卻勃然大怒,打斷了之後就冷說道:“別在外頭聽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就胡說八道!那個女人不知好歹離家出走,沒規矩沒體統,和我有什麼相干?要是你以後再說這混賬話,休怪我不客氣!”
看雨珊嚇得如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再也不敢言聲香不禁也縮了縮腦袋。有了這麼一遭不快地經歷。東方氏就再也不搭理這兩個丫頭自顧自地從藤箱裡翻出一件又一件衣裳。看着那些大紅玫瑰紫鴉青月白之類地鮮豔顏色。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當初年輕地時候。就因爲張攸是庶子這個媳婦花了多少工夫來討好婆婆。就連鮮豔衣裳也不敢穿今能穿地時候卻老了。若不是她一向多一個心眼。老實巴交地駱姨娘也就罷了。那個比她年輕了許多地方水心豈不是就遂了心願?
“太太。太太!”
就在東方氏咬切齒地時候。外頭卻響起了一陣叫喚。不多時就有一箇中年媳婦挑起門簾往裡頭張望。認出那是自己地陪房旺喜家地。她便沒好氣地吩咐道:“有什麼事情就進來說。躲躲閃閃算怎麼一回事!”
“太太。不好了!”旺喜家地見東方氏自己瞪了一眼。忙三兩步上前來。看了一眼這兩個年輕丫頭。這才低聲說道。“剛剛越哥兒趕回來去了老太太地大上房。我正好經過那兒。結果裡頭打了人出來。據說是越哥兒說方姨娘這件事一直捂着不行。需得打人報官……”
“什麼!”這下子東方氏頓時坐不住了。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臉色極其難看。“這麼一丁點小事就要去驚動官府。咱們張家地臉面還要不要了?老爺好歹是個伯爵。如今還帶了兵在交打仗。若真地因爲這件事有什麼閃失。他越哥兒負得起這個責任?老太太真是老糊塗了……不行。你立馬去外頭攔着。我眼下就去見老太太說理!”
北院大上房這會兒只有顧氏和張越兩個人。連同白芳在內地所有丫頭都被趕到了外頭守着。由於之前才犯了胸悶心悸地毛病。顧氏這些天地精神並不好。飲食也如從前。倘若不是因爲事關重大。不能不知會這位在家中輩分最長地祖母。張越並不願意驚擾了這位祖母。把方水心之事地厲害點明之後。見老祖母當機立斷命人去官府報備。他又原原本本將鳳盈地來歷解說了一遍。然後便深深嘆了一口氣。
由於顧氏必定會求證消息來源,他少不得要編造一些謊言:“如果不是先前青州方家的主事人方青寫信提到此事,又說起了那艘船和上頭的人,我也不會聯想到這上頭,即便如此,我也沒想到一詐就詐了出來。都是我那時候輕視了此事,若是聽大哥提起之後就早些讓人去打聽查探,及早想辦法處置,也不會落得如今這樣兩
地。”
“我原本還指望哥兒是一時糊塗,沒想到他這麼個爭氣法,竟是勾搭了這樣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回來!”顧氏此時的口吻沒有惱怒,只有疲憊,當下由張越喂着喝了些熱水,她便淡淡地問道“慈不掌兵,老二臨走前吩咐你的話就能看出他帶兵的風格,他自然沒錯;你那時候的回答也沒錯,這殺人總不能當成殺雞殺狗,拿人命當草芥,遲早別人也會拿你當草芥。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哥兒那裡我去和他說底斷了他的念頭……”
話還沒說完,外頭就傳來了一陣喧譁,不一會兒,那門簾就被人撞開了,滿面盛氣的東方氏便闖了進來。看見張越正陪顧氏坐着,她一下子忘了行禮,新仇舊恨全都涌了出來。
“老太太,聽說越哥兒挑唆您把方水心的事情拿去報官?這不是瞎胡鬧嗎,咱們家是什麼身份,即便算不上頂尖的勳貴那也是伯爵府,怎麼丟得起那個人!若是讓人知道咱們家居然出了個逃妾,到時候不但咱們這些女眷要被人笑話,老爺的面子又往哪裡擱?既然人丟了派人慢慢尋訪也就罷了找得回來最好,找不回來也沒什麼好在意的天底下女人多的是,等老爺回來再尋幾個妾或是屋裡人,我也沒什麼二話!”
看到東方氏忽然擺出這種氣勢洶洶的模樣闖進來,又擺出這麼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張越頓時眉頭大皺。見顧氏氣得直抖,他便起身說道:“二伯母大約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方姨娘若是尋常偏房番處置自然不打緊,可她雖不是明媒正娶卻是黔國公牽的紅線,不少軍官去喝過喜酒鬧過洞房的。更何況她乃是西南芒市土司的女兒二伯父這一次又正好是領軍去交南,少不得要和那邊打交道當口人跑了,別人會怎麼想?”
“我管別人怎麼,誰牽的紅線有什麼打緊,國公難道還能管我陽武伯府的家事?我只知道不能爲了一個區區侍妾妨礙了老爺的前程!”
“可眼下她莫名其妙跑了件事,就是對二伯父最大的妨礙!”張越原本就不喜歡和東方氏打交道,這會兒更是覺得心頭火起,“交南補給都是從西南轉運,御史鐵嘴一張,就可以說她這一跑就是二伯父勾連西南夷圖謀不軌!二伯父之前雖說擔任過總兵巡海捕倭,但那一回只有五千人,這次卻是領兵數萬!領兵主將原本就是人人盯着,與其讓別人暗地一刀子捅在要害上,還不如先把此事揭開。皇上看在咱們家都是一心爲國,興許還會寬宥一二,總比日後事重重處置的強!二伯母要怪就怪那會兒方姨娘跑得太快,家裡人想追也追不上!”
“你……”
東方氏此時噎得滿面通紅,可她雖說不怎麼明白國事,卻也知道張越這番話有幾分可信,心底頓時又驚又怕。無論是自己去報官還是被人捅出來,倘若因爲自己之前那一點小算計害了張攸,別說她那公侯夫人的夢會徹底破滅,只怕張攸回來之後更不會輕饒了她。
儘管心裡已經是翻江海一般,但她面上仍不肯輕易服輸:“咱們家不說,外人怎麼知道?哪個御史會吃飽了撐着管咱們的家事?”
話剛落,那簾子再次被人撞了開來,這回卻是白芳。她才一站穩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老太太,英國公打了彭爺過來,說是有要緊的急事!”
這會兒顧氏再懶得搭理東方氏,連忙命張越出怎麼回事。張越一路出去,心裡揣摩這要緊的急事,不禁更是驚疑不定。等到了自家瑞慶堂,他還來不及開口,彭十三就疾步上前躬身一禮。
“御史臺那兒有人進言,說是英國公昔日四徵交,如今交總兵官又是張家人,英國公此次北征又將領左掖,一門一公一伯自古少有,乞皇上保全功臣,解張氏兵柄……這摺子是今天下午送進的乾清宮,老爺那會兒正在御前,恰好豐城侯重病無法立即回朝的摺子也一同遞上來,皇上的臉陰得什麼似的,所以老爺回來立刻就讓我來報一聲。另外,原本說北竄的阿魯臺又南來了,越少爺你在兵部多加留意,此事絕不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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