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皇后娘娘嫡出,自幼深受皇家寵愛。
自建太子府之時,皇上就下令要將這太子府邸修建得豪華大氣。因而,此刻行走在太子府園林中,總讓人有一種置身皇家園林的感覺。
墨陵城所說的水榭名修竹苑,說是水榭,其實不過鄰水而建。夏日將臨水一面的窗戶打開,便可以憑欄賞荷,待到冬日,將窗戶用厚厚的綢布包住,紅泥小火爐,佳人添馨香,乃是一處絕妙的賞雪之處。
如今正是五月末的時候,小荷才露尖尖角,天氣剛好不冷不熱,十分宜人。於夜幕之時在這修竹苑設宴,遙望湖中花船舞姬起舞,倒是一件十分賞心悅目的樂事。
還未進修竹苑,楊鳶洛遠遠地就瞧見了一身紅衣的墨祈煜,正舉着一隻小巧的碧玉杯對着大紅宮燈仔細地瞧着,也不知道在瞧些什麼。見到她前來,拿起酒杯衝着她點點頭,嘴角含笑。
眼尖的墨舒陽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戲謔皇叔的機會,大笑道:“如今皇叔有了皇嬸,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務了。哎呀呀,從前流連花海間的皇叔一去不復返咯!”
墨祈煜倒也並不生氣:“老六啊,可千萬小心你愛採花的名頭傳出去,沒有好人家的姑娘肯嫁給你。”
墨舒陽雙臉一紅,轉過頭和隔着墨西決的墨傾城笑道:“四哥!明兒個咱們也去采采野花去!”說罷衝着墨傾城眨了眨眼睛。
墨傾城會意,也高聲迴應道:“順便叫上皇叔!他老人家可是最愛野花香了!”
墨祈煜難得的有些臉紅,頗爲不好意思地看了楊鳶洛一眼,發現楊鳶洛並沒有注意到這邊,反倒鬆了一口氣,重重地捶了坐在身邊的五皇子墨子歸一下,笑着呵斥道:“老六不要胡說!小心你皇嬸修理你!”
西秦太子釐陌舉起酒杯湊近了墨祈煜身邊,低聲道:“想不到王爺竟然如此懼內!這可不是身爲男人該有的氣度。王妃那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難道王爺還怕她不成!”接着又嘲諷地笑了笑,道:“哦,是了,孤倒忘記了,王妃也是個不讓鬚眉的巾幗女子。昨日宮宴上小施才華,倒讓孤驚豔了好久。若是能夠得到王妃這樣的女子爲妻,倒也不枉此生了。”
先是貶低楊鳶洛,後面又不要命地讚揚。這個釐陌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思。
墨祈煜莫名地就覺得有些不舒服,揚了揚眉頭,衝着款款而來的楊鳶洛伸出了手,未等楊鳶洛迴應,便將她一把拉到身邊坐下,笑道:“愛妃怎地來得這麼遲?”
笑容在大紅宮燈的映照下格外曖昧與詭異,楊鳶洛背脊一涼,本能地就想要離墨祈煜遠一點,再遠一點。
可惜墨祈煜卻不給她這個機會,攬住楊鳶洛的手臂緊了又緊,好像生怕楊鳶洛跑了似的,惹得衆人的目光都盯着他們倆看。
楊鳶洛極其敏銳地察覺到,墨西決的眸子裡盛滿了冰冷的恨意。
能夠讓墨西決難受,是如今的楊鳶洛唯一要做的事情。
因此,楊鳶洛放下了滿身的戒備,又往墨祈煜懷中靠了靠,認真地望着墨祈煜的眼睛,莞爾一笑:“在路上和太子妃多說了幾句話,說起了孃家的事情。妾
身就想着,過些日子回孃家去瞧瞧。”
墨祈煜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即將摟着楊鳶洛的手臂放鬆了一些,好使得兩個人都能夠坐得更舒服一點:“愛妃已經嫁給本王這麼久了,是該回去看看了。”語畢,又轉過頭,衝着太子墨陵城戲謔地一笑:“說起來,如今在座倒有三位楊家的人呢。”
墨陵城的一顆心早已經被釐陌帶來的幾個舞姬給吸引過去,哪裡還想起來要應酬。聽到墨祈煜發問,不過是敷衍點頭:“皇叔說的是,棠兒和月兒也時常在孤面前說起皇嬸。”
釐陌舉起酒杯朝着墨陵城點頭示意,笑道:“太子與王爺的話將孤給繞暈了,難道說南儲國的綱常竟然亂至於此嗎?”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就連一直在拉着弄玉梳嘰嘰喳喳的楊霽月也安靜了下來。
釐陌這話明顯就是在諷刺南儲國不分綱常倫理,十分嚴重。誰若是在這個時候插嘴,稍有不慎,輕者落下個離間兩國不合的罪名,重則甚至很有可能當場身首異處。
座中不知誰輕哼了一聲,楊鳶洛循聲看去,卻是男裝打扮前來赴宴的惜月公主。
釐陌便笑對惜月公主,道:“怎麼,公主對孤的話有何異議?”
“你這個人好生沒趣,說話也忒不講究了一些!”心高氣傲的墨惜月毫不客氣地回擊了過去:“誰說我南儲綱常亂、倫理崩?小皇嬸與兩位太子妃嫂嫂的的確確是親姐妹不錯。釐陌太子沒有搞清楚事實就胡亂說話,豈不該罰!”
此話精妙!
楊鳶洛的眼睛亮了一下。
身爲曲幽的時候,她曾經與這個惜月公主有過一面之緣。
彼時墨惜月還是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姑娘,而她則剛剛從地獄般的處境中被滄流殤帶在身邊。
那日從城外回來,楊鳶洛和一羣百姓被官兵堵在城門口,給皇上最寵愛的小公主讓路。
楊鳶洛在人羣中遠遠地看去,只見墨惜月被一個年老的太監抱着,橫坐在汗血寶馬之上,笑靨如花。
那種從腳底油然而生的自卑感,一直深深地印在楊鳶洛的骨子裡。
一別經年,早已經是物是人非。
當年那個卑微地躲在城門口,懷着無比的敬意與豔羨地看着小女孩的曲幽已經化作一抔白土,天真無暇的小姑娘也已經成爲了氣度從容的大姑娘了。
察覺到楊鳶洛在看自己,墨惜月衝着楊鳶洛微微一笑,兩個可愛的小梨渦便在脣邊綻放。
楊鳶洛微微一愣神,隨即點點頭,衝釐陌說道:“公主說的不錯,妾身與兩位太子妃的確是嫡親姐妹。”
釐陌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只是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墨祈煜和墨陵城,隨即朗聲大笑:“孤倒忘記了,王爺與太子的年紀相差並不大,王爺竟是被皇上當做兒子一般養大呢!怪不得皇上和太后要偏疼王爺一些,就連給王爺的正妃,也是娶的嫡出大小姐,給太子殿下的正妃側妃卻都是庶出的小姐了。哎呀呀,太子殿下啊,你可不能因爲這個而與王爺生分了。孤冷眼瞧着,兩位太子妃娘娘與湘王妃娘娘容貌上倒不相上下。只是昨日湘
王妃在宮中解開我西秦國至寶九連環,實在是讓人驚豔。也不知道兩位太子妃娘娘有什麼精妙絕倫的才藝?”
楊霽月最厭惡別人說她比不過楊鳶洛,也不看看場合,立即搶着說道:“巧了,最近妾身新學了一首小曲。正有意要唱來給諸位殿下助興。妾身獻醜了……”
“下去!”
墨陵城正因爲釐陌方纔的話而生悶氣,對楊霽月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你是個什麼身份!太子妃還沒有說話,你卻巴巴兒地趕上前來!真是丟盡了孤的臉!”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訓斥,楊霽月的臉可算是丟大了。、
人羣中就響起了一片輕笑聲。
楊霽月狠狠地瞪了一眼楊鳶洛,煞白着臉扭着水蛇腰退下去了,也不再與弄玉梳嘰嘰喳喳,看上去倒有幾分可憐。
釐陌似乎很滿意的樣子,不動聲色地與墨西決對望一眼。後者則自顧自地斟酒吃菜,時不時地往墨惜月的碗裡夾一筷子菜,扮演着好哥哥的角色。
楊鳶洛暗暗冷笑一聲。
若說這個釐陌與墨西決之間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她是死活都不相信的。
釐陌方纔的話分明就是在攛掇起墨陵城心中的怒火,挑撥墨陵城和墨祈煜的關係。以期讓衝動易怒的墨陵城猜忌墨祈煜,無暇顧及其他。
漫說墨祈煜到底是不是如同表面上所表現的那般不問世事,就算真的另有城府,墨西決和釐陌這一招也不得不說十分卑鄙。
楊鳶洛不由得看了身邊的墨祈煜一眼,只見某人還十分陶醉於美酒佳餚中,似乎對釐陌的存心挑撥絲毫不在意。
楊鳶洛皺了皺眉,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無所謂呢,還是已經胸有成竹?
“公主殿下說的在理啊,是孤的錯。只是不知道公主殿下要怎麼罰孤呢?”不死心的釐陌再次出聲,針對的卻是惜月公主。
墨惜月眨了眨眼睛,杏仁眼裡閃爍着狡黠的光芒,就像是一隻小狐狸,十分可愛:“這個我可不知道了。我與太子今日是第一次謀面,哪裡知道太子殿下最害怕什麼啊!要懲罰太子殿下,需得一個熟悉太子殿下的人才行呢。只是,太子殿下可千萬不要說什麼‘自罰三杯’之類的哄小孩子的鬼話。”
這個墨惜月有點意思。
楊鳶洛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冷不防旁邊的墨祈煜湊了過來,低聲笑道:“你很喜歡惜月麼?”
楊鳶洛頭也不回:“小孩子心性,惹人憐愛。”
墨祈煜戲謔地笑道:“的確,惜月可愛極了。既然愛妃如此喜歡她,不如咱們也生一個,就照着惜月這個樣子來養,好不好?”
說完便笑着坐了回去,絲毫沒有給楊鳶洛反擊的機會。
楊鳶洛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
而這一幕落在坐在對面的墨西決眼裡,卻好似是在打情罵俏,薄脣一抿。
釐陌則在手中不停地轉動着琉璃盞,似乎並沒有將墨惜月的有意爲難放在心上:“好啊,既然是孤的錯,自然甘心受罰。不知道公主殿下可有什麼想要的玩意兒?儘管告訴孤,孤儘可以爲公主殿下搜尋來!”
(本章完)